那天晚上,邹印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蔺伽年时的场景。
那是十六岁那年,高一下学期,也是这么一个五月。
邹印借口肚子疼,逃了讨厌的数学课,跑到天台去跳舞。他那段时间特别迷恋爵士舞,到了空无一人的天台,塞着耳机,自己对着手机里的视频扒舞。
一曲舞歪歪扭扭地跳了一遍,邹印把耳机取下来,正准备满意地欣赏一遍。
然而,却听到旁边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声“嗤”。
邹印还没有反应过来。
又听见那个轻飘飘的声音,淡淡道:“跳得什么东西。”
邹印回过头。
那天的天气很晴朗,蔚蓝的天空里的白云像棉花糖,一个不知何时上来的少年懒懒地倚在天台的栏杆旁,侧着头看着他,眼底尽是不屑和好笑。他的外套拉开,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风吹起衣摆,也扬起他指尖夹着的烟。
那是邹印第一次见到蔺伽年。
邹小少爷不高兴地皱起眉,“你是谁?”顿了顿,他强调道:“这是我的地盘。”
蔺伽年大概是被他的理直气壮逗笑。
他弹了弹烟灰,慢慢地走来,停在邹印面前。
蔺伽年微微弯下腰,看着他,“这是你家啊?”微微一停,唇角勾起冷淡的笑,“嗯?还你的地盘?”
明明他的语气和神情是那么恶劣。
然而,邹印不争气地消了气。
他呆呆地看着蔺伽年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睫毛好长,长得好帅。
几秒钟后——
邹印拿起自己的手机,特别没有骨气地说了一句话:“你给我等……等着。”
说完,他就从他身边跑开了。
也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邹印在楼下洗手间一直等到下课铃响起,然后冲到班级里,爆锤姜志峰的头:“快!我看到一个大帅哥!在天台!我带你去看!”
姜志峰刚刚才从魔鬼数学课上缓过来,没反应过来就被邹印爆锤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跟着踉跄往天台跑。
“什么帅哥?我们学校哪里还能有帅哥?”
邹印却很肯定。
小少爷飞快地往楼上跑,拽着姜志峰的袖子,蓝白校服外套翻飞,“真的!是大帅哥!”
到了天台门口。
姜志峰跑得气喘吁吁。
邹印想要推开天台的门,然而才推开一条缝,就看见天台上站了两个人。
他连忙停下,屏住呼吸。
姜志峰跟在他身后,“帅哥在哪儿?”
邹印道:“嘘。”
两人一起探头往天台那边看。
除了刚刚站在那儿的蔺伽年,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蔺伽年的父亲,但因为隔得远,听不见两个人说了什么。
只能看见蔺伽年懒懒地站着,似乎很不屑一顾的样子。
直到听到那个中年男人忽然大怒道了一句:“蔺伽年!你现在不跳舞了,就给老子好好学习,老子好不容易给你转进二中,别再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敢再提一句跳舞,老子打断你的腿!”
说完,那个男人怒气冲冲地便往出口这边走。
邹印和姜志峰慌忙将门关上,贴着墙站。
那个中年男人猛地推开门,往楼下走去了,没有看见邹印和姜志峰。
邹印和姜志峰面面相觑。
过了好久,邹印才小声道:“他好像是转学生。”
话音刚落,旁边天台的门再次被推开。
蔺伽年看见了邹印和姜志峰。
少年冷淡无比的目光在邹印和姜志峰身上逡巡片刻,忽然勾起唇角笑了,对邹印道:“这是你说的,‘给我等着’?”
邹印沉浸于蔺伽年帅气的脸庞中无法自拔,含糊地应了一句什么。
蔺伽年笑容恶劣,语气不屑,对他道:“真是不好意思了,以后天台是我的地盘。”
邹印这时回过神来,“为什么?”
蔺伽年:“不为什么。”
他转身就要走,邹印抛下姜志峰,跟在他身后,语气轻快活泼:“不能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这样不公平。我们来猜拳吧。”
蔺伽年停下脚步。
少年回头看着他。
良久,他微微弯下腰,挨近他。
邹印的呼吸一停。
心跳也随之加快。
但下一刻,却见蔺伽年唇角勾起,轻飘飘说了一句:“你是白痴吗?”
邹印十六岁那年没心没肺极了,完完全全像个智障小少爷。
他丝毫没有因为蔺伽年的话而避开他,反倒当蔺伽年转到他们班上的时候,作为被老师特殊“关照”而坐在第一排单独位置上的邹印,举起手,露出少年特有的明媚灿烂的笑容,“老师,让他坐我旁边吧!”
班主任:“……”
可是班上确实没有多余的位置。
他了解蔺伽年的情况,如果让他单独坐最后一排,添一个位置,反而可能不利于他和同学相处。
最后,班主任就让蔺伽年和邹印一起坐第一排。
等蔺伽年自我介绍完毕,在邹印旁边落座。
小少爷凑过来,继续上次的话题:“我们来猜拳吧,决定天台的使用权。”
蔺伽年:“……”
他像是彻底被他无语到了。
少年冷冷瞥他一眼,“你无不无聊?”
邹印:“不是你说的吗?你赢了天台就是你的,输了天台就是我的。”
蔺伽年懒得理他。
邹印道:“如果你不跟我猜拳的话,那我以后就会经常去天台跳舞。”
蔺伽年看着前面,“别在我眼前跳就行了。”
邹印想起那天在天台听到的话,随口道:“我跳得不好,那你教我。”
下一刻。
蔺伽年手中的铅笔“咔擦”被折断。
邹印诧异侧头。
蔺伽年垂下眼,看着手心里被折断铅笔,唇角却扬起淡淡嘲讽的笑容,“这笔怎么这么脆弱。”
邹印呆呆地看着。
他当真以为他是不小心折断的。
所以邹印当时吓了一跳,道:“你的手出血了。”
说完,邹印伸出手,抓住蔺伽年的手。
被铅笔折断后的木片刺到的掌心,原本白皙无比,此时此刻已经渗出的些许鲜血。
蔺伽年的手僵硬着。
邹印小心地用纸巾给他包扎起来。
小少爷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擦了血迹以后还吹了一下伤口,再包扎起来。
邹印包扎完抬起头的时候,撞上蔺伽年的视线。
那时五月的阳光明媚金黄,落在眼前少年的睫毛上,像是金色的天使。他的眼眸漆黑,里面映着阳光,碎光点点。
邹印彻底沦陷。
后来,邹印才知道。
十七岁的蔺伽年本来是江城舞蹈学院附中的首席,然而一场车祸,让他无法再跳舞。
而他的母亲,那个一直支持他鼓励他跳舞的人,也在那场车祸中丧生。
第二天,邹印在去医院的路上,接到了那个叫张行的男人的电话。
他说:“今天邹先生有空吗?蔺先生想跟您谈谈赔偿事宜。”
邹印道:“我今天一天都有空,看蔺先生安排吧。”
张行便道:“那么我给您发个地址,今天中午十一点半在那里见面吧。”
顿了顿,“麻烦邹先生稍微,‘打扮’一下,如果能戴口罩或者帽子就更好了。”
邹印戴着蓝牙耳机,闻言,点点头,“好,放心吧,我不会让我被拍到传谣言的。”
张行发来的地址是一家私人餐馆。
邹印到的时候,蔺伽年还没有到,领班知道有预订后,先带着邹印进了餐馆。
餐馆设计得很复古中式,隔壁有亭台水榭,这个季节已经有几朵莲花开放,在水面上格外美丽。
邹印在靠角落的位置落座,戴着帽子,发了一会儿呆。
因为不知道蔺伽年什么时候来,他拿出手机,照例点开微博,想看一看今天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想到今天微博的开屏就是蔺伽年。
是他代言的运动品牌。
开屏上的蔺伽年,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身材高挑绝佳,摆出的pose相当青春,很有少年感,眉目清俊,勾起的笑容迷人。
邹印刚想抬手点跳过。
然而下一瞬,一个影子却落在他手机屏幕上。
随后,听见那个声音,微有些低沉,也有些恶劣的玩味,“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对我念念不忘呢。”
“……”
邹印回头:“?”
蔺伽年今天没有戴口罩和帽子,穿着很休闲的衣服,黑头发也略蓬松,垂下来堪堪遮住眉骨,更显得年轻,像是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男生。
恍惚有几分高一时初遇的模样。
他看着邹印,眉微微扬起,漆黑的眼底还带着几分猜不透的情绪。
邹印思索片刻,认真想了想刚才那张照片,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道:“不好意思,没认出来刚才那是你。”
蔺伽年身体一顿。
邹印道:“P图P得太厉害了,真的。”顿了顿,继续补刀,“而且过去这么多年,我都快记不得你长什么样了。”
蔺伽年:“……”
他安静了片刻。
随后,直接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蔺伽年支着下颔,耳垂上的银色耳坠微微摇晃,有点亮眼,闪耀又痞气,“是吗?”
他就这么坐在邹印面前,非常耐心地说:“那就好好看看。”
邹印:“……”
邹印: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蔺伽年:现在就让你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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