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放在书桌，上的浅金色台灯，微弱地散出一点白光。

房间里一片狼藉，书架上的书四处散 了一 地，上面被踩上了深浅不一 的脚印，玻璃就这么碎在旁边，木板上都是未干的水渍。

徐麟被人从后面捆住双手，半拖着朝门口拉去。

他不久前从睡梦里被惊醒，这会儿手脚有些使不上力。

他剧烈挣扎着，回过头大喊，“你们是哪里来的人!我做了什么事情，凭什么要抓我走!”

捆着徐麟的两个男人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背后又狠狠踹了一脚，半拖着把人往门口拽去，骂骂咧咧地说，“废话真多，过去了你就知道了!”

徐麟不住地蹬着腿，被拉扯过那盏台灯时，忽然发力起身将台灯抱住，狠狠往两人身上一摔。

电流在一瞬间冒出火花，伴随着灯罩碎裂的巨响。

随后浓重的黑暗侵袭过来，房间也在短暂的谩骂声与踢打声后，重新归于平静。

王一博接到徐麟被抓的消息时，刚从书店到家不久，手上拿着一本新译的《红与黑》。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对着电话问，“徐伯伯，您说什么?”

“一博”电话那边的声音仿佛一夜苍老了几十岁，嘶哑中带着迫切的恳求， “小麟是被你们司令部的人带走的! 竟然说什么、说什么他是反动份子!你是从小跟小麟玩到大的，你知道他的为人，他就是个教国文的老师，哪里会去搞什么反动啊!一博你一定要去救救他啊!”

王一博听他说话，心已经冷了大截。

他沉下声来，安抚道，“您先别着急，我这就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王一博揉了揉脑袋，放下手中的书，叫上平叔，往司令部的方向去了。

徐麟一家在南京经商，做一点珠宝丝绸的生意，是从小就与他们家交好的。

徐麟的父母为人和善，尤其是方母信佛，每年都会捐赠大笔钱财出去。

南京许多百姓都认得他们，也喜欢与他们交谈。

王一博带着一脸的愠色想，真正搞反动的还不知道是谁，这会儿滥抓无辜倒是一抓一个准了。

他赶到司令部的时候，看到肖战停在外边的车。

走进去一看，肖战就站在走廊里，低声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肖长官。”王一博看向他，“你不是回去了吗?”

“临时接到通知，又过来了。”旁边的人朝肖战点了点头，朝外面走开了。

肖战轻轻吸了一口气，问，“你怎么还在这，吃晚饭了没有?”

“还没有。”王一博靠近了他，低声说，“徐麟被司令部的人带走了，我能过去看看他吗?”

“大少爷。”肖战沉默了一下，说，“你最好不要去。”

“肖战。”王一博双手垂下来，虚虚抓着他的衣角，“我要去看看的。”

“手怎么这样冷。”肖战低着眼睛，把衣服旁边的手抓住，“先跟我去拿衣服，穿好外套了我带你过去。”

王一博愣了愣，挑起眼睛来看肖战，说，“好。”

王一博怕连累肖战，本来是不打算让他带自己过去的，但肖战抓他抓得极紧，手心上传来的温度又那样暖热。

他忍不住想，我也许可以麻烦肖长官一下。

一个人走过去，确实是很冷很冷的。

添好了衣服，肖战带着王一博去了司令部的监狱里。

徐麟穿着单衣，双脚赤裸着蜷缩在栏杆旁边。

他冻得有些发抖，身上是青青紫紫的伤，额头不知道被什么磕 了一下， 在头发上结成了一块块的血痂。

王一博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徐麟...”他伸手去解大衣的纽扣，被肖战轻轻拍了一下，“我来。”

肖战把身上的大衣给了徐麟，徐麟的脚已经冻僵了，一下站不起来。

他披着衣服，有些颤着声线说，“ 一博……你过来了，我从来都不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却偏要有人说我做了，说我反动、说我不爱我的国家!你不该现在回国，也不该进司令部，这就是个吃人的地方罢了!”

王一博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徐麟很早就劝过王一博。

他从踏进去的第一步就明白，可是家族早已不像从前那样兴盛，想要继续立足下去，就必须要有人心甘情愿地掉进深渊里。

这是王家长子需要承担的责任。

“一博，你走吧!”徐麟抓着栏杆，悲 戚地大喊，“ 你应该是去做学术的人，不应该被留在这种吃人的地方!你不再想你的数字和密码了吗?那才是你应该去做的事情啊。”

王一博只觉得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隔了半响，才抬起眼来，说，“我都知道。”

有些事情，都是明知不可而为之。

肖战一言不发，从身后帮他理了理下滑的外套。

徐麟明白了王一博的意思，指尖微微下握，头也低了下去。

“徐麟，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王一博看着他，低下眼睛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出来。”

“不必。”徐麟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博，先保护好自己。”

从司令部出来，王一博觉得整个人都空得厉害，一边又难受得很，脑子里全是徐麟那张惨白的脸。

他有些站不稳，一旁的肖战扶住他，问，“怎么了?”

王一博勉强笑了笑，说，“没事。可能是没吃晚饭，有些发晕了。”

肖战把他抱紧了，说，“不要动，靠着我站一会。”

王一博就不动了，垂着眼睫，整个人靠在肖战身上。

他抱人抱了许久，直到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才稍微松开了一点。

“肖长官。”王一博说，“我心里好难受，又觉得很艰难、很疲惫。我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不要紧。 ”肖战心里微微泛疼，沉下 声说，“ 我还在你旁边。”

“我不想回去。”王一博微微往后仰了仰，墨色的眼眸转了一下，“你带我走吧，肖战，我真的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