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找寻赵汀的身影。
赵汀半靠墙边,见到周夏喊了一声:“夏破胆!”
周夏被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吓得打了个激灵,无语地朝那边走过去。
“赵汀你真无聊。”
赵汀双手抱胸:“直呼你哥名字好吗?”
周夏抬腿坐到墙边的自行车后座,拍了拍前面的坐垫:“还行吧,挺顺溜的。”
赵汀笑了声,滑上后车闸,推着车上的周夏往外走。推了一会儿,见人不是很多了,他长腿一撩跨上坐垫,骑了出去。
“在学校害怕没?”他问。
“没有,早缓过来了。”
“不错呀,我还以为你今天放学都不敢出教室的门呢。”
“让你失望,不好意思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大多时候是赵汀在说,周夏听着。
骑到一半,周夏见天色渐黑,从包里取出手电筒,预先备用。赵汀纠结良久,微皱眉头,咬了咬下嘴唇,才发出声音说他真正想问的话,“小夏啊,哥哥想问你个事,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说。”
“嗯,你问。”
“你……是不是很在意小姨小姨夫把你送到这里来啊,觉得他们不要你,把你丢下了。”
沉静许久,只能得见风掠过耳畔的身影。
赵汀的后背冒出一层细密汗珠,微风带起阵阵凉意,他听到周夏说,“没有,他们去挣钱也是为了我,这个我知道。我只是……”
她抬起头看着赵汀浓黑的后脑勺,“哥,我理解,但并不接受。”
为了给她提供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出去奔忙数年,把她抱到姥姥家养,周夏理解,也很感激父母的付出。
可是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何曾问过她愿不愿意,何曾问过她想要什么?她想要的从不是优越的物质条件,而是陪伴。小学时每当她看到一个个在校门口或家门口接同学回家的父母们时,她有多么羡慕;有人说她爹娘不要她时,她有多委屈,周夏从没和别人说过,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情。
她不接受这种单方面的“为你好”,奔劳过后还要指责她不知满足。
一缕缕风吹拂着,月亮高悬夜空,周夏举着手电筒照亮前方的路,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
停在姥姥家院外时,赵汀叫住了开门的周夏,“小夏,我知道了,哥永远站在你这边,替你考虑。”
周夏浅笑。
赵汀没跟她进屋,而是回了隔壁自己家,周夏顿时松懈下来。
高中的生活,无非上课、下课、做作业、做题,中间穿插午休和吃饭,每天来返于学校和家里,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没什么乐趣。
来高中快半个月,班主任姜红拿着一张表格走了进来。
“下月初我们要举行田径运动会,安排在周六那一天。”姜红举起手中的纸张,“这是比赛项目,谁有意愿参加去体委那里报名,截止到明天早上,体委把表格收好,统计完给我。”
这一消息无疑让干燥的两点一线有了殷切期盼。
姜红前脚迈出教室的门,后脚就有不少同学围在了体育委员郑勇桌旁,打听有什么项目,需要多少人。
郑勇为了让每个人都了解到,走上讲台,介绍起各个项目及所需人数。
“男生组设有100米,400米,1500米,3000米,4×100米接力,跳高,跳远,撑杆跳和手榴弹。”
“女生组设有100米,200米,800米,3000米,4×100米接力,跳远和铅球。除却4×100接力外,其余不论男生还是女生的项目,都需要两人,每人最多参加两项。”
“大家有兴趣的现在可以报一下,或者课余时间找我报,还有什么问题吗?”郑勇从表格上抬头环视四周。
“没有了——”有人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郑勇一个蹦高从不足二十厘米高的讲台上跳了下来,周夏眨巴眼睛,看不懂他这操作。
这人是要报跳高是吧?
“诶周夏,你报哪个?”同桌张淑芳看向在郑勇那里填表的同学。
“哪个都不报。”
“说说呗,给我一个参考。”张淑芳追问。
“说了啊,哪个都不报。”
张淑芳撇撇嘴,不太相信地转过了头。
看着她的样子,周夏顿觉无奈。她是真的哪个都不想报,体育一直是她最头疼的一科,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倒数的。只要可以不上体育课,她宁愿多做二十道数学题,甚至于被灭绝大爷一堂课提问三次都愿意。
可偏偏天不遂她愿,真是可悲可叹,下下节课就是体育课。周夏重重的叹了口气,只觉人生毫无乐趣。
今日无风,操场上的沙尘很安分地贴在地面母亲的怀抱里,只被脚步带起一层又落下。
体育老师背对阳光,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大家都知道下月月初要开运动会的事了吧?”
大家异口同声道:“是!”
“今天周五,暂且不给你们时间训练自己的项目了,等下周开学回来,咱们再分开练习,行吗?”
又是响亮的一声:“好!”
“好,这节课按照我们日常上课。”体育老师用最和蔼可亲的语气,说出最让周夏痛苦的安排。
他说:“一千米,不准落队。”
一声令下,无人吭声反对,成帮结队地沿着操场奔跑。周夏跟在队伍后面,跑了一圈半累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擦汗间,一个女生的身影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周夏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前方传来的议论。
“我说,这什么情况??她这是疯了吗?超了我们一圈!还在加速!不是说要按队跑吗?”
“不知道啊,不过她这可真够猛的,一个女生跑那么快,体力真好啊。”
“我说你们该不会不知道李木兰报了三千米吧?”有人说。
“多少?!”
“三千。”那人伸出三根手指头响亮地说。
“我的个娘嘞,看她今天这样,她没准真跑的下来。”
“哪止啊?这架势明晃晃的不想跑倒数。”
“你怎么知道的?我是她同桌我都不知道。”有个女生奇怪道。
“你问她了么?”别人疑惑看她。
“……没有。”
“我去郑勇那儿报名,填表的时候看到的,她报了三千米,”提供消息那人平静地补充:“还报了个铅球。”
“我去!”一个男生猝然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的回头,“三千米就算了,她还报了个铅球是什么情况?她有一百斤没有,能扔多远?她这是要深刻表演‘重在参与’吗?”
他这一停,像是碰到了多米诺骨牌的尾牌,不少人跟着停下脚步,没停下继续跑步的同学们渐渐和他们扩大了距离。周夏在后面看着越来越近的小部队,暗暗向李木兰道谢。
其他人的讨论没等开口,体育老师冲着这里喊了两声,队伍只好再次奔跑起来。
到达终点时,周夏已然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通红,仰头间无意瞥到李木兰,她白净的脸有点发红,但气息平稳,正抬手擦着汗。
一节体育课要了周夏半条命,一下午都蔫了吧唧的,能不动就不动,下课了就趴桌子上续命。惹得张淑芳紧皱眉头,“你至于吗周夏?今天只跑了一千米,跑完什么也没干啊。”
周夏把头转向另一个同桌那边,闭着眼睛回她,“我体育不好,说‘差’也行。”
今天正好是周五,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拥有明后两天假期,可她站在墙边,发觉自己连推个车都不想推。
萧复正回想课上的一个物理概念,低头从教学楼出来顺着校门东侧走,抬头时看到了在墙边垂头丧气的周夏。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转头找到自己的自行车,然后推到周夏身边。
“傻站着干啥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周夏心脏漏了半拍,她不敢置信的回头。
“没什么。”她扯出一抹笑意。
萧复左右打量:“一起走吗?”
周夏思考半晌,很不干脆的摇头。
萧复见她呆呆的,没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周夏握住车把,将车拐弯推出。
“没什么。”
“哦。”
“一起走吗?”他又问。
萧复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周夏掩饰般低下头假装查看车链子,生怕秘密被知晓,心口不一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了,你先走吧。”
“行吧,注意安全。”
萧复走了,周夏抬头,黄昏的光辉洒落在他愈行愈远的背上,周夏握紧车把,心中懊恼不已。
她现在后悔了,怎么办?
夕阳在地平线上奔跑,道路两旁的树干下铺满零碎叶子,车胎碾过留下密密余音,像极了无法平静的心情。
周夏没有骑车,一路推着走回了家,烦闷的心情分毫未减。
姥姥问她怎么了,她淡淡道:私事。
周六周日两天,周夏除了写作业做题,就是杵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傍晚时,有只傻鸟撞树上了,可大树纹丝不动。
“真是只傻鸟。”周夏咕哝道。
“嘟囔什么呢?放两天假瞅窗外瞅了两天,外面有啥东西不出去看,在屋里望。”姥姥喝了一口白色印花茶缸里的水,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她。
周夏不理睬,继续盯着窗外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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