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亮，外面就传来了当当当的撞钟声，回荡在山里，回音层层叠叠，经久不息。肖战干脆起床，叠好了他的被褥床铺，整整齐齐地放在屏风前的矮柜上。

　　他穿上了庙里给准备的棉麻布衣，都不需要小和尚过来提醒，早早的就推开木门走到了庭院里。清晨的露气还未散尽，山里温度本来就比闹市低了不少，又是一大早，一阵刺骨的山风吹过来，叫肖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搓着自己的手臂，考虑要不要回房拿件外套。刚迈开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不对，他没有带那件外套，它还在利亚家里。肖战几个月前搬出了利亚的家，他没有过度的伤心也没有所谓解脱，就是心里空落落的。作为对一段维持了两年七个月的感情的基本尊重，肖战对他的失恋给予了一定的仪式感，这也是他来这座寺庙的原因。

　　散散心，淡淡忘。整理好心情再回去。

　　肖战就带了几件卫衣，也不知道穿在这布衣里面合不合适，穿在外面好像更不好。肖战犹豫着在台阶上上上下下好几回，一不留神在第若干次下楼梯的时候踩到了一个扫把头。

　　“啊，不好意思，师傅。”肖战想着这个点在这里扫地的也就只有庙里的小和尚了，于是还没看清人就先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个躬，向小和尚赔不是。

　　“没事，施主。”小和尚也回了个礼。肖战这才抬起头来，意外地发现这个小和尚和其他小和尚好像不太一样。

　　他长得很白，气质出尘，在清冷的朝露里挺拔地站着，像朵水仙花。肖战从来看人先看脸，这次难得先被小和尚的气质吸引住了。可能是被这庙里的佛香熏陶的，小和尚整个人有种很佛的干净味道，偏偏生了一张能去当明星的脸。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和尚不像其他小和尚一样，他的头上长着乌黑浓密的短发，略显潦草的狗啃刘海在他脸上不显得突兀，倒是把他衬得分外乖巧。

　　肖战看他好像只有十几岁，忍不住问了句，“你是小师傅还是和我一样来住宿的？”

　　“施主，信众请往那边走，会有人带你们去吃早饭。”小和尚保持着清冷的态度，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他的眼睛始终是半垂着的，没有直视肖战的脸。

　　肖战看他不打算和自己闲聊，灰溜溜地搓了搓鼻子，往小和尚指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一股冷风扑来，他回过头看小和尚拿着那把差不多有他自己那么高的扫把，嚓啦嚓啦地扫，突然起了点玩心，小碎步跑回去，绕着小和尚转来转去。

　　“小师傅，天气这么冷，你不冷吗？”

　　小和尚继续扫，头也没抬一下。他说：“施主，我们在山里习惯了，不冷。而且我穿着棉服。”

　　肖战这才留意到，小和尚身上那看起来和自己衣服无异的布衣其实夹了棉，只不过小和尚太瘦了，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臃肿。

　　肖战又说：“小师傅，你不冷啊，好厉害...可是我冷死了，你有衣服借我一下吗？”

　　“施主，你们是客人，爱怎么穿都可以，其实不一定要穿僧衣。”

　　“可是...可是，大家都这么穿呢，我搞特殊，那多不好啊？”

　　“没有什么不好的，施主。”

　　小和尚一本正经的话让肖战接不下去，这天大概已经聊死了。然而正因为这样，肖战对这个小和尚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觉得他有点意思。于是肖战把什么早饭，什么衣服抛诸脑后，跟随着小和尚的步伐陪他一起扫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勾他说几句话。

　　“小师傅，你叫什么名字啊？”

　　“法号恬若。”

　　肖战本来是要问他的俗名，可听了这法号，他一下子乐了，笑嘻嘻地说，“啊，那我可以叫你甜甜师傅吗？”

　　“施主，不可。”

　　“......”

　　小和尚拒绝之后就没有说话了，肖战在他跟前倒着走，好像兴致颇高，吱吱喳喳说了不少话，小和尚一是不想理他，二是赶着扫地，左耳进右耳出的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小和尚虽然心里嫌烦，面上却始终没有多少表情，渐渐地，肖战也安静了，不过他还是陪着小和尚扫完了地，把偌大的庭院转了个遍。小和尚抬头看了看天色，忍不住说，“施主，再不用早膳就没有饭吃了。”

　　从刚刚肖战就发现了，这小和尚说的话一半通俗，一半又不是，混杂着不太像个地道的僧人。可他知道，就算他问小和尚的身份，小和尚大抵也不会告诉他。肖战摇摇头说：“算了，那就不吃吧。”

　　“施主，不可。”

　　“啊？...”肖战第一反应是小和尚关心他肚子饿，心里瞬间泛起一丝暖意，刚好太阳升起了，就连风里的寒气也被驱散了大半，他很高兴，失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说，“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吃吗？”

　　“......”

　　小和尚还在犹豫着该怎么拒绝他，这时来了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和尚，对小和尚说，“甜甜！吃早饭啦！没扫完待会再扫。”

　　小和尚凹了那么久的高冷人设瞬间崩塌，他回过头皱着眉瞪着来人。大和尚轻轻拍了拍他后脑勺说，“小心又要你洗碗。”

　　大和尚后知后觉地发现站在小和尚身边的肖战，于是双手合十打了个招呼，说，“施主，用早膳请随我走。”

　　肖战跟着他们走，嘀咕了一声，“甜甜。”

　　到了食堂，肖战还以为可以和他们一起吃呢，却被大和尚安排到了另外一张长桌上。桌上其他的信众都吃完饭走了，就剩肖战自己坐着。肖战百无聊赖地吃着绿油油的斋菜，差点就想掏手机出来玩了，奈何这庙里处处透着香火气，公然玩手机好像有些不敬。

　　于是他边吃边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的小和尚。看着看着他越发觉得奇怪。小和尚是这些和尚里最小的，好像所有和尚都分外照顾他，肖战亲眼看见，好几个和尚经过他身边都揉了揉他的头。小和尚好像很习惯似的，一口一口吃得很香，同样的斋菜到了他嘴里好像什么珍馐美食一样。

　　突然飘来一阵奶味，肖战随着香味的源头张望，发现有人端来了一小杯白色的东西，看着是牛奶，放在了小和尚面前，而小和尚果然丝毫不意外，喝起来没有一丝犹豫。肖战想了想，牛奶貌似也算荤腥吧。

　　这小和尚，果然不是和尚吧。

　　饭后肖战跟着主持去上了一会早课，课后借着向主持请教经书的机会，夹带私货问了点小和尚的事。不知道是肖战态度诚恳，还是他长得诚恳，主持倒是和他说了不少。

　　原来小和尚是从小在这庙里长大的小孩。因他是被父母故意遗弃在庙里的，不是主动选择修佛的孩子，所以老住持尊重他的意愿，不用剃度。他有慈悲怜悯，也诚心向学，老住持收留了他，带着他像其他小和尚一样。

　　肖战认识他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却对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小和尚生出了一丝丝的怜惜。对他来说，这里面的每一个僧人，都是他的兄弟，他的亲人。

　　他一定是个非常乖的孩子，所以所有人都愿意对他好，给他喝奶也是希望他不缺营养，好好长大。

　　他的法号是老住持取的，希望他恬然满足，坦然无惧，希望被独自留在寺庙里的他把这个地方当作自己的家，不要害怕。老住持几年前走了，这个法号一直跟着小和尚，但是庙里几乎没有人叫他恬若，多是叫他俗名。

　　原来他叫王一博。

　　根据肖战刚刚从大和尚口中听到的称呼，想必大家还叫他甜甜。肖战想了想，这名字倒是和他挺契合的。

　　肖战还可以在庙里住三晚，他想，明天一定要早点起来，早点去找甜甜玩。想到这里肖战觉得，看似无聊的寺庙生活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肖战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赫然发现角落的矮柜上多了一套衣服。他把衣服打开一看，是两套夹棉的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