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遣月让人坐在自己身上,露出开心的表情看自己花花绿绿的手,伸长摸了摸小僵尸的脸:“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问题对僵尸来说有些敏感,小花由紧抿着唇,不敢说不记得。
要是不记得,他哪儿来的那么大怨气幻化成僵尸?
纠结了很久,他看向宋遣月,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宋遣月的模样。
“我……他们把我活生生的钉在了棺材里,他们用长长的钉子,从我胸口这里钉进去。”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口,“很,很疼……”
宋遣月一只手里还拿着水彩笔:“你恨那些人吗?”
要是他说恨,那这个人就知道他是奔着复仇来的,要是说不恨,又着实违心了些。
说不定说是了以后这人就会把自己赶走,借他会伤害他们的理由。
小花由缩了缩脑袋,颤抖着说:“是……”
他不想骗人。
“这我知道。”宋遣月微微一笑,揉了揉他脑袋,“要是没有恨,恐怕你也不会留恋这世间了。”
哄这小孩睡觉后,宋遣月扎起自己的长发,披上外套就要出门,单青枝拦住他,警惕地看着他。
“你要去干嘛?”
“遛弯。”宋遣月不耐地答。
单青枝可不相信,好歹跟了这狗玩意儿那么多年。
“你是要去替那小孩报仇?你知道后果,别做傻事。”
“让开。”宋遣月冷着声音。
“他不是花由,你替他报仇不是还花由的债,不是替花由报仇。”单青枝冷着声音说出事实,“你看得出来,他不是花由,他不是你的小徒弟。”
宋遣月看他几秒,忽然笑了出来,模样带上了几分崩溃。
男人笑得倚在了墙上,颓废地低下头,他抬起自己花花绿绿的手,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是花由,那小兔崽子可没那么懂事。但是……他们真的很像,太像了。”
“小崽子,小时候就长那样儿,虽然没有紫色的脸和尖牙。”
“那小崽子喜欢折玉兰枝,我满院子的玉兰都被他祸害了,不是爬到树上硬掰就是拿来那劈柴的斧头一整颗树都砍倒。”
“哈……对不起。”
男人的神情忽然变得冷漠,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尊差不多,转身离开了门边,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单青枝对他这状态已经见怪不怪。
很多人都说宋遣月满心的愧疚堆积成疾疯了,单青枝觉得这没理由,花由的死不是因为他,这愧疚来的没有理由……
但男人的状态只能用愧疚来解释,无时无刻都想着为花由做点什么,以此来道歉。
B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月色了,今晚的月亮格外撩人,只是月色下的城区格外寂寥。
破败、肮脏的地方再怎么被美丽点缀依然令人作呕。
地下基地里,处处亮着白色的光,再进一些,蓝色的光隆重了整个走廊,如同置身于海洋。
走廊周围的墙是以特殊的金属制成,外界传这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东西,用它围起来的空间,即使是那些个怪物里面最厉害的那只也无法攻破。
它闪着荧光,像是海底里的星光。
穿着白色工装服的人在走廊间来来往往,却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像是没有人,连脚步声都没有。
再往前拐一个弯,用虹膜打开厚重的门,任成河走进去,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实验桌上。
托盘里放着一管试剂,黑色的,像是那夜色一般。
“长官,这是最后一份了,如果不能被充分利用,我们将死在这里。”任成河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感情,像是机器人一般。
面前的男人转过身,他面前的大屏幕上是另一个人,男人眼里闪着如蛇一般的光:“那就让他们死吧,我们离开,建造新的城市。”
任成河面无表情,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单膝跪了下来:“服从命令。”
正当任成河要走时,男人喊住他,看向大屏幕:“之后……把他引到蚁窝,我要亲手弄死他。”
“是。”
“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他问。
任成河思考了两秒:“不出意外,三天后。”
男人看着他:“我不允许有意外,你很优秀。”
“是。”
宋遣月好久没看月亮了,窝在藤椅里看着满月,睡意袭来时,被身旁的小动作搞得全无。
小东西一个人睡不着,拽着他的手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宋遣月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没理会。
谁能想到那小东西自觉得很,自己爬到了他怀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就睡了。
是当他不说话默认了吗?
小东西……
他无奈地勾了勾唇,轻拍着小花由的肩膀,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在寂静的夜里是那样的令人安心。
宋遣月无视了楼顶下成群的人,哼着小曲哄人睡觉。
半分钟后,他轻飘飘地挑起手,食指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霎时间,下一秒向他飞来的子弹调了个头,将一群人中开枪的人爆了头。
令人发指的是,那群人癫狂的大笑着,宋遣月轻轻闭上眼睛,又点了下,一道无形透明的屏障挡住了阳台,连声音都隔绝了。
宋遣月重新把手放到小东西肩膀,轻轻拍着,哼起了小曲。
“唔……”
“做噩梦了?”
“嗯。”
“没事,不怕。”
“嗯……”
“睡吧。”
单青枝给宋遣月热了杯牛奶,宋遣月把牛奶喂给了做噩梦的小僵尸。
……错付了。
小花由喝得有些急,偏着脑袋咳了很久,眼泪花都出来了。
宋遣月用纸擦了擦他的唇角,忽然愣住了。
这小孩……居然会呼吸。
他拧着眉,才想起来也是因为呼吸他才发现的小僵尸。
所以,他是人还是……那种东西?
宋遣月看着他:“你……会呼吸?”
“啊……?咳咳咳。”
“算了,问了也是白问。”宋遣月轻轻拍着他的背,看着寂静的月色没再说话。
单青枝走到他身边,还没开口就听见宋遣月说。
“有空……去一趟望月楼。”
“你不是说过不去的吗?”单青枝看着他,“我不想看见你跪一天的模样。很丢脸。”
“那就不去了。”宋遣月这次格外的听话。
单青枝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翌日的A区听说要办什么派对,消息传到B区这边了,单青枝甚至收到了邀请函。
不止他们,整个B区的住户都收到了。
AB区一向水火不容、河水不犯井水,今天是发了什么疯?
这一消息让整个B区都炸了,装匕首塞枪,搞的不像是去参加派对而是去打仗。
单青枝在阳台看着这一切,面色复杂:“怎么回事?”
宋遣月逗猫似的,用一个球逗着小花由,看都不看他说:“我们太受欢迎了吧。”
单青枝:“……”
收拾好,宋遣月不想用法力维持那副模样,干脆把头发扎起来带个帽子完事。
单青枝给他准备的白色西装穿在身上格外的修身,只是帽子有些不搭,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宋遣月摘了帽子。
身为大徒弟的单青枝啧啧摇头:“人模狗样。”
“好看!”小花由拍着手。
自动过滤大徒弟言论的宋遣月弯下腰,揉了揉小花由脑袋。
溢出屏幕的宠溺,单青枝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这一幕被小僵尸收入眼底。
随后去A区的前半段路上,单青枝总感觉有道目光阴森森地戳着自己后背,仿佛要把自己盯出个洞。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那个眼睛都懒得眨一下的师父,那就只能是那小孩了……
单青枝双手紧窝方向盘,后背绷得僵直,好像有人用枪指着他脑袋似的。
那目光……的确是一个满身怨气的小僵尸该拥有的,但单青枝却感觉出了一丝熟悉感。
拐过一个路口,单青枝手心都出了汗,他试探性地抬起头看后视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小孩和他师父身后简直怨气冲天了好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身后拉了块黑布!
偏偏他那缺心眼的师父还悠哉悠哉地和那怨气玩起来了,您老人家那手能碰那玩意儿?!
不是嫌弃吗!
宋遣月微微勾唇,指尖的黑雾变幻着形状,在他指尖打转,不一会儿就缠上他的手腕。
“别闹。”
男人轻声道,那黑雾退了回去,似是不开心了,没精打采地趴在他手背,下一秒宋遣月食指一抬,黑雾顿时消失不见。
他的小车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单青枝头皮发麻:“师父你怎么不早点把……”
“我搞出来的。”宋遣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斜眼看旁边已经昏过去的小东西,情不自禁地笑了两声,“无聊了。”
“……”单青枝气的牙痒痒,“下次别特么当着我的面,我都要以为你会死在这里了!”
宋遣月:“我是背着你的,没当着你的面。”
单青枝:“……”
开出一段路,单青枝进入一处树林,起初这里是个小村庄,那些东西入侵后,植物疯长,最终房屋被巨大的植物挤到炸开,现在只剩下中间的一条磐石路。
说来也奇怪,那些植物强劲到能穿山,却穿不过这条磐石路。
起初有人觉得这路有古怪,到了后面走的多了,也没有什么危险,便没有人怕了。
单青枝越走越不对劲,忽然明白了:“你把那小孩身体里的怨气抽出来了?草!他会死的!”
“哦。”宋遣月没理会一旁发着抖的小僵尸。
单青枝奇了怪了:“你不是挺喜欢的吗?养着就养着呗,非得赶尽杀绝?”
宋遣月看着车窗外,想了很久才开口:“没有人可以是他。”
“……”
老疯狗……
“随便你。”
宋遣月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单青枝想管也管不了。那老东西一只手就能困他个百年,别说管了,劝两句都怕下一秒自己比那人先死了。
车窗外的景象往后移动,走马观花般离开了树林,往前不是开阔的大路,而是比那磐石路还要狭窄的城市的柏油路。
柏油路上满是碎石,裂缝大得人都会掉进去,周围安静得像是墓地,一只瘦鸟缓缓飞过,落在钢筋上站稳。
忽然,那瘦鸟振翅飞走,宋遣月愣住了,声音很是急促:“停车!”
“这里停车会死人的。”单青枝提醒道,但还是停了车。
他看着男人慌乱地下车,没一会儿就没了影。
打开车窗,单青枝愣住了。
整个城市……似乎都弥漫着木兰花的香味。
这味道太熟悉了,那老东西的后院里全是这味道。
单青枝看了看后座已经昏过去的小僵尸,狠了狠心下了车。
要是找到花由,他高兴都来不及,毕竟是他的小师弟。
等他走远,几只瘦得骨包皮的人慢悠悠地靠近车辆,那些人脸颊处凹了下去,青色的筋脉像是要顶破皮肤,突出眼眶的眼球仿佛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一样。
小花由睁开眼时,车窗外贴着一张张脸,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眼球转动着,那些东西的脸挤到变形,隔着玻璃,他好像听到了脸上骨头断裂的声音。
刚从棺材里出来,他压根没遇到过这种东西,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同类
只是把他当成了食物的猎手一样的东西……
车内只有他一个人,他本来就依靠怨气而活,依靠怨气而强,被宋遣月逼出来那么多的怨气驱散后,夸张一点,他连只蚂蚁都捏不死。
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他躲进座椅底下,没有一丝害怕。
被吃了也没关系,他仇没报还能活过来。他现在担心的是宋遣月,要是这漂亮东西被吓到怎么办……
什么也不会还喜欢乱跑。
天光照亮整个世界,太阳好像抛弃了这里,好久没有出现。
杂乱破败的道路上聚集起数不清的人形怪物。
小花由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吸引到这些玩意儿。
单青枝找到宋遣月,是在一家医院里。
看起来像是私立的。
而他那师父竟跪在一个人面前,单青枝不可置信地退后两步。
明知道那不是花由,单青枝还是被吓到了。
他家小师弟什么时候这么欺负过他师父!?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想都不会想到宋遣月这么狼狈的模样。
男人胸口插着一把剪刀,卑微地抓着男人的裤腿,一言不发。
那人眯了眯眼睛,噗的笑出来,像个疯子。
单青枝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大楼,这么一看,他愣住了。
那要跳楼的是谁?
他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看跪在那里的人,反复看两人。
宋遣月坐在窗边,长发随风而起,带血的蓝色窗帘随着他的长发向一个方向扬起。
他看着底下的场景眯了眯眼睛,嗤笑一声。
真是什么狗玩意儿都敢冒充他小徒弟。
男人不紧不慢地从身后的病床上拿来一把剪刀,随随便便往前一丢。
几秒后,单青枝明白了高空抛物的危险性。
就就就就这么爆头了!?
宋遣月离开窗边,随手抽了病床上的一包纸巾,轻轻擦拭着沾了灰的手指。
他离开病房,正好错开了走进病房的人形怪物,路过一个病房口,男人正好走到墙后,窗户前只飘过一丝发,病房里的人形怪物没有在意。
站在楼梯口,宋遣月也不慌不忙,慢悠悠地下着楼梯,站在楼梯拐口的人形怪物瞅准时机,冲上去,宋遣月迈出去的腿忽然收了回来,等那东西嘭得撞在楼梯扶手上才踏着人形怪物走过去。
男人走得很慢,等终于下楼时,露出背后的楼梯,通红的血液正汇成一条小溪,布满了楼梯,往上看去,那些怪物横七竖八的躺在各处,以各种怪异的姿势。
等宋遣月走出医院,血腥味直接冲了天。
男人脱了西装外套随手丢进了旁边的铁桶,只因为那外套沾了点灰。
单青枝:……
尼玛,那么贵的东西说扔就扔,败家子!狗玩意儿!
宋遣月轻轻打了个响指,消失了。
单青枝:……
狗玩意儿。
宋遣月看着他们的车,捏了捏眉心,想着该怎么解决才不血腥一点儿。
忽然,一片玉兰花瓣落在了车顶,他甚至都没有看到那片花瓣是从什么地方飘来的,好像是凭空出现。
“草。”
他抬抬手,一瞬间,怪物好似人间蒸发。
只有单青枝明白,那些玩意儿全部来到了他面前。
这凭空出现的东西,想都不要想就是那狗玩意儿干的。
宋遣月打开车门,没看见那小东西,目光下移,他看见了,扶着车门俯下身子。
“怕了?”
小花由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分钟,一滴泪从小孩侧脸滑过。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宋遣月淡淡一笑,实话实说:“是的。”
看着小东西还想开口说什么,宋遣月身子又往下俯了些,声音很轻:“别想了,我杀了你你压根就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小花由瞪大了眼睛,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看着对方惊慌无助的模样,宋遣月满意了,直起身子。
望着天边轻轻吐出一口气:“要是你真是花由啊,别说杀你了,我跪下去求你都来不及。”
小僵尸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先是这人说要杀自己后面又知道自己只是替身,能不难过嘛。
小声的抽泣传到宋遣月耳朵里,他不敢回头去看,他怕他哄了这小东西,花由要生气了。
到时候闹着说自己哭一遍让他哄怎么办?
宋遣月笑了一声,转身把人抱起来,轻拍他的背。
“我错了。吓你的。”
“你说的,说的跟真的……一样。”小花由不完全相信他,被这么一哄眼泪止都止不住。
哭了半天,宋遣月把人放下来,拇指轻轻揉了揉小东西眼角:“自己玩一会儿,等小鸡爪回来我们就走。”
小花由没有问小鸡爪是谁,点点头。
小鸡爪只想一鸡爪踩死那狗玩意儿。
好了,现在搞的一身血腥味,去参加什么派对?搞抢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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