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俊这伤来得莫名其妙,伤得也很奇怪。
好不容易跟敌国对峙拉扯了这么些天,己方战力折损不少,而对方也没占了好处。
本来有龚俊在,这仗虽然打得很难,但将士们的心是齐的。
而龚俊这一倒,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
什么乌城的气数已尽、宣国注定要失去这座边城……之类的话,搞得军心不稳,城中人心惶惶。
几日都没见龚俊睁过一次眼,张哲瀚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很焦急。
不知是谁对龚俊恨之入骨,竟然以咒术取他性命!
当真是心狠手辣……
就在张哲瀚思量要如何才能抓出暗中施下诅咒之人的时候,姬云和姬磊两兄弟从军帐外走了进来,皆是一脸焦急神色。
“公子,将军他还不见好吗?”
姬磊瞧见被盖住的半截身子还在冒着寒气,忧心得直皱眉头。
“将军这样,不会冻伤吧?”
张哲瀚抿着唇轻轻摇头:“不会,这些冰会让他身上诅咒所造成的伤不再蔓延。只是若不及时解除诅咒,或者找不到施咒术的人,那么你家将军必死无疑。”
闻言,这兄弟俩犹豫着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张哲瀚挑眉:“你们是怀疑我说的话?”
“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若说诅咒术法这类玄说,那我们确实是不敢信的。”姬云如实道。
这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时刻惦念着龚俊,这个时候还不忘看一眼他家将军。
“何况,将军也常说,再怪异的事也有合理的解释,不要妄加臆想。”
张哲瀚不禁低头看向了还在昏睡中的男子,无声轻笑。
将军自己所见异象颇丰,却叫手下不得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会觉得自相矛盾吗?
“高统领今日好像身上也挂了彩,若是蛮国大军再推进百里的话,那恐怕我们要有丢城的危险了。”
“乌城决不能丢!将军从十六岁入军营时便驻扎在乌城了,守在此地七年都没有丢城,哪能让这场仗输在我们手里?”
“可军中守将皆已受伤,而蛮国士兵却个个身形彪壮。”姬云说起这件事就气得慌,“若只有体格悬殊之差也就罢了,可他们还个个饲养了极其凶残的野兽参战。军中许多的将士们都是被这些猛兽所伤的!”
张哲瀚眼皮一挑,搭在龚俊脉搏上的手松开了。
“猛兽参战?”
这有违天伦常理。
他转头看了眼还在昏睡中的将军,再度转回头来,声音沉沉道:“看来我若要安心地带着将军离开,乌城一朝沦陷,他是会生气的,对吧?”
姬磊嘴皮子贼快:“何止生气啊?以身殉国都有可能做得出……”
话都快说完了,姬云才用手肘戳了他一下,眼神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
而此时,张哲瀚已经起身,用暗色的行军被将龚俊整个人都盖得严严实实。
他叮嘱道:“你们两个人当中留下一个来照顾他,另一个人跟我走。”
“去哪儿?”
“出城,战场。”
张哲瀚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得了他的想法。
所以当跟来的姬云因为担心他会去战场上给将士们添乱而多加阻拦时,张哲瀚刹住了脚步,兜帽下的眼眸泛着冷意。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去牵马,我们直奔交战之地。要么,你就看着乌城陷落、将军身死。”
姬云:“……”
见姬云的手渐渐地垂了下来,张哲瀚的语气才有所缓和。
“将军当初拼死也要保住你们的性命,宁可身陷囹圄,深入死亡之地亦无怨无悔。而今到了你报答反哺的时候,我相信,你们兄弟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张哲瀚经常这么教训笑梦,把那小丫头吃得死死的。
果然,姬云朝着城门看了一眼,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既然公子有办法止戈,那我去牵马过来,公子在城门口等我。”
说完,他蹬蹬蹬地飞快跑开。
唉。
张哲瀚默默地叹了口气,轻轻拽了拽斗篷上兜帽的边沿,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年轻人,果然都好欺负得很!
半晌后,两匹马从乌城中离开,直奔百里外交战的战场。
还未至战场地点,就已经看见四处点起的狼烟,浓郁的血腥气飘来,令张哲瀚直皱眉。
他们二人在百米之外勒停马步,那一抹灰色的斗篷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动作轻盈利落,一点都不像是不会武功的人该有的身手。
在姬云疑问之际,他看着张哲瀚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姬云:“嗯?”
“可有兵刃?借我一用。”
姬云犹豫着将腰间的挎刀抽出,担心道:“公子,你莫不是准备亲自入战场吧?”
只听张哲瀚轻笑一声,微微摇头:“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血腥气,不会身入战场的,你放心。”
可是不入战场的话,要怎么让这场战役尽早结束呢?
姬云满心疑惑,在想此人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然而,当张哲瀚接过那把长刀的时候,姬云就敏锐地察觉四周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杂草拂动,远处的树冠摇曳不止,就连亮着天光的天色也骤然变得黑压压、低沉沉。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也是姬云最熟悉的感觉——死亡的气息即将到来。
斗篷帽子时常遮着张哲瀚的眼睛,此刻因为狂风骤起而吹动了帽檐边,露出了那双罕见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瞳。
里面倒映出的无数人影,和刀光剑影。
他随手挽了下长刀,缓缓举过头顶时,两手都握住了刀柄,而后重重斩下。
那一瞬间,姬云看见地面上被卷起了一层厚厚的黄土,随着飓风卷向了战场。
他不得不用手臂把整张脸都捂上。
饶是如此,还是吃了很多沙子,嘴巴连着呸了好几下。
“公子,这是、咳!这是做什么啊?”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也能张嘴说话了,就见张哲瀚举着他的刀递到了他的面前。
刀身上已经有了豁口,就这短短的几个喘气的时间,是怎么办到的?
姬云将刀收回刀鞘之后,再往战场上看去时,人傻掉了。
只见一阵巨大的黄沙席卷过去之后,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已经安静了。
宣国的将士们茫然地站在厮杀场上,看着眼前莫名倒下的蛮国兵马,此刻竟都已经没有了气息!
“死了!敌军的主将在这儿!他已经死了!”
“那些战兽呢?战兽好像不见了踪影?”
“管他的!只要这场仗咱们没输就行了!蛮军这下可要心疼得掉血了吧?哈哈哈!”
一时间,宣国将士有庆幸大笑的,有拔剑四顾的,有急于收拾战场物资的,都乱做了一团。
张哲瀚拉紧了身上的斗篷,望着天光从云层缝隙间破开,转过身去。
“我们回吧。”
姬云并没有应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翻身上马背后,张哲瀚又试探着喊了两声:“姬云,姬云?你若是不走的话,那我先走了。”
此刻,姬云如梦初醒,不敢置信地指着已经休战的战场,磕磕巴巴地说道:“这、这就停了?他们都死了?”
张哲瀚的眼中有冷光一闪而过。
他复又微笑道:“你若是不信的话,不如去试试看他们的鼻息?”
恰好,这个时候有人扛着乌城军营的重伤将士从旁路过,姬云抓住一个,向他盘问:“蛮军当真都咽气了?”
“那是自然啊!这阵风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姬云再三确认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他想找张哲瀚问个究竟的时候,突然发现公子已经没了人影,姬云只好立刻翻身上马,顺着原路狂追回去。
战胜的消息传回了军营里,所有提着一颗心的人都松了口气。
蛮国元气大伤,这下恐怕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得休整了。
而就在乌城军民都因为战胜而载歌载舞、灯火通明地庆祝之际,龚俊的军帐里,气氛却并不是那么融洽。
又一天过去,龚俊还是毫无清醒的迹象。
因为姬云姬磊俩兄弟时常守在军帐里,张哲瀚想动些手脚都不好做。
今夜正好借军中整顿的借口将他们给支了出去。
抬起了男人的下巴,张哲瀚轻伏在他的身上,低语喃喃道:“救你一次要浪费我不少的气力,你可得争气些才行啊,将军……”
两双薄唇轻轻相接,似是在做爱侣之间才会有的亲昵举动。
这时,去而复返的姬磊掀起了军帐帘子。
他道:“公子!我给你取了新鲜的果……”
话未说完,就看见了这令人惊骇的一幕,他手里拿的水果呼呼啦啦地掉了满地。
“你们!”
张哲瀚无辜眨眼,“嗯?你怎么回来了?”
“你和将军果然是——”断袖!
“……出去!”这下可不是张哲瀚说的话了。
姬磊和张哲瀚皆是一愣,望向龚俊时,只见这男人果然睁开了眼睛。
此刻,正幽幽地冷瞥着姬磊。
那个眼神姬磊后来琢磨了很久,好像是责怪他搅了将军什么好事一样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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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