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鸡鸣时分,赵银粟睁开惺忪的睡眼时,看见他的好大儿蜷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甜。
连早朝也不上了,看来果然是元气大伤。
宁诤头枕在赵银粟胳膊上沉沉睡着,眉头皱的死紧,眼下一片青黑,可算没了往日老孔雀的娇纵劲儿。
赵银粟腹中饥馁,总要起来练早功,顺便寻些吃食,总跟宁诤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便回身拿了软枕想把自己的胳膊替出来,可手刚触碰他宁诤的头,这人就皱着眉睁开了眼。
赵银粟怕他秋后算账,先发制人关切道:“王爷醒了?头疼可好些了?”
宁诤满眼戾气地抬头瞥他一眼,“虚情假意,做人爹做上瘾了?”
赵银粟自知理亏,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找个由头想跑,“冤枉,大大的冤枉,昨夜可把我吓坏了。”
“王爷若是没事了,那小人告退?还要跟着云统领练早功……”
“滚吧。”
赵银粟如蒙大赦地走了几步出去,便听宁诤在背后发难道:“让你滚你还真滚?去帮孤叫早膳,来伺候孤洗漱!”
“王爷,我是护卫,不是小厮。”
赵银粟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护卫?”宁诤已经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是孤的奴,孤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是。”
赵银粟最厌烦看他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心里回想着他昨夜叫爹的画面来解气,皱着眉去了。
他前脚刚走,方才还傲气凌人的宁诤忽然晃了晃,摇摇欲坠地倒在床榻上。
“王爷!”
在暗处守了一晚上的云旗慌忙跑进来,惊惧地叫了一声。
“又死不了,慌什么。”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也不想想昨夜头疼得在地上打滚的人是谁。
“属下知道……属下只是看不过,为了一个玩物受这种罪,值得吗?”
“闭嘴。”宁诤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孤说了多少次,原本就计划断了那味药了,如此不过是物尽其用……”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云小将军今日怎么婆婆妈妈的?”
宁诤说着,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一勾,“怎么还哭起鼻子来了?”
云旗自幼与宁诤相依为命,若不是宁诤在冬日捡了他回来,他定然早就被冻死在草原上的冰窟窿里了。宁诤与他如父如兄,出了这种事,他不心疼是假的。
他慌忙抹去泪痕,“属下这就叫人来收拾干净,王爷饿了吧,属下叫人传膳……”
云旗起身回头一看,赵银粟不知何时立在了门边,手里端着一盆热水,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默默地走过赵银粟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嘱咐道:“好好照顾王爷。”
赵银粟紧皱的眉头缓缓一松,深吸一口气榻进门。
“怎么站着不进来?”
“有幸见到王爷与云统领在……不便打扰。”
赵银粟方才正好撞见宁诤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云旗的脸上细细抚摸,登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云旗二十出头,皮肤黝黑眼睛深邃,很有传统草原汉子的风范,赵银粟原以为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没想到啊竟然也……
等等,他为什么要加个“也”?
“想哪去了?云旗视我如父兄。”
啊呸!昨夜不知哪个狗贼拽着自己叫爹,原来你们蒙古人竟都是这样肖想自己父兄的么?
“哦。”
赵银粟闷闷地答应了一声,把水盆放在他面前,“王爷自便。”
尽管虚弱至极,宁诤不要脸的功夫仍然半分不减,懒洋洋地伸手揽住赵银粟的肩,“你伺候孤。”
“我笨手笨脚的,怕伺候不好王爷。”
“无妨。”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他冒犯。
赵银粟绞了一条湿毛巾给宁诤擦脸,刚靠近一步就被宁诤扯进怀里,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
这个姿势别扭的很,赵银粟攥着毛巾在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上装模作样地蹭了两下,自己先红了脸。
抛开别的不说,宁诤这张脸生得当真是倾国倾城。
老妖精。
“就没什么想问的?”
赵银粟把毛巾卷作一卷搁在宁诤额头上,故作关切道:“王爷为何会患上如此恶疾?”
“娘胎里带的毛病,用着药几年不曾发作了,昨夜也是事发突然。”
骗人。
宁诤心里定然是有所预备的,不然这几日夜里不会歇的那么早。
赵银粟心里百转千回,“为何不找良医来看看,兴许能好受些。”
“多看无益,徒增烦恼罢了,孤心里有数。”
赵银粟拿下毛巾扔回水盆里,沉思一会道:“王爷,草原的风土比西京如何?”
宁诤朗声笑道:“为何有此问?草原么,顾名思义,不过是一片长满野草的荒原罢了。”
“我以为草原的风土是极养人的,不然怎么生的出王爷这样的美人?”
“美人?你叫孤美人?哈哈哈哈哈……”
他确实是生的美艳,美到第一眼在地牢见面时误以为他是哪个达官贵人圈养在府里的娈宠。
他点点头,这话说的确是真心实意。
“玉沙,你可知道,上一个夸我生的美丽的人如今下场如何么?”
宁诤抱着他,笑得张扬而肆意,自顾自接道:“十年前,孤带兵征战楼兰的一个小部落,结果那里的土皇帝不识天高地厚,点名道姓地要将孤纳入后宫。”
“后来呢?”
“孤亲手挖了他的眼睛,叫人缝了他的嘴,砍了手脚,扔在羊圈里,日日被牛羊践踏。”
赵银粟只觉得不寒而栗,难以自抑地打了个战。
“怕什么?孤只对敌人这样,对你这样的妙人,孤是下不去手的。”
所谓的下不去手,就是把他掐的半死不活丢进毒窟,之后再拎出来跟一群亡命之徒搏命么?
赵银粟心里恶心极了,恨得牙痒痒,沉默不语。
片刻沉默之际,云旗忽然自外面跑进来,道:“王爷,加急密保!”
云旗站在门口,瞧见赵银粟也在,立刻噤了声。
赵银粟正识趣地想起身告退,不料宁诤大手一挥:“讲。”
“是。加急密保,收到西夏探子来报,半月前陛下曾暗邀西夏使臣进京,如今人马已在路上了……”
“西夏?”
“正是。”
“老皇帝病危,底下儿子虎视眈眈,竟然还敢来西京淌这趟浑水。”
“王爷,如今宜早做打算。”
“小事,孤还挺纳闷,两个没脑子的蠢东西聚在一起能掀起什么风浪。”
“……是。”
西夏使臣秘密进京,三方势力汇聚,稍有不慎便异动陡生。
宁诤看着怀里发呆愣神的人,像只只会叼着胡萝卜咀嚼的傻兔子。
傻子就是傻子,扔在哪儿都学不聪明。
“胡思乱想什么?不过是西夏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来瞎掺和罢了,值得这样忧心?”
赵银粟言辞恳切道:“我如今同王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思虑也是替王爷思虑,西夏不足为虑,但王爷在西京根基毕竟不稳……”
“你是护卫,思虑那么多有何用?”
赵银粟一反常态地把头搁在宁诤肩膀上,闷声道:“王爷原来只当我是护卫?”
这话算是问到了宁诤心坎里,赵银粟猜准了老妖精玩弄人感情的心思,才故意做懵懂无知之态问他这种傻话。
“哈哈哈哈,自然不是,玉沙在孤心里可不止是侍卫,而是孤最知心的一个人。”
赵银粟脸色微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
“起来用早膳吧,折腾一夜,你也饿了。”
将卧房交给下人收拾,宁诤带着他去了膳厅。
“孤特意吩咐厨做了杏仁豆腐和帆船酥,你尝尝同街上卖的滋味如何。”
赵银粟的手被宁诤牵在手里,踏着青石板,悠闲地走过郁郁葱葱的树林。
奇怪,宁诤每次牵着他的手时,为何他的心跳会不自觉地加快?与父皇母后牵着他时感觉不同,甚至与皇兄牵着他时也不同。
皇兄从前不愿意他在人前抛头露面,朝会年宴时都要带着面具,他从未与无关紧要的人说过话,自然也没有第五个人牵着他的手这么走过。
这感觉太过异样,赵银粟夜里睡觉时果然梦见了他皇兄。
他皇兄穿着龙袍,牵着他的手,眼里似有熠熠光华闪过。
“阿粟,戴面具吧,听话,好不好?”
“为什么?皇兄,为什么?”
为什么要他从小到大带着面具,为什么眼看着兵临城下却无动于衷?为什么要抛弃他独自离开?
“皇兄,皇兄别走!皇兄,我喜欢你啊,别丢下我——”
阿粟被他皇兄CPU了,后面会正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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