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龚俊醒来的时候,大半个身子埋在沙子里面。
他望着被阳光染上金色的天空,脑子里还有呼呼不断的风声,仿佛之前遭遇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伤口的地方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可能是因为颠簸得太厉害,连覆在他身上的薄冰都快压不住想要撕裂的伤口了。
龚俊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硬撑着从沙子里把自个儿刨了出来。
天色将暗,他得赶紧找个地方过夜,顺便想办法联络张哲瀚。
尽管他已经迷失了方向,但龚俊必须要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个沙喀人水粮储备的地点。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脚上的长靴虽然没有带给他任何的压力,但身上的心伤和旧伤仍旧还是会在走动的时候牵扯到。
男人望着已经开始变得黯淡的天色,觉得继续走下去可就太危险了。
他找到了一处有风岩石的地方,把沿途捡来的干柴架起,用随身带的火折子将其点燃。
幽幽暗夜来临,漆黑的沙漠里亮起了一簇光。
沙漠的夜晚和白天有着截然相反的两种温度,在寒风袭来时,龚俊感觉到,眼前点燃的火堆并不能为他提供多少热度。
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干柴火和树枝能够维持着烧到天明。
这位吃惯了苦的将军打算忍着伤寒守夜,意识却在渐渐地模糊。
直到一阵沙子被踩过,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响起。
“谁?!”
龚俊瞬间清醒,他猛地从小腿上抽出了一把短刀,起身向后扫去。
黑暗里,一双双幽绿的眼瞳闪烁着光,将他盯得死死的!
饶是见多了大场面的将军,也不得不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狼群。
沙喀国的狼群常出现于沙漠里,它们成群结队,从不单独行动。
听闻商队从这里路过的时候,都会被狼群所劫,专门护镖的人都对它们敬而远之。
何况龚俊只是单枪匹马。
他的手缓缓伸向了烧得正旺的火堆,目光却仍旧和狼群对峙着。
然而正当火把被缓缓抽出的时候,走在最前头的狼王突然动了!它凶猛地朝着龚俊扑了过来,急促的呼吸、压抑在喉咙间的低吼声……都凝聚成了龚俊脑子里被紧绷起来的一根弦,仿佛随时都会崩掉一样。
在狼王扑来时,龚俊抬手举起火把,朝着它身上的皮毛烧去。
狼王侧转了身子,堪堪躲过了火把的攻击。
狼群随之一拥而上,龚俊低声咒骂一句,一手握紧火把,一手举起了短刀,在它们扑上来时毫不留情地挥舞着。
腥臭的血液飞溅出来,洒落在沙子上,很快就和着冰凉的沙子一起凝固。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
何况狼群数量众多,加之他身上有伤,一时不察被某只狼狠狠地咬上了手腕,短刀掉落在沙地里,很快就被风沙掩埋了。
群狼将他整个人扑倒,旁边的火堆也受到波及,被踹得火星四溅。
就在龚俊以为自己命要葬送在这里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难听的哨子声。
很快,龚俊惊诧地发现,刚才还在他身上不停撕咬的群狼在听到这怪异的哨子声后,就立刻停下了动作,纷纷慌张逃去。
此时,龚俊已经疼得躺在沙子里动弹不得了。
他听见那哨子的声音忽近忽远地传来,料想此人应该离他不远。
他还当是张哲瀚找过来了呢!
然而这哨子声响了半宿,待龚俊忍过了疼劲儿后,才觉出不对劲来,强撑着爬起来,举着一根还没有完全灭掉的火把朝着哨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终于,他在一棵枯树下,看到了一个静坐在此地的女子。
她是沙喀国人的装扮,脸颊边晃着两只银色的大圆耳环,头发都梳成了好多根小辫子。
半边赤脚埋进了沙子里,半边露在外面,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夜风寒冷。
见他走来,女子给面前的火堆添了把干柴,笑着问他:“你终于肯过来了!那边可是狼群栖息的领地,你在那边待着可太危险了!”
龚俊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那只骨哨上,总觉得看着有些眼熟。
他感恩之余放不下警惕心,沉声问道:“是姑娘方才救了我的命吗?”
“你看不出来吗?”女子反问他。
龚俊还是不明白,“它们为何听到你的哨声就跑了?”
“这个啊……”女子挑起唇角笑了笑,她将手里骨哨尾端的绳子套到了手指上,把玩着转圈圈。
她颇为骄傲地说道:“自然是因为它们怕我。我阿父阿兄是围猎的高手,哪怕对方是群狼,也丝毫不惧。狼这种畜生,你若是怕它,那它就会越发凶残,可千万不能因惧而生退意。”
龚俊一身的伤,耽误不得,他一边听着女子唠叨,一边坐下来将身上的衣物撕成碎条,简单地包扎了下。
他正要脱去上衣,忽见那女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龚某人顿了下,问她:“姑娘,要不然你……把头转开?”
“没关系,我又不吃亏。”这沙喀国的女子也是胆大得很,她未曾解释自己深夜在此的原因,来历成谜,性情还颇奔放。
“你是宣国人吧?”女子猜测着问他。
龚俊自己背过了身去,缠起了伤口迅速地把衣物穿上,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那女子哼笑道:“蛮国的汉子胆子愈发大,对这等小事自然是不在意的。也就只有你们宣国的男人,才会把自己当成女子一般捂得严严实实,还不让人看!”
被比作了女子的龚俊:“……”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闲不住的女子主动提起了龚俊的伤势。
“喂!闷葫芦,我看你身上的伤好像不是一般的伤口,反倒像是中了诅咒更多些。你是跟谁结下了仇怨啊?”
龚俊有些意外,“诅咒之伤,也能看得出来吗?”
女子点头,“这东西在我们沙喀国很常见,只是对下咒之人的条件极为苛刻。有的要折损寿命,有的要失去身体的一部分,有的人嘛……则以献祭自己为代价,不是深仇大恨可做不到这般地步。”
“我看你这诅咒啊,也不遑多让!”
龚俊闻言,自嘲道:“看来,这回是天要我死了。”
“那倒未必。”女子手指卷着鬓边的小辫子,神秘兮兮地问他:“你知道,沙漠之花吗?”
腹黑的龚某人眼皮微微一跳,佯作不知,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愿闻其详。”
一夜的波折精彩离奇,说道出去,搞不好还不一定有人会相信。
张哲瀚倒是愿闻其详,但每次在他快要找到龚俊踪迹的时候,总会有一股力量莫名阻拦。
被卷到了另一处的他昏睡的时间远远要比龚俊短。
当他一睁眼,就爬起来四处寻找龚俊的下落。
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张哲瀚这傻孔雀几乎没有离开过天坑,进入沙漠之后和方向感极强的龚俊一分散,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路痴。
没办法,他只好根据自己留在将军身上的气息,以及对那支尾翎的微弱感应来追踪对方的下落。
但是总有一股力量,要么在中途掩盖了他的气息,要么就设置结界屏障,将他的路堵死。
破除结界又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让张哲瀚所有的耐性几乎消磨殆尽。
这是拦在他追踪路上的第三道结界屏障了。
张哲瀚沉下了脸色,向高空长长吹了几声口哨。
盘踞在沙漠一带的几只大隼闻声飞来,在他头上徘徊数圈。
“帮我看看,是谁在前面捣乱。”
大隼飞去,在不远处的前方发出了长唳声。
张哲瀚眼神一凛,看来应该是离他不远了!
待他追过去时惊异地发现,这沙漠地下钻出了很多的蛇,它们聚成群伙,堵在这里不肯散去。
在张哲瀚出现时,都对他露出了十二分的敌意。
看来有人故意要阻拦他,不想让他找到龚俊。
越是这样,龚俊就越危险。
张哲瀚盯着那些蛇,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威胁道:“你们倘若也是受人胁迫,那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要是存心害人,今天就都死在这儿吧!”
沙漠上空发出长声威严的雀鸣,震慑得方圆百里都不敢再有活物冒头。
那些难看的爬虫们四散了去,张哲瀚顺着大隼的指引越过了一处坡度极高的沙丘。
站在顶端时,迎面吹来了一阵热风。
沙丘的下面,这处像坑洼的地势矮处,是一片极小的绿洲。
湖泊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四周生长着绿色的草植,还有雏菊小花盛开在矮小的草丛里。
幽静的湖面上孑然独立着一支殷红色的花,花瓣边缘透着浅浅的紫色,漂亮得很。
张哲瀚说过,这样漂亮的花,四周必然蛰伏着危险。
而他此刻要找的人,正在往危险处接近。
“将军!”张哲瀚大喊,但是距离似乎有点远,也或许是风声太大,他没听见。
于是,张哲瀚咬牙,用上了千里传音。
大嗓门一吼,整个沙丘的地面都在颤抖。
“给老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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