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嗽声在大殿内荡漾开来,顾温捂着嘴又控制不住的咳了几声。旁边妃子纤纤玉手轻抚顾温的背。
“圣上,这些折子先不批了吧,龙体要紧。”
顾温恍若不闻,没有停下批阅,即便是刚咳嗽过的声音也依旧雄浑有力,“陆妃 ,给朕倒一杯浓茶。”
旁边的美人乖巧的递过去一杯茶水。
她上身是淡紫色的抹胸,胸前绣着几支梅花,用银线勾勒出轮廓,下裙则是与之相对应的暗紫色梅花如意云,整个人显得很贵气。
她是深得皇帝宠爱的陆妃,陆婼桉 ,六皇子顾北灼的生母。
她梳着十字髻,恍惚间有点像已逝的悦妃,肌肤如雪,眉如细柳面似芙蓉,眉如细柳,尤其是那一双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
顾温接过陆婼桉递给他的茶,抿了一小口,他的目光定格在手上的奏折,眸色有些暗淡,像是在思索什么。
「圣上开明,谢无尘将军功名济济,在民间的名望居然高过了天子,并且圣上迟迟不着手立太子之位,谣言四起,如今各位皇子均已弱冠,若再不立储,难以服众。」
“又是弹劾谢无尘……”
陆婼桉若有所思,她娇嫩的手握住顾温略显粗糙的手背。
“圣上,你为君,谢将军为臣,谢家世辈忠义之士,你也不是不知道。但是……”说到此处,她欲言又止。
顾温的脸色没有变化,一双琥珀色的鹰眼没有波澜的看着陆婼桉。
“但是什么?”
陆婼桉看了一眼顾温的脸色,随即露出一丝担忧,“但是立储之事确实该考虑考虑了。”
“立储?”顾温的言语中俨然被怒火缠绕。
皇颜震怒,陆婼桉秀美的脸上不经出现转瞬即逝的恐惧:“圣上,这立储关乎江山社稷,而且谢将军虽然忠心于你,但若不做些什么还真堵不上有心之人的嘴啊。”
顾温抚着眉骨,紧蹙眉头,久久无言。
顾温膝下一共有六个皇子,一个公主。嫡皇子顾慎彦与二皇子顾泗允为皇后所生,也是最为出众的。
而六皇子顾北灼在这些年也开始展露锋芒,为许多政务出了好计策,赢得了顾温的认可。
其他的皇子虽然也说不上没有任何功绩,但比起这三位稍微逊色。若论家世,三皇子顾许辞又显得更加占上风。
作为顾北灼生母的陆婼桉自然知道什么叫母凭子贵,顾北灼能够打下名望也多亏了她这么一个母妃。
皇后叶熙是六宫之主,掌管凤印,又是陪同先帝打天下的叶肃州将军的遗女,有时候,什么都不用做,该来的也还是会属于她,不会为了一点权贵而争得你死我活。
叶熙向来不喜后宫这种明争暗斗,她不屑于争权夺利,对于皇帝也没有什么真切的情感。
维持他们关系的一直是先帝的遗愿罢了。
冥冥中注定好的孤傲。
良久,顾温终于开口说话,“立储一事不用这么着急,这天下江山的主自然是要有能力的人。”
陆婼桉附和,“是,臣妾知道了。”
阴冷黑暗的地牢里,常年弥漫着潮湿腐烂的味道。
谢无尘一脚踹上瘫坐在地板的男人,落脚很重,带着不可言说的恨意。
“啊……”段从南捂着嘴哀嚎了一声,那声音沙哑极了,像是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折磨。
谢无尘蹲下,用鞭把拍打段从南的带着伤痕的脸。
“段从南,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这个幕后黑手卖命吗?”谢无尘的嗓音冷的像一座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山。
段从南笑得癫狂,眉目生出的竟然是一分无奈。
“心甘情愿?哈哈哈……人生在世,哪有什么心甘情愿。”
谢无尘双眼猩红,声音危险压迫,他低吼:“段从南。”
段从南看向谢无尘的眼神裸露嘲讽,声音没有起伏,“谢将军,能在你这里活得这么久,我还真有些意外呢!本来那日我还想跟你那两个小副将说说你父亲的事情呢,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机会……”
谢无尘站起身睨看着他,“我父亲……向来清清白白。”
“哈哈哈,清白?什么清白不清白的,牧远山通敌就是通敌了,那一战死的可是上千条人命……你说,是不是牧远山该死?”
谢无尘神情淡漠,果断地挥下一鞭子。
鞭子无情的落在段从南身上,可无论谢无尘怎么折磨他,他就是没有任何要吐露当年事情的想法。
谢无尘咬牙切齿,“段从南,大不了我囚禁你一辈子,让你烂在这地牢,烂到只剩一副骷髅了也没有人知道。”
他的眼神像是要将段从南千刀万剐。他握紧手中的鞭子。
须臾,谢无尘摔下鞭子,愤慨离开。
段从南就是喜欢看谢无尘这样,恨他又不能杀他。
他朝着谢无尘愈加走远的背景大声喊道,“恭送谢将军。”
说完,只剩下一阵疯魔的笑声,他笑得很刺耳很难听。
就如谢无尘梦中的恶魔一样,笑得让他痛苦,让他无法忘记,心中的痛萦绕在他身边,逃不掉。
谢无尘换下身上进过地牢的衣袍,每一次从那里面出来他都会换。
嫌脏。
他望向窗外,目光长远,启唇喃喃,“父亲怎么可能通敌……他一生清白,一腔忠义。”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神情凝重。十年前的灭门惨案背后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跟随谢权老将军征战,参与朝政,可七年过去了,竟然连他父亲牧远山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像是有人故意抹杀掉了一切痕迹。
除了那枚令牌,谢无尘也只是知道他父亲曾为朝廷重官。在他七岁时突然带着他们离开原先的住处。虽然那时候谢无尘并不懂事,但他依稀记得牧远山的那句话。
“竹儿,爹希望你以后能变成一个强大的人保护你自己,保护你母亲,保护大家,保护……你爱的和爱你的人。爹自诩是一个正直的人,但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没有任何错也会背负万千骂名。”
此后,这句话就时时围绕在谢无尘耳边。
“爹……你没有罪。”
谢无尘的眼眸里明明是坚毅,却又透着苦楚。
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几只笼中鸟叽叽喳喳的叫着。
一个透着寒气的声音响起,“丞相大人,父皇近日病重……”话未说尽,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李宿齐弯起眼眸,眼尾压出好几条褶皱,沉声,“三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少年身着蓝袍锦衣,墨发半披着,一双杏眼着实好看,嘴唇薄厚适中,风起时几缕发丝还会落在额前,俊美异常。
三皇子顾许辞,生母乃是凝贵妃夏侯凝。
当今朝廷四大世家一一夏侯家,慕容家,李家以及谢家。
“丞相大人,李家与夏侯家交好对你我皆有好处,对吧!”
李宿齐打开纸条。
「李大人,圣上的龙体近来不佳,这帝位迟早都要落在其他人身上,我们两大世家联合,还会怕他一个谢家反天不成,扶本宫的辞儿上位,本宫成了太后,以后的好处定少不了李大人。」
李宿齐笑容变深了,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三殿下,容微臣再好好想想。”他精明的像一只老狐狸。
“丞相大人,只要你肯助我一臂之力,保你会得到更多你想要的。”顾许辞细长的手指不停在大理石桌上敲动着。
李宿齐故作无奈之态,“可,三殿下,微臣怕是没有那个实力啊……”
“丞相大人在考虑是什么?大人别忘了,我的那两位好皇兄和六皇弟可是有亲近慕容家,而慕容家与李家是政敌,若他们其中一人做了皇帝,这李家要怎么办?”
李宿齐拉下眼帘,微微转动眼珠。假意潇洒笑道,“这政敌不是宿敌,可以慢慢调和。”
顾许辞倏地扶额大笑,言语中充斥着一分嘲讽,“是吗?那李大人还真是菩萨心肠,就是不知道慕容家是否会这么想,我记得慕容尚书最疼爱的小儿子因你的一句话发配到了边疆……”
李宿齐心一沉,讪讪说道,“三殿下,那都是往事,何必拿到现在来说呢。”
二人面面相觑,眸中皆是凌厉的目光,像是两股无形的力量在较量,一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顾许辞没有把话说得太死,毕竟闹僵了,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站起身要离开。
“等等,三殿下……”李宿齐开口叫住了他。
顾许辞似乎早就料到了,他驻足原地,轻轻扬起一抹笑容。声音悠扬:“大人还有事吗?”
“三殿下,微臣自然是愿意辅佐良主,而三殿下一定是那位良主。”
顾许辞保持着那副看似稚嫩温柔的笑容:“丞相大人果然是慧眼之人。”
顾许辞就像一只小狐狸,不过只是刚过弱冠,面对任何事情却都能心止如水。而李宿齐就如老狐狸,老奸巨猾,摸索人心。
两只狐狸打架倒是令人期待。
这是达成共识吗?不,应该是两人各取所需罢了。
李宿齐淡笑,语气中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嘲讽:“三殿下,你和微臣还真是有些像啊,只不过如今微臣早已经老了,天下还是你们后辈来主宰的。 ”
顾许辞回答得认真:“能得到丞相大人的赏识也真是难得。”
顾许辞笑得如春风拂面,在阳光的衬托下,看起来竟然还有些纯真。只可惜这张皮下是一颗毒恶的心。
万物皆有表象。
李宿齐拱手行礼,“那就恭送三殿下了。”
“那也先祝丞相大人能一辈子如愿。”
顾许辞走在烟火气的街道上,旁边侍卫突然问道,“殿下,为何会选择与李宿齐?”
李宿齐侧过脸,缓缓开口,“很简单,就凭他有野心。”
此话一说,侍卫更加茫然。
“有野心不是更危险吗?”
“的确很危险,但如果没有野心,那我的大业就成不了了。欲成千秋伟业,那我就要掌控像李宿齐这样野心勃勃的人。”
旁边的侍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便没有再过问。
一阵清风卷落了开得正盛的桂花花瓣,顾许辞随意伸手接住了几瓣,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眸中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他端详了几秒后,手中的花瓣被他碾碎。
“花开得再艳,也会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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