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对方要邀请自己去席面,武蕴景并不高兴,只是一撇嘴:“我不去,你那些友人我处不来。”
实际上应当说是他不习惯这个时代的交友方式及相处之道,那呼啦啦一群的酒肉朋友,两杯黄汤下肚就开始高谈阔论、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地去调笑乐籍。他实在是看不惯,之前去过一次他便再不想去了。
“去嘛,你新鲜玩意儿多,带去给他们开开眼,那个飞行棋还有扑克牌,都是顶厉害的好东西!”
说起这个,祖暄双眼放亮。
闲在衡亲王府没事儿做的时候武蕴景给自己找乐子,后来又用木片画了一副“扑克牌”,但因为太厚了只能插在沙盘里玩,没办法拿在手上打出那种“王炸”的气势,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已经是足够令人惊叹了。
“你若实在是想要,我把东西给你你带去同他们玩吧,左右你也知道怎么玩,我就不去了,我不爱和人打交道。”武蕴景已经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我玩这个哪里能比得上你花样多啊,你……”
祖暄越说越带劲儿,都快要从窗户钻出来了,也就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友人两步开外还站着一个人,看清后险些摔出去,还好旁边伺候的把主子扶住了:“戎二叔……”
总算被那位世子爷看见了,戎苍昊与他对上眼,发出了一声鼻音点了一下头。
心里直打鼓,建亲王家的纨绔可没想到武蕴景会好端端地和这位修罗在一块儿,细想起来好像还真是,这附近就是北镇抚司衙门,也不奇怪了。
在他们这一辈的贵家儿女,小时候谁不是被一句“不听话就让锦衣卫来把你抓走”给吓大的,尤其这还是锦衣卫的头儿,便是长大后也没少听这人杀伐果断、雷霆手腕的事迹。
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称呼,武蕴景扭头看看旁边的人,带着些好奇。
“不知戎二叔在此,化夙多有失礼。”
原本的嬉皮笑脸也一下子端起了正经,见他作势要下来当面行礼,使尊大人抬手拦了一下:“不必下来了。”
“那化夙不打扰了。小景,下次找你啊。”
忙不迭就缩回了车厢内关上窗户,便是隔着一道都能听见祖暄在里头催促车把式快些赶车的声音。
“我还有事,你早些回去吧,别叫照海担心。”
戎苍昊说完正欲转身,对方并未道别,而是问他:“化夙为何要叫你二叔啊?”
“世交的小辈都是这么称呼的,按理你也该这么叫,但你没规矩我也不同你计较。”
后半句使尊大人是带着笑意说的,确实是不计较的样子,这回没再留,一声“走了”便真的走了,直朝北镇抚司衙门大步流星而去,也不等他行个礼。
望着那人披风在空中荡出的弧度,莫名地武蕴景就觉得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的,因据他所知对方应当是独子,倒是有个姐姐远嫁松江府多年,但按理男女不是分开序齿吗,也排不到他前头去啊。
结账后站在主子身后有一会儿的尘清也听到了这两句,从主子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行为读出了他的疑惑:“公子不知道,早年安巽王还有一名兄长,只是未及弱冠便死于疫病。安巽王与兄长手足情深,听闻,当年兄长过身后,十岁出头的安巽王还恸哭至晕厥呢。因此安巽王序齿行二,世家子弟们这一辈的,都唤一声二叔。”
“没想到这人看着冷脸铁面的,居然还有这么柔软的时候。”
有些讶异,武蕴景忙去找那人的身影,却发现已经消失在前方拐弯处了。
他也没有在外头多玩,吃上了之前心心念念的鱼皮馄饨,又去市间转了一圈,天色发黄前一主一仆就回了衡亲王府。
还当自己做的万无一失,没想到他前脚进门后脚就被舅舅叫了去,一问才知道自己去找戎苍昊的事早已被知晓。
这下武蕴景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自己说“悄悄来找”这一句的时候,对方神色有一瞬的古怪,原是早就知道这事压根儿不可能悄悄!
衡亲王府的耳目遍布,尤其是他这个头一回正式出门的生瓜蛋子,当然会被舅舅吩咐下去格外关注,就差连他吃了几口果子都一并报上去了。
只能将事情和盘托出,从头到尾一字不差,最后还不忘道出结论:“这下便是我也说不出戎苍昊什么不好来了,虽我还是觉得他算不上什么好人一个,不过至少在这事儿上是尽可放心了。”
虽说这事儿得出的结果是大家都满意的,但符笛风还是不满于外甥的自作主张与胆大包天,得了一句罚叫“这个月都别想再出去玩了”,直让武蕴景叫苦不迭:舅舅,我是为了你好啊!
且又在府里熬过了霜降,待又到了十月,那罚才算是了了,期间就是祖暄上门来找他出去,符笛风都没放人,铁了心要叫外甥吃个教训。
初一一早,眼看着到了时辰祖淮还未从宫中下朝回来,符笛风就知道八成又是被他那皇帝侄子给留在宫里用早膳了,也不急,只是去看了外甥。
“换了衣裳了,要去哪儿?”
进屋就见外甥打扮一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今日不是解了禁嘛,又是初一,之前晴儿说想去高崇寺上香,化夙答应要领她去,来找我时问要不要一起,我想着跟去玩玩也好。且还说高崇寺的斋饭风味极佳,是咱们平日都吃不到的,我也想尝个鲜。”
在府里又闷了半个月,武蕴景那颗心早就飞到天边去了,虽也知道这京师里不能去的地方很多,但能去的地方也不少,他能玩的还多着呢。
祖暄有个胞妹名叫祖晴,得封豫南郡主,今年刚及笄,是个很明艳爽朗的女子。自从她哥哥时常回去提起武蕴景,她也跟着好奇,便同建亲王妃来拜访过,很受那些奇巧玩意的折服,成了武蕴景在这里相识的第二个朋友。
没想到一听这话符笛风脸色微变,似是有些无奈:“你若想这个心思,那怕是不能够了。”
见外甥疑惑地看着自己,这才解释:“昨日暄儿晚上吃醉了酒,不小心把信阳侯家的大公子给打破了头,事情闹得不小。建亲王都气坏了,身子好不容易最近好些又躺到床上了,我和你舅父还想着晚些走一趟去看望一二呢。那兄妹俩今日应当是出不了门了。”
“啊?”
忍不住垮下了脸,心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没想到这边正说着,那边碧含就进来了,福了福身子后开口:“公子,建亲王世子那边派人来传话,说今日他与郡主都不得空出门了,说下次得空再聚。”
好嘛,这下彻底没盼头了。
武蕴景有些泄气地往椅子上一坐,被放鸽子的感受人人都深恶痛绝。
符笛风也无奈地笑笑,在他旁边坐下,略一想后又开了口:“我瞧着你与晴儿好像很玩得来。”
“还行吧,虽然是个郡主娘娘,但她不娇气,脾性也直爽。”
答完这句话,当外甥的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直起背转过头:“舅舅,不会吧……你别说,你想给我拉红线?我才十八啊!她也才十五岁!”
“这个年纪放在大穆,正是议婚的好年纪,三书六礼都是要花功夫的,正式婚礼都是一两年后,圣上也才十五这选秀的事还不是办得如火如荼。何况,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既无功名也无荫封,就连户籍还是你舅父托关系给你办的,差点儿就是黑户了,建亲王家还不一定瞧得上你呢。”
当即合十双手对空一拜,武蕴景连连嚷道:“那我才是要谢天谢地呢。更何况,舅舅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拿这里人谈婚论嫁的年纪桎梏我做什么,我还把自己当孩子呢。再说了,你偏盯着人家郡主娘娘做什么,万一我同你一般,你还不许吗?”
清楚对方所指为何,符笛风倒也不恼:“那不妨,我都同你舅父在一起了,还会仔细掐着你非要找个什么豪门贵女吗。只要人品好德行好,其他的一概不论,你找个人就行。”
“不是人还能是个什么,还能找个虫吗?”
笑嘻嘻地反驳舅舅这话,对方只回他一句:“那也未可知。”
舅甥二人聊了一会儿,武蕴景瞧瞧自己这身厚实的冬装,都换好衣裳了还叫人去套车了,不出门他觉得实在可惜,便打算一个人带着下人去高崇寺。
当舅舅的自也不拦他,横竖前面也罚够了,只是叮咛他别忘了老规矩,便放他出门去了。
这下知道自己暗里还是被人盯起来的,什么事儿都会往家里报,武蕴景本就没有什么滑头打算,这下更是本本分分,准备去转一圈吃了斋饭就回来。
马车出了城行至山腰处的高崇寺也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儿了,从山脚开始就听见人声笑语渐繁,沿路吆喝叫卖的小贩络绎不绝,前来的香客也是不少,瞧着倒是十分热闹。马车停稳后尘清扶着武蕴景下车,继而车把式便自赶车去找地方饮马了。
这于他而言倒是个新鲜地方,在现代时除非出门旅游,平日里甚少来这种寺庙道观一类的宗教场所,买了一把香,跟着人流进出参拜。
他没有心事,便是点着了香端在手里对着镀金佛像叩头心中却也不知要求些什么。让他回去?倒也没有那么渴求。虽确实有些想念父母亲友,但在这里吃喝不愁的滋润日子也是十分惬意的。
那除此之外,他便是真的无欲无求了,自小他就是个知足常乐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一边还有大师解签,大排长龙,武蕴景见着排队就怕了,压根儿连签筒都没摇。
他们来的不算早,因而没过多久听闻说饭堂放饭了,便早早地去了,美美吃了一顿斋饭后武蕴景便想着要走,他还想在城里再转一转。
可巧在寺里饭堂用斋饭的时候,听到拼桌的其他香客谈到了后山盛放的墨菊,说是景致极美。他便想着来都来了那还是去看看吧,正好溜达溜达消消食,否则饱着肚子坐马车他还怕把肠胃给颠簸坏了呢。
拉着寺里小沙弥问了一嘴,给指了个后山的方向,一主一仆便欢欢喜喜去了。
上后山的小路还算好走,往上走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果然看到一大片盛开的花。只是原武蕴景还当墨菊是漆黑一片的,再不济也是灰溜溜的,没想到却是酱紫色的。从前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太感兴趣,这么一见也算是开了眼了。
估摸着还在用饭的时辰,人大多都挤去饭堂了,一路上山过来都没碰着几个香客。
深吸一口,便是带着一股子淡淡花香的冷气,胸口还挺痛快的,这要是在现代,必定得掏出手机拍个十张八张的。一想到手机,武蕴景又有些惆怅了,好想打游戏啊。
正在这时,忽闻接连两声落水声后,远处隐约传来了呼救声。
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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