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齐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

“怜殇啊怜殇，你还是太年轻了。”

不对，明明还没有到毒发的日子，为什么，为什么会？

当他看见挂在李宿齐腰间的香囊，他瞬间明白了。

那香囊中装有可以引他毒发的东西。

他的手开始颤抖，影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他一脚踢在方怜殇的膝盖后。

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地。

李宿齐扬声，“听我号令，现在歼灭叛军。”

祁音然二人带着的南鹰军本来就经过了激烈的战斗，只剩下了一小部分。

周长青现在的情况无法战斗，祁音然把他交给其中一个士兵。

她的身上全是血，墨发也变得有些凌乱，高束的青丝在风中摇曳。

尽管称手的红缨枪断了，可她依旧有着不肯认输的眼神。

她拔出一柄长剑，指着远处的李宿齐。

“南鹰军听令，杀出重围，誓死保护周副将。”

在祁音然的带领下，南鹰军的士气高涨，齐声回答，“是，杀出重围，杀出重围。”

周长青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无奈现在自己无法战斗，只能看着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牺牲。

方怜殇拼尽全力，挣脱开影求的束缚，不顾毒发的疼痛，冲进厮杀的战斗中。

即使是被兵刃砍伤，也没有阻止他冲向周长青的步。

李宿齐淡淡道，“影求，都杀了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已经无心看这些人垂死挣扎了，比起这个，他更想要去看谢无尘狼狈的模样。

影求一个飞身跃至祁音然面前，“祁副将，你是值得敬佩的对手，一个女娘带兵打仗本身就已经值得令我佩服了。”

“少说废话。”

祁音然提剑，前面的 战斗已经亏空了祁音然的体力。

她已经到达了身体的极限。

影求很轻松的接下数招。

砰的一声，祁音然的长剑落地，回过神时，她的胸膛已然被影求的利剑刺穿。

长剑通体血红，粘稠的血液滴落在地。

方怜殇回眸，只见祁音然猛然推开影求。

她单膝跪地，用手支撑住身体。

周长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提着剑就要杀进来。

祁音然知道周长青的脾性，血不断的从嘴里溢出，她张口喊道，“怜殇哥，带长青走。”

影求再一次将剑刺进祁音然的身体。

祁音然握住剑刃站起身，她咬紧牙关，嘴角的血还在不断溢出，“我祁音然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向你低头。”

三四个士兵将她围起，举起长枪刺穿她的盔甲，血腥味愈加浓厚，甚至有些恶心。

祁音然坚持不住了，身上早已经被血给染透，她侧目看着方怜殇奔向周长青。

周长青冲祁音然大喊，“音然。”

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眼皮很沉，可她好像并不想闭上。

她拼尽全力折断长枪，踉跄的后退几步。

“音然，你会来接我回去吗？”

这个声音是，锦书？

恍惚间，她看见了谢锦书置身花海之中，仿佛一个回眸就可以牵动祁音然的心。

她伸手想要去触摸眼前人。

“锦小娘子。”

谢锦书走到她跟前，踮起脚尖覆上她的双唇。

“音然，你喜欢我吗？”

现实中的祁音然两瓣干涩血腥的唇瓣阖动，吐出一句小声的“喜欢。”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能接你回将军府了。

祁音然紧握断枪的手倏忽松开，“扑通”一声双膝下跪，这一声无比沉重，它宣告着祁音然的死亡。

她死在了这场阴谋中。

影求面无表情，沉声道:“祁音然，你的确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对手。”

说完，他飞身挥剑，向不远处的方怜殇冲去。

方怜殇迅速接下这一剑，两柄长剑相交，火星四溅。

“方怜殇，你现在醒悟还不晚。”

方怜殇咬牙，“醒悟什么？帮李宿齐杀掉我在乎的人吗？”

影求哑然无言。

好歹是跟方怜殇有过交情，他也是处处留情，不想下死手。

“影求，求你念在往日的情分，放了周长青。”

没有胜算了吗？

“对不起，不可能。”

方怜殇的身体一边受着毒发的折磨，一边还要接住影求的一招一式。

影求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他倏地错开方怜殇的长剑，径直奔向周长青。

周长青反应也是极快，他正欲想接下这一剑。但睁眼之时，那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他的身前。

是方怜殇。

方怜殇喉咙一甜，吐出一滩血。

他侧目对周长青说，“长青，用我的命来换你活，值得了。”

周长青拉住他的手，蹙眉，焦急的说，“不行，我不同意，哥，我不能没有你。”

方怜殇眸底尽是愧疚，语气柔和，“如果不是我，音然也不会死，你家将军也不会身处险境。我才是最该死的人。”

他紧紧握住方怜殇的手。

方怜殇知道周长青是个倔脾气，所以趁他不备将他打晕。

他吹起一声响亮的哨声，须臾，一人一马破门而入。

马上的青年十分俊朗，即使是一身死气的黑衣窄袖也压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英气。

是萧易还。

方怜殇冲他喊，“带他走，快。”

周长青被萧易还拖上马，他蹙眉，“一起走。”

方怜殇用修长的手擦拭嘴角的血迹，“你当影求和李宿齐带来的士兵是空气吗？纵使我们有通天的本领，要全身而退就会有牺牲。我来断后最合适，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易还踌躇几秒，立马掉头，骑马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方怜殇心中的石头终于沉入大海。

毒入骨髓，他吐出好几口黑血，这一回他没有及时服用解药，又动用内力，无疑是在催发毒素的蔓延。

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影求也没有再对他发起攻击，只是居高临下的睥睨他，语气中充斥一分不解。

“怜殇，我和你也算是并肩作战过，说实话，我对你还是有些下不了杀手。我觉得你是我认识最倔强最特别的人，我以为你只会为自己而战。”

方怜殇的四肢开始瘫软，他索性直接跪倒在地上，他抬起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影求。

以前他确实觉得命是自己的，可直到遇见了周长青，他才知道，原来命也可以心甘情愿的交给别人。

“因为以前我没有遇到在乎的人，也没有遇到能让我心甘情愿付出生命的人。”

影求流露出羡慕之情，“方怜殇，你真的变了很多，你走吧。”

方怜殇一脸错愕，“你不杀我？”

“李宿齐不在，他又不会知道我放了你，更何况你走了，他能用的人也就只剩我了，他也不会动我。”

方怜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

“还不走吗？”

“为什么要帮我？”

影求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怜殇下不去手。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上那股追求自由的倔强劲吧。

“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尽管有些不可置信，可他还是向影求说了一句，“谢谢。”

”但如果还有机会见面，你还效忠李宿齐，那我们依旧是对立面的人。”

影求淡然一笑，“随便。”

方怜殇转身向宫门走去，他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心中的喜悦让他无视毒发的疼痛。

他心想：还有机会再来见你一面吗？长青。

“咻”，一支箭从影求身边窜过。

影求大喊，“方怜殇。”

方怜殇疑惑的回首，一支箭穿过他的胸膛。

他应声倒地，他死死的盯着半敞开的宫门，一滴泪水滑至他的脸颊，滚落在尘埃中。

长青，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干净的人再来见你。

一切发生都太突然。

影求呆滞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宿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影求，怎么连你都 变得优柔寡断了。”

影求心虚的垂首，他拱手行礼，“大人。”

“行了，圣上那里应该早就将谢无尘拿下，我可要好好准备一下去见这个老朋友。”

影求望着遍地的尸体，血还在不断的流在地上，空气的血腥味现在闻起来比之前的更加令人作呕。

李宿齐睥睨影求，用威胁的语气说道，“影求，如果你有异心，方怜殇就是你的下场。”

“属下明白。”

随后，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一场阴谋埋没了太多人。无论是失败又或者是成功，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