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把车停到地下室，那是他常去的一家私密工作极好的饭店，老板认识他，给他预留的有包间，还给了他一张卡，让他无论何时都可以走员工内部电梯直奔包间。

不会有任何人看到。

车停稳之后，肖战还在睡。王一博在黑漆漆的地下室按亮了车内的照明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忽然把灯关了，自己也靠在一旁闭着眼睛假寐。

肖战的手机突然响了，不过只响了两声又自动挂断。

他迷迷糊糊坐直了，也没看置身何处，点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回拨了过去。半天没有回声，他皱着眉将手机放回口袋，一侧脸看见旁边的王一博。

吓得精神一恍惚，才想起来被王一博带着吃饭的事来。

“在地下室，没有信号。”王一博淡淡地说。

“嗯。没事。”肖战深呼吸一口气，往窗外看了一眼问：“到了吗？”

“下车吧。”王一博先下来，习惯性走到副驾驶门边想要替他开门，被肖战抢先了一步，车门一打开，猝不及防碰到了王一博手。

他又讪讪地收了回去，往后退了两步，手指在袖口处握紧了。

肖战却错愕。印象里跟王一博从认识到在一起，再到分手，他好像也没体贴到下车绕过来帮他开车门的地步。

都是大男人嘛，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他也从来不会因此觉得有什么。

可王一博今天这是怎么了？

跟他女朋友在一起养成的习惯吗？

“呵？”肖战心里冷笑，他那女朋友，倒把王一博调教的挺好。

想当初他们在一起时，王一博在他面前总是张牙舞爪毫不顾忌，连那种事……那个的时候，也恨不能将他撞碎了吞进肚子里。

不知道对女孩子会不会温柔很多？

不知道他们……温存的时候……

肖战的牙齿深深咬住了唇，咬得用力，他却没觉得痛。只是感觉全身骤然冷了下来，心里凛冽结霜。

王一博皱着眉头看过来，问：“怎么了？走吧？”

“好。”他强自打开牙关，冷冷吐出来一个字。

王一博敏锐地察觉到肖战语气的变化，但两人太久没见，谁也看不透对方，他根本无从猜想。

听见肖战的话，自己先转了身，说：“跟上我，从另一个电梯上去。”

肖战的脚在粗砺的水泥地上磨了几下，盯着王一博的背影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出了电梯门就是包间，进去后王一博将软椅拉开对肖战说：“来，先坐，我让人上壶茶。”

“行啊王一博，”肖战无所谓地往旁边靠了下，嘴角攒着一点笑，问：“这么体贴，把我当你小女朋友呢？”

王一博皱眉，惶然觉得肖战话里有话。但肖战脸上又看不出一点端倪。

脸色没有变化，笑的也再正常不过，但却并没有坐王一博拉开的那只椅子，不着痕迹地，在不远不近地地方坐下，眼睛也随意瞄向别的地方。

王一博又有点尴尬，手顿了好几下，又把椅子推回了桌子底下。

“要喝什么？绿茶，红茶，还是花茶？”王一博问。

肖战一侧头，紧紧闭了一下唇，又笑开来，说：“绿茶呗！能瘦能消肿。”

倘若不是分了手，不是久别重逢处境尴尬，肖战定然要再说一句：“王一博，你当时蹭了我多少绿茶，这辈子都还不清！”

王一博的嘴巴张了张，神情已呆滞。

“每天喝一口战哥的绿茶，能瘦能消肿。”

他故意在镜头前抢他的杯子，喝他喝过茶，贼兮兮地笑着递给他，看着他，盯着他“不嫌弃”地继续喝。

往事如梦，梦醒如烟。

“桌子上有二维码，想吃什么自己点吧。”王一博甩了甩脑袋，想要把自己从幻想中抽身出来。

“哦。”肖战的笑敛住了，掏出手机忽然想起还有个电话没有回，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对王一博说：“你点吧，我随便都可以。”

说完就不再看他，给夏栩回拨了电话过去。

“嗯，没事，你帮我跟他道个歉，下次再约吧。”

“真没事，等下吃了饭就回去了。”

“不用接我，我自己打车回，放心吧。”

打完电话一回头，发现王一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朋友，没什么事，怕我迷路。那啥，点菜了吗？赶紧吃吧，吃完我要回去。”

王一博才略低了一下头，问：“你住哪里？”

“朋友家。”肖战回到椅子边上重新坐好，觉得王一博的目光很奇怪。

“为什么不回家？”

“啥？”肖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家？他在北京还有家吗？

“当时明明……”

“王一博！”肖战突然拔高声音站了起来，眉宇间烦躁不安，“不是吃饭吗？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先走了！”

“等，等下！”王一博妥协，只是眉头皱得深，他不知道肖战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催下。”

王一博打开手机，点开刚刚点菜的APP，按了加急选项，又放下手机说：“一会儿就好了，很快的。”

“嗯。”肖战的气焰熄下去一大半，垂了眸吐出一个字就没再说话。

他不觉得饿，他没有任何胃口。他并不想吃饭，但他也不想走。

虽然跟王一博这样相对无言着实有点尴尬，但他能再见这个人的机会不多，能这样坐着吃一顿饭，简直就是奢望。

当初分手，连个散伙饭都没吃。肖战想想还有点遗憾。

不一会儿上了菜，全是王一博点的，肖战随意扫了一眼，不说全是吧，但大部分都是他以前爱吃的。

重庆风味的菜，辣子鸡，水煮鱼，毛血旺，水煮肉片……

有的还用小锅炖着，在开足了冷气的包间里滋滋冒着热气。

但王一博却不知道，肖战其实已经不怎么吃辣了。

刚去美国时，一个人精神状态极差，欧美冷硬的黑暗料理也不合脾胃，他吃饭更多的是将就，有一顿没一顿的，时间长了熬出了慢性胃炎。再后来，因为长期用药的缘故，胃总是时不时抽痛，以至于在他断药这么久以来，还是不敢放肆尝试辣味十足的菜。

他还曾自嘲，可惜了他这个曾嗜辣如命的重庆人！

王一博替他先盛了一碗汤，叫肖战受宠若惊，“别，我自己来。”

慌乱地接过碗，两人指尖相碰他又缩了回来，幸亏王一博手快托住了那碗，放在他旁边说：“没事，先喝汤吧。”

肖战用勺子搅了两下，低头看见桌子底下王一博空荡荡的脚腕，手一松，勺子滑进了碗里，本就不饿的他再无半分食欲。

“怎么了？”王一博凝着眉，感觉肖战的情绪莫名的有点古怪。

“没什么，不饿。”肖战仰了一下脸，试图把目光从王一博身上彻底移开。

但那半截白皙的脚腕，却像刺一样扎着，他烦躁的同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以前的王一博说过，只要穿长裤，绝不会把那条红绳取下来，会一直戴着，戴一辈子。

那是肖妈妈亲手编的，一共两条，他戴在手腕上，王一博戴在脚腕上，说是给两个孩子辟邪的。因为是肖战先戴的，王一博为了避免被粉丝发现，参加节目或者穿短裤的时候就暂时取下来，其它时间会一直戴着，哪怕是睡觉。

肖战垂下眼睑，自己手腕上那条也早就取下来了。在他们分手的时候，他就没有再戴过！

分手四年了，他又有什么立场要求王一博还戴着那条廉价的绳子？

相反，他如果还戴着，才是大大的不正常！

可肖战却还是心烦。这种自我矛盾在心里反复生长，滋生出满满的负能量，他胸口闷的厉害，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又默默地放回去，迫切想找个口子发泄，可却无从下手。

“这几年过的好吗？”王一博问。

“嗯。”肖战答的漫不经心，“就那样吧，没什么好不好的。”

“你们……还在一起吗？”王一博问这句话的时候，短短的几个字，音色转了好几下。

肖战却忽然笑了，“你说谁？”

王一博抬起迷蒙的眸子，张了张嘴巴，说：“当初为了那么个大人物跟我分手，现在装傻吗？”

肖战恍惚抬头，看见王一博的脸色变的微微苍白，眼神也倏然冷漠。

但他没说话，四年前王一博就不愿意听他解释，四年后更没有必要了！

王一博似乎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忽然响起来，他以为是刘敏华，掏出来一看发现并不是。

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他眉头蹙了好几下，抬眸看了肖战一眼，直接按了接听键。

“喂，瑶瑶。”王一博叫了一声。

瑶瑶？肖战的肩头一缩，眼睛瞬时眯了起来。

他叫她瑶瑶？

嘴唇抿得发白，发疼，他想站起来离开，脚却像被困住，身体也僵着并没有动弹。

“嗯，好，别担心，没事。现在我不方便，等下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一抬头，发现肖战脸色如霜，他刚想着要不要询问一下，又觉得有些多余。听见肖战说：“王一博，我不饿，我想回去了，你自己吃吧。”

还没站起来就被他拽住了脆弱的手腕，看见他深深凝起的眉头，说话的声音夹着潮湿和苦涩，“只是吃顿饭，就待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都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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