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嘉一把将骆安歌护在身后,眼底充斥的笑意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怒意和被打搅的不悦。
只是,她忘了,骆安歌遭袭的瞬间她为了腾出手来救他,把面具带回了脸上。
现在的顾南嘉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愤怒,若是在朝堂上,那些文官武官怕是又要一齐下跪,高呼“陛下息怒”。
但,顶着一个奇丑无比的面具的女帝却看起来威慑力全无,那件奇异瑰丽的面具让她像极了街头卖艺的艺人。
对面的女子看着顾南嘉把骆安歌护在身后的动作,一张脸阴沉的风雨欲来,之前的嚣张跋扈消失不见,只剩下审视。
她甚至走上前来想细细观察一下自己的“对手”。
可等她走近前一看,皱起的眉逐渐舒展,她很快便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为是哪个豪门望族家的小姐呢。”
“原来是个戴面具的杂耍艺人。”
“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长的拿不出手啊,才带了一个这么丑的面具?”
女子笑的愈加开怀,眼底的蔑视与讥讽毫不遮掩,几乎要把“底层人别挡我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不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说道:“不愧是街头杂耍的,你的眼光和你的身份一样低下。”
女子看着顾南嘉被面具遮住而辨不清情绪的脸,再次添油加醋起来,保养得宜的手夸张的捂住嘴:“要不你问问站在你身后的这位小郎君,与你站在一起,是不是觉得,丢脸至极呀?”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被顾南嘉护在身后的骆安歌,咯咯笑着:“你看,他都不敢出来!”
女子身后的家仆也十分懂事的配合起主子的表演,接二连三的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轻蔑和不屑,仿佛跟着前面的主人做事就能让她们脱离奴仆身份,从此高人一等起来,彻底与那些花灯会上的贱民划清界限。
作为当事人的顾南嘉气定神闲,一旁的骆安歌倒是比她看起来要焦急许多,他拽着顾南嘉的衣角,有些笨拙的安慰道:“不是的,姐姐的面具,很好看。”
比处在风暴正中心的两人情绪还要激动的却是周围的平民百姓,她们群情激奋,义愤填膺的骂道:
“凭什么破坏我们的摊子,你们要赔钱!”
“对,赔钱!”
“别以为你是世家的小姐便可枉顾律法铁条!我会去衙门状告你!”
“对!这里不欢迎你,带着你和你的狗滚出花灯会!”
长鞭挥起带来的破空声打断了此起彼伏的谩骂,将骂的最狠的几人抽的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一圈才重重的摔在地上。
女子喝骂道:“住嘴!我是林家的嫡长女,可不是你们口中的普通世家小姐!”
“我的舅父,是当今皇太后!”
人群静默了下来,刚刚还骂的起劲的人们敢怒不敢言,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她,敢怒不敢言,她们沉默的,无声的转过身去,将被抽飞的几人扶起来,与她们一起,静静的注视着对面的女子。
顾南嘉颇有耐心的站在原地,不久之前的低气压因为骆安歌的安慰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莫名其妙的,她感到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就像她一直坚信自己的审美和眼光像她的人一样独树一帜的优秀。
所以她甚至还颇有礼貌的,笑眯眯的问女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过了一会儿,迟迟没等到回答的顾南嘉颇为大度的摇了摇头:“真是没耐心也没礼貌的小朋友。”
她望着女子铁青的脸,像是想起什么来,轻飘飘的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长鞭“啪”的一声打在地上,女子咬牙切齿的回道:“我是林家嫡长女林芃芃。”
“哦~,芃芃,真是好名字,好有意蕴。”
顾南嘉倾身向前,十分好脾气的说:“芃芃,你家大人呢?”
林芃芃恼羞成怒:“我已经及冠了!”
“原来已经及冠了呀,看您的行事作风,我还以为是谁家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出来闹事儿来了呢。”
林芃芃气的五官都扭曲起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起长鞭。
那是一件由上好的兽皮制作的鞭子,黑亮黑亮的皮料在月光和四周悬挂的花灯的照耀下泛着森冷的光,鞭柄被名贵的蓝色丝绸缠绕,其上还镶嵌着一颗红宝石,闪着幽幽的光。
如今,这件可被称为名器的鞭子被它的主人竭尽全力的挥动起来,带着摄人的杀意,直奔顾南嘉面门而来。
骆安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迫切的想要冲上前去,平息这件因自己而起的闹剧,却被顾南嘉死死的拦在身后。
林芃芃带着自己的鞭子直奔顾南嘉,鞭尾离顾南嘉的脸颊只有一步之遥,骆安歌紧张的快要不能呼吸,便只好闭上自己的双眼,等待审判。
可随后,许久没听到动静的他颤颤巍巍的睁开双眼,却看到了被顾南嘉抓在手里不得寸进的鞭子和林芃芃愈加扭曲的脸。
顾南嘉伸出另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骆安歌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之后握住鞭尾的手便加大了力度,顶着林芃芃扭曲到满眼血丝且五官乱飞的脸,一把将她连人带鞭子推出几十米开外。
林芃芃握鞭的手被顾南嘉的内力震的虎口发麻,她咬牙坚持着,死不松手,且单膝跪地遏制住了后退的趋势。
可即是这样,她依然无法抑制的后退了几十米,生生退到之前被她抽飞的几个人身前,连膝盖都磨得生疼。
林芃芃脸色难看起来,她想回头喝骂那些挡路的人,可一回头,便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一张张平静又淡漠的脸,整齐划一的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几分谦卑,但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嘲讽与怨毒,像是在说:
你看啊,你也有今天,像我们一样,被狼狈的抽飞出去,摔在地上,所有的尊严、人格,都被死死的碾在地上。
林芃芃望着一张张如出一辙的脸,少见的害怕起来,可是所谓嫡长女的尊严,从不允许她向这些人低头。
家族中的长辈总是对她说:“芃芃,你是女孩,又是我们家族中的嫡长女,你记住,你生来便是高人一等的。”
想到这里,林芃芃很快趾高气昂起来,她可是林家最尊贵的嫡长女,世界上没有人能让她低头。
不过随后,她又想起顾南嘉那张戴着面具的脸,还有身后一张张几乎一模一样的,满含嘲讽的脸,她不知如何是好,情绪飞速的暴躁起来,随即便转入歇斯底里的境界。
她疯一般的指挥着身后的家仆:“愣着干什么?你们上啊,一起上!”
林芃芃不顾一切的嘶吼着,五官和四肢乱飞,像是绝望的濒死之人,声嘶力竭的在捍卫着什么。
顾南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抽出随身的匕首,以此来抵挡家仆们的刀和长矛。
越来越多的家仆冲了上来,顾南嘉生无可恋,才被压制的脾气和暴躁再次冒了头:
真是武功不行,数量来凑。
知道的是要围攻我,不知道的以为人海战术下饺子呢。
本用来逃命和讨美人欢心的轻功再次被她施展起来,在场的众人只看到一席红衣飘飘然的穿梭在不要命的往前冲的家仆之中,随着“噗嗤、噗嗤”的声响此起彼伏,红衣所过之处,便飞溅起血液,与只留下残影的那一抹红交相辉映,很快一片祥和的花灯会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周围的百姓们变了表情,心知林芃芃这回是惹上了硬茬子,卖簪子的老板脸色煞白,头一回离死亡这么近的她,无比的后怕,若不是自家夫郎递出来的面纱,就自家小祖宗说的那两句话,如今她们一家三口怕是也会和那些家仆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老板的脸上满是死里逃生的庆幸,她想着以后一定要对自家夫郎好点,更要好好管教管教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妮子。
被顾南嘉安置在人群里的骆安歌脸色一片复杂,与身旁这些不习武的普通百姓不同,经受过顾南嘉魔鬼训练的他也算是成功入了武学的门,小有所成。
顾南嘉施展轻功的足迹他虽不能看的清清楚楚,但也八九不离十,他看着顾南嘉像当日教他的一样,将匕首一次次捅进家仆们的要害。
脖颈、太阳穴、四肢动脉……,手起刀落,干脆利落,能一刀解决,绝不拖拖拉拉再来第二刀。
骆安歌耳边回想起顾南嘉的话:“安歌,这才是要害。”
“用你十成十的力道,攻击敌人的要害,你就能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看着飞溅而出的血液,躺在地上了无生息的尸首,还有林芃芃苍白的脸,方才真正明白顾南嘉苦口婆心的话。
与此同时,他却止不住的懊悔起来:
亏我之前还腹诽她对我进行魔鬼训练,毫不留手,原来她教我防身术的时候已经开闸泄洪了。
骆安歌以手扶额,难得的后悔起来,发誓下次一定好好学顾南嘉教的防身术。
顾南嘉杀掉最后一个家仆,骆安歌在一旁为她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手帕,看着她细致的擦净匕首上的血迹,谁也没有看林芃芃一眼。
林芃芃的怨毒有如实质,她看着一地的尸首癫狂起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林家的嫡长女林芃芃,你们怎么敢?”
“谁给你们的胆子?”
顾南嘉:“哦。”
骆安歌:“哦。”
她俩对视一眼,正欲离开时,突如其来的声音拦住了她们的脚步。
“且慢!”
一席黑衣的老者拄着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林芃芃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像看到救星一般上前抱住老者的胳膊,撒娇道:“您可算来了。”
说罢,便伸手指向顾南嘉和骆安歌:“就是他们欺负我!”
老者笑眯眯的摸了摸林芃芃头顶的发,安抚的说:“没事了,老身这不来了么。”
话音一落,她便转过身来,脸上的慈爱一下消失不见,只剩下不悦和威严。
“二位是否有些太过嚣张了?这里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
“我林家虽没有显赫至此,但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阁下如此大张旗鼓的屠杀我林家家丁,欺辱我林家嫡女至此,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林家放在眼里了。”
老者望着淡定至极的顾南嘉和骆安歌,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和忌惮,二人周身气度不凡,又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对林家家仆动手,只怕家世不会太普通。
只是,二人都带着面具,男子带的金色面具倒是价格不菲,那名女子带的面具却丑陋许多,看着廉价至极,实在是不像世家小姐能带出来的样子。
想到这里,老者试探性的问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顾南嘉笑起来:“林嬷嬷可是连我都认不得了?”
老者听着熟悉至极的声音心下一凉,她万万想不到自家小辈竟惹上了这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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