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有哥哥接噢。”
话毕,还稚嫩的小脸上显露出几分期待,王一博向来对肖战的存在很是骄傲,尽管肖战哥哥从来不肯认他这个弟弟,他的骄傲来得是毫无缘由。
门前站着的小朋友本就不多,又两两三三被家长接走。雨水落在一圈水洼中,激起点点湿意,后者溅在王一博腿上,激得他向后靠靠,看上去很乖。
王一博对于证明自己有个哥哥的执念,是同学有目共睹的。王诚年纪小,却很有眼力,不追问好朋友嘴里那个从没见过的哥哥存在与否,只说:“就算你有哥哥,平时也是你们家司机接你不是吗?”
他的好朋友总是念叨着,自己有个哥哥,那哥哥被王一博说的完美无瑕,有最好的成绩,最优越帅气的脸庞,对他最好,可惜就是从没人见过他哥哥。更别提是在这样一个暴雨天,就算王一博真的有哥哥,他又怎么能断定他哥会来接他呢?在被冠以贵族二字的幼稚园中,年纪不大的小孩子们也习惯了被豪车接送,而非亲人。王一博却很笃定,踮起脚尖望望,又看向腕间的日期。
“哥哥会来的。”
王诚只得妥协,说:“那你再等你哥一会儿”。他好心安慰王一博,可他家的车到了,王一博却不许他走,说:“你要和我一起等,给你看我哥。”
他知晓王一博对“哥哥”的执念,他的好朋友,在自我介绍和完成作业的时候,总会骄傲地宣扬自己哥哥的优秀,可偏偏从没人见过王一博的哥哥,即使是好朋友的他,也没见过半个影子。王诚倒也真的朝自家的司机摆摆手,耐心陪王一博等着,可这样的天气,他们这样优越复杂的家庭,别说是哥哥来接送,能看见父母的情况也少之又少。站到腿也有些麻了,他实在忍不住,轻声问:“你哥——”
“我哥!我哥来了!”
他的疑问还没说出口,王一博便雀跃着欢呼了一声,激动的神色和平日里好不一样,眼睛亮亮的,望着雨里缓行而来的黑色汽车。
王一博似乎期待过头了,先是踮着脚去看,确认后忍不住想主动走向那辆车,可雨势太大,年幼的人只能收回跃跃欲试的小腿,遵循从小受到的礼仪教育,于原地站的笔直,唯有眼中的雀跃万分。
“我就说我哥会来接我啦!”
王一博的自信,像是早就恰好了日期与时间,王诚本想问问王一博为什么这么坚信,又觉得多此一举,既然王一博已经开心了,他又何必追问呢?识相说上一句:“这么大的雨也来接你,你哥对你真好”,便足够。
驾驶位的人匆忙下车,撑伞开门,迎下后座的人,那人看着年纪不大,眉眼足够精致完美,想必是王一博口中的哥哥,可那人的性格却不似王一博说得那样温柔和善,撑伞走来,却紧绷唇角,甚至略微不耐烦地蹙起眉。
王诚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存在于兄弟二人之间的复杂,不过也无伤大雅,他们这样的家庭,总不会是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
王一博的哥哥走到他们面前,却不似别的家长般和弟弟的好朋友寒暄,只是任务般站定,说:“走。”
王一博好像看不出他哥的脸色一样,雀跃着引荐王诚:“哥,这是我好朋友。”
王诚听见王一博的哥哥叹了一口气,很轻,或许是因为被迫无奈?总之很怪。听到王一博的话,他哥收敛了脸色,对王诚问:“要送你回家吗?”
“谢谢哥哥,我家的车到了,不用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王诚的错觉,王一博的哥哥……似乎对自己的语气,也比对王一博的语气要和善。偏偏王一博还一无所知似的,兴高采烈地和他拜手道别,黏在哥哥身边走。
雨水被伞撑在身外,明明是该亲近的两人,却无话可说。王一博几次试探着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在上了车之后,才嘀咕句:“溅到水了。”
他抬抬自己的脚给肖战示意,后者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王一博却越挫越勇,企图一厢情愿地将自言自语变成对话。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呢?爷爷总是说想你。还有还有,今天黄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我也给你留了喜欢吃的糖,是用小星星换来的。”
司机频频去瞧后视镜,似监视,于是肖战不得不点头,说:“知道了。”
回家路上一直重复着这般没什么质量的对话,王一博说了很多,觉得喉咙都发烫,要下车时,自己都有些汗颜自己的健谈。到家门前不过几步路,王一博抬起头,能看见肖战为他撑伞,黑压压一顶,威严悬在头上,很高。
“哥哥,我衣服湿掉了。”
第一次肖战没理,于是王一博驻足,又说了一次,肖战不得不停下来,看他。王一博拉肖战的衣角,问:“哥哥,我可以给你打伞,你抱着我回去好不好?”
“你觉得我会抱你?”
肖战的语气很平淡,话意却直白。好在王一博早习以为常,也不伤心,而是说:“爷爷看到会高兴的。”
他向来擅长靠以退为进来拉进自己和哥哥的关系,这次也不例外,于是又真诚抬头望着,轻声说:“只有两三步呀。”
再讨厌,这几步路的距离,也不至于怎么样的。肖战很轻松的把王一博抱在怀里,只需单手,另一只手依旧拿着伞,很稳。
进了屋,有人接了伞,有人接了他手里的王一博。肖战先是去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去喊爷爷吃饭。屋子里的耳报神多的很,换件衣裳的时间,足够让爷爷听说他将王一博抱进屋子的新闻。
“兄友弟恭”的好消息,让老人很欣慰,他展露出欣慰笑颜,一改平日一丝不苟的严厉,缓声说:“从前让你三月必须回家一次,每次都瞧你回来得勉强,完成任务一样,今天和小博亲近亲近,才成样子。”
肖战不接他的话,只是说:“爷爷,人齐了。”
书桌后的人站起,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博,可毕竟是你父亲留下的骨肉,我答应的不会变,小博也没资格同你抢。你这样,很好。”
“是。”
肖战低下头,像是将那番话都听进去。王一博是他弟弟,他当然要表现出“喜欢”,可至于心中怎么想,便无法作假,在没有旁人监督的情况下,他极其厌恶自己的“弟弟”。
追溯肖战的整个童年,父亲的形象只出现过寥寥几次,父亲不喜欢母亲,也同样不喜欢他,不过好在他还有母亲可以依靠,母亲却只能日复一日接受父亲无声的冷漠。父亲走得突然,却为他们留下惊喜——那个女人,和还未出生的王一博。
肖战与母亲先家族一步,知晓了他们的存在,是准备逼那人打掉的,押着人去医院的那天,却被爷爷察觉,他终究不能忤逆爷爷的意思,被迫接受了王一博的存在。
为了让肖战与母亲身后的周家安心,爷爷也作出妥协,等到瓜熟蒂落,遣走了那人,又让王一博随了那女人的姓氏,确保日后无法侵占肖战应得的继承权,不过代价是要确保王一博的教育,日后也不能亏待了。
肖战不得不同意。表面上,他似乎很“合适”,同样流着父亲的血,可他却能轻而易举地剥夺王一博的那份继承权,享受到旁人望尘莫及的待遇。
可这些原本就该是他的。
羽翼未丰,他只能悄悄打磨自己的尖牙利爪,忍着肉中刺般不适,佯装接纳这个弟弟。
爷爷是商界最精明的掌舵人,仍能将大半个国家的私人银行经营得蒸蒸日上,却偏执着地追求“天伦之乐”,给肖战定下了三个月回老宅一次的规矩,不仅要住在这里一天,肖战还要去亲自接王一博放学,和王一博一起吃一次晚饭与早餐。这些不大难,不过虚与委蛇罢了,家里或外面,都差不多。唯一让他头疼的是,王一博似乎很喜欢他。
这样的喜欢让肖战更加抗拒,甚至由冷漠转为厌恶。那张稚嫩的脸白净无辜,甚至很可爱,可他偏偏讨厌至极,多看一眼也嫌烦。
“哥哥。”
身边的人望着沉思许久的肖战,丝毫不在意那份淡淡的冷淡,换了公筷,给肖战夹去一只虾子。公筷对王一博的手来说,有些沉重了,白嫩的手歪一下,一滴酱汁溅在碗边。不过王一博补救得很快,抽出自己身边的餐巾去擦,像是怕肖战会嫌弃他。
肖战的眼皮似乎跳了一下,顶着明里暗里审视的目光,给王一博夹去一块鱼。
“吃鱼。”
小小的王一博受宠若惊,戳一下那鱼肉,才敢相信是真的。他虽生活优越,却从小到大也没有父母的陪伴,难免有些孤独,能做他亲人的,只有爷爷和哥哥。哥哥优秀又好看,他崇拜哥哥,喜欢哥哥。
那片鱼肉很大,宋嫂的手艺也一向很好,只是里面有一段小小的鱼刺,王一博察觉到了,却为时已晚,他过分激动,已经囫囵吞了下去。
到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又担心自己的肚子会不会给那根刺划破掉,悄悄起来,在四层楼之间慢吞吞地走,觉得运动快一些,那根刺就会快些掉出去。
三层是哥哥住的,哥哥不在的时候,他有时会悄悄进哥哥的屋子,可哥哥回来了,他从来是不敢进去的,哥哥说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即使那房间空空荡荡,根本什么都没有。一层没有卧室,于是王一博很放心地下去,走来走去,甚至蹦跳几下。
洗衣室的灯光还亮着,王一博想起张阿姨前几天伤了手,这会还要洗衣服,便忍不住去关心她,敲了三下门,没人为他开门,是不在。王一博自己推开门看,果然没人,只是最角落的竹筐里躺着一件熟悉的外套,是哥哥今天才穿过的。
角落里的衣服,是要被解决掉的,丢掉或捐赠,左右不会是再留下。王一博忽然有些委屈,他还记得哥哥抱起他时,那件外套上淡淡的香气,可是哥哥只是抱了抱他,怎么就讨厌到要把衣服也丢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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