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一博最后还是没丢掉那双鞋子,尽管张阿姨察觉到他长得太快,早给他买好了出席各种场合的新衣服。不知道为什么,但凡是和哥哥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想丢掉。
与肖战不同,王一博记忆里从没有父亲母亲的存在,除了爷爷或他哥,能让他汲取亲情空白至极点,爷爷年迈,又要在父亲离开后操劳公司的事宜,即使疼爱他也分身乏术。他又坚信他哥只是对谁都不热不冷的,并非讨厌他,于是王一博从不会怨恨不满,只想紧紧攥着每一份温暖。
接近放学,他忽然想起来哥哥上次和他说的话,扒拉一下身边的王诚,问:“你家是干什么的?”
王诚正从兜里摸出一枚包装完整小饼干,焦糖味道的,王一博喜欢。
“地产。”
那块饼干递到王一博手上,他说:“你吃吧。”
“喔。”
王一博剥开饼干的包装,嘟囔着:“我哥上次问我,我好像说错了。”
“你说什么了?”
“我说你家卖房子啊,差不多的吧?”
最起码在王一博看来是差不多的。是哥哥好不容易关心他的生活,甚至主动和他聊他的朋友。
不比不谙世事的王一博,王诚似乎琢磨出些许肖战的用意,又问:“你哥和你住在一起吗?”
“要是住一起就好了。”
被戳中期待的心事,王一博有些懊恼地嘀咕一句,把饼干纸揉得哗哗作响。
他也想他哥能和他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呢?哥哥对谁都不大喜欢,而且哥哥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和他住在一起的。王一博又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哥哥是有妈妈的,可他没有,那他的妈妈哪去了?为什么他和他哥不是一个妈妈呢?从前他好像听见爷爷说起这件事,可是问爷爷以后,爷爷就变得很生气,他第一次看见爷爷对周围的人发了脾气,训斥他们没有看好自己,于是王一博以后也不敢再追问。
或许是王一博思念的力道太足,放学回了家,他居然破天荒地看见他哥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今天明明是日历上没有圈住的日期!
“哥哥!”
王一博嚷了一声,本来是要扑过去的,可却觉得空气里的气氛不大对,他哥平时总是冷着脸,他早就看习惯了,可今天好像……格外冷漠。
他又做错什么了吗?哥哥和爷爷吵架了吗?哥哥在学校不开心了?还是什么别的?王一博不敢问了,把小书包递给阿姨,乖乖坐在他哥身边。
肖战的唇角绷紧,将气氛镇压得愈发凝重,连平时对他叽叽喳喳的小孩都不敢说话了。久到王一博坐得腿也有些麻,他才说:“不用换衣服了,跟我去个地方。”
这会儿王一博的脑子已经放空了,只会不明所以地点头,说:“喔,好呀。”
车上他哥也没和他多说一句话。王一博有些不安,他不认识这条路,但知道车子开出了很远,远到几乎出城。他问他哥:“我们去哪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
王一博咽下不安,继续乖乖坐着。车途好远,远到王一博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车一顿,他又醒了。
“下来吧。”
萧瑟的冷风吹进来,王一博打了个寒颤,他记得老师说这样会感冒的,可他很坚强,抖一抖就跳下车。王一博跟着他哥一前一后地走,身边有很多草和树,还有几方稀疏伫立的黑色长板,看上去很厚。
“到了。”
王一博发呆的时候,肖战已经到了,前者正想入非非,一头撞在他哥腰上。
“我不是故意——”
他听见他哥冷冷地说:“这是我爸。”
面前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石头板子,王一博瞟了一眼,上面有一张照片,他不认识那人,只觉得他哥说的话很怪。
“那……是哥哥的爸爸,也是我爸爸。”
头上似乎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声,王一博抬头看,他哥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有些害怕了,小声说:“我说错了吗?小博不懂,哥哥不要生我的气。”
王一博想起从前,他哥把他丢在家门口,没有进家里,爷爷就安慰他说,“你哥哥看着比大人还老成,但也是个小屁孩而已,还在叛逆期呢,有时候比小博还不懂事,如果你哥欺负你了,你就来告诉爷爷,别生哥哥的气”。那个时候他就记住了,所有即使哥哥对他爱答不理的,也不是存心讨厌他,他也不会生哥哥的气。
肖战不懂王一博的“体贴”,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焦躁,说:“你要是要他,他就归你,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一博本来就对从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害怕和局促。看见王一博紧张的模样,肖战忽然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也没必要和王一博较劲,又说:“没你的事了,你回车里去吧。”
那道小小的人影一步一回头,可怜兮兮的,被刘哥接走,还眼巴巴地看他。肖战忽然觉得泄气,他和王一博置什么气呢?王一博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罢了。
定定看着那方墓碑,肖战竟然嗤笑一声,说:“如果你还活着,能选个儿子,估计也不会选我吧?”
爷爷说王一博年纪不小了,也该对身世略知一二,这重担自然而然又落在了肖战身上,肖战盯着面前的照片,说:“看见了吧?那是你儿子,你在外面偷偷留下的种,爷爷让我给他讲他的身世,估计是自己为难,可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不好意思和他说,你这样的父亲有什么用?给他留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身份,还有什么用?你倒是知道清闲,把公司搅得一团乱再一走了之,让爷爷和我管这乱摊子。我还要以后赚钱,保证你的私生子吃香喝辣,学唱歌跳舞,清闲自在地过日子。”
墓碑没办法应答他的质问,只是静静站着。肖战长舒一口气,想起从前,他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很少见面,见面大概也只是对彼此冷漠以待,或争吵。
父亲不喜欢母亲,或许就是那个女人的功劳,也或许是母亲过分的优异使然。母亲是周家的独生女,从小生活优渥,学历优异,能力也出众,是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哪里都比事业上几乎一事无成的父亲强出许多,凭借细枝末节的,对他们争吵的回忆,肖战大概能断定,父亲的出轨,也有自卑的缘故。
这岂非太可笑了些,竟然连伴侣太优秀,也成了不忠的托辞。
肖战不知道自己此生还能否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可如果以后一个人喜欢他,并希望他接受,那么就该对他有毫无保留的接纳,接纳他的强势、优秀、甚至霸道和错误。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于是肖战不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爱情,他只希望有无限可靠的忠诚。
“知道吗?虽然你不喜欢我,从来不像个称职的父亲,可你儿子还很喜欢我。”
话到此处,肖战忽然心头微动。
其实他何必推开王一博呢?王一博什么都不懂,但这份不懂早晚会转变,或许王一博什么时候明白了权势的重要,明里暗里对他产生威胁;再或者,王一博也能听话懂事下去,为他所用。想到此处,肖战甚至有些恶毒的,又莫名其妙的解气,好像曾经父亲对他的冷漠找到了宣泄出口。那人不疼爱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却给他留下了王一博,一个听他话,并且努力尽到弟弟职责的小傻子。
“如果你活着的时候看见王一博,估计你会很喜欢他,毕竟他是你喜欢的人生的小孩,你不会对他无话可说,也不会一年也不露面几次。”
肖战拍拍衣裳,预备离开。他没拿一束鲜花来,光秃秃的墓碑泛着干涩的光。
“你哪个孩子都不配有。”
肖战回到车里,心情竟然畅快起来。好像幻想着王一博对他乖乖听话,唯命是从的样子很让他欣喜。他对王一博的态度,从单纯的厌恶变质成复杂的博弈,肖战说不清自己在和谁较劲,亏欠他的父亲?逼他和王一博相亲相爱的爷爷?还是傻乎乎自己送上门的王一博?也或许是缺乏安全感和爱,却始终不肯承认的自己。
“哥哥。”
肖战侧脸去瞧王一博,那人居然眼圈有些发红,委屈巴巴地说:“如果只能一个人有爸爸的话,那就哥哥有吧,小博不用要爸爸,一直都没有的,哥哥别生气了。”
其实王一博想不清楚,如果他们不是一个妈妈,也不是一个爸爸,那他们就不算哥哥弟弟了啊?王一博在车上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只能惴惴不安地在车里等哥哥回来,但他不能让哥哥生气,哥哥生气了会凶他,他觉得好难过。
人都死了,没什么要不要的。
这话在嘴边溜了一圈,没说出去。肖战顺着王一博的话问:“为什么给我?”
“因为哥哥生气了……”
“为什么我不能生气?”
肖战的话很难答,王一博想了一会,才说:“生气是不开心,不是好事,哥哥要开心。”
肖战破天荒地摸一下王一博的头,问:“那你开心吗?”
那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王一博无所适从,他不明白哥哥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这么突然,还摸他的头发,很轻的一下,温柔到甚至让王一博有点害羞,要看窗外,悄悄呼吸几下才可以。
“哥哥开心,我就开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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