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的抚摸，足够让王一博做上许久的美梦。那天之后，哥哥似乎对他好了很多，王一博很喜欢“变好”的哥哥，哪怕哥哥只是陪他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他也觉得那和爷爷和阿姨们对他的好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出。

　　肖战态度的缓和，让王一博更加期盼能得到来自兄长的温柔，他不敢贪心，他怕他一贪心，说要哥哥陪着之类的，他们的关系就回到从前，只能像从前一样，努力扮演乖弟弟的角色。可他哥似乎对他越来越好了，之后的见面里，有时候，他哥会摸一下他的头，有时候会朝他笑笑，甚至在节日给他带回一盒糖果。

　　自小缺乏陪伴的王一博并没有意识到，那是再正常不过，甚至有些疏远的社交方式，他只觉得满足。

　　而下一次，他哥再回来的时候，他就要离开现在的学校，去上小学了。王一博心里有些痒，他的同学们都听说过他的哥哥，在王一博平时回答老师的时候，在他小心翼翼把哥哥两个字写在作文“我最喜欢的——”上的时候，可是除了小诚，没人见过他哥哥。

　　王一博咬上手指，思考：哥哥会不会接受他的邀请，来学校的送别仪式呢？

　　所谓的送别仪式，只是为了让这些精英子女们适应未来生活中无尽的晚会和仪式。王一博不懂这些，只知道同学们都会带上家长，他想带上哥哥。

　　他哥会同意吗？

　　王一博想的出神，不小心咬掉了一小点指甲，赶紧呸呸吐在垃圾桶里，嘴鼓得像吐泡泡的小金鱼，又去洗手。

　　纠结再三，王一博最终还是和肖战开口。他有点紧张，眼睛盯着哥哥的领口，不敢看哥哥的脸。

　　“哥哥。”

　　“嗯？”

　　他哥不抬头，王一博更紧张了，铺垫了好些话。

　　“小博有听哥哥的话努力学写字，爷爷说我的已经好很多了。”

　　他哥有说过他的字丑，原话是“这是字吗？”

　　肖战点头，说：“嗯。”

　　“哥哥上回带回来的糖果，我都吃掉了，很甜。”

　　“嗯。”

　　王一博糖果都吃掉了，怕会坏掉，不过糖纸和盒子都没有舍得丢掉，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自己柜子最里面，还加了一道小锁。

　　对王一博来说这都是值得“汇报”的事情，肖战只听个响，再漫不经心地点头敷衍。

　　“明天学校有一个活动，要带家长去。”

　　他哥好像抬头了，王一博更紧张，一气呵成地说完：“如果不忙的话，哥哥能陪我去吗？不会很久的。”

　　肖战放下手机，把王一博紧张兮兮的小表情尽收眼底。说起安排，他明天的确是没什么事情要做。可是一群小孩子的活动，有什么可去？他倒也并非不屑于笼络人脉，可跟王一博一起出席，他还真没有什么拓展人脉的心思。

　　这小孩怎么这么麻烦？又吵，又笨得傻乎乎，半点不招人喜欢，事又多。尤其那张脸，总是可怜巴巴的，像知道自己要被丢出去的小狗崽，做个委屈的表情，嘴角一撇，就要撒娇装可怜，谁亏待他了？他又不欠王一博的，好像他不同意去，他就成了坏人。

　　肖战面无表情地思考着，王一博很不安，妥协说：“其实不去也没什么的，我还是去找阿姨来也可以。”　

　　“有时间就去。”

　　“真的吗？！”

　　王一博几乎窜起来，人贴到肖战身边去，却也记得哥哥不喜欢和人太近，他没完全贴上去，笑得开怀，说：“谢谢哥哥！小博以后一定会努力学习，像哥哥一样跳很多级，然后——”

　　“我可不能保证到。”

　　“没关系的。”

　　只要哥哥想着要来陪他这件事，他就可以当做哥哥真的陪他去了，哥哥很忙，能打算陪他已经很好了，至于结果与否，好像他没那么在意了。

　　当时是王一博的这样认为的，可是真的等不到他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园长会给每一位离开学校的小朋友戴上一个小花环，五个班级，他是最后一个，应该时间很充裕了才对，可直到四班的同学都被念了名字，他哥也没有出现。

　　一个个熟悉的同学，让王一博的期盼实质化，每上去一个同学，他就忍不住更期盼哥哥能快点到。

　　“可能哥哥还是太忙了吧。”

　　他低下头，小声安慰自己一句。他看见了小诚的妈妈，很漂亮，也看见了很多朋友的家长，或许他们带的也是阿姨之类的，反正他看不出。王一博无比希望能将自己优秀的哥哥带到别人面前，很扬眉吐气地证明他哥是真实存在的。

　　老师要带他们去排队上台了，王一博不再期盼，只是小声地给自己鼓气：“没关系喔，没关系的。”

　　王一博安慰自己的方法好笨，嘀嘀咕咕的几句没关系都被肖战听进了耳朵。

　　“来晚了？”

　　“哥哥？！”

　　肖战倒不至于被王一博撞倒，不过也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小屁孩看着兴奋极了，撞在他身上，叽叽喳喳地嚷：“我以为哥哥不来了，我等了哥哥好久，不过还好赶上了。”

　　真是笨。

　　台上恰好念到王一博的名字，肖战不得不伸出手，拉着那人肉乎乎的小手，在王一博崇拜又仰视的目光里面不改色。

　　他早就到了。只是，即使自己来这么个憋屈地方，他也不能让王一博的愿望那么轻易地得到满足。若是事事顺着，岂不是让这小孩活的太舒服了一些？他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那人更期待紧张，又在王一博期待的极点出现，这才有意义。

　　王一博却不知道他哥早就到了，还故意让自己紧张的情节，他此时欣喜又慌乱，哥哥牵着他的手，很暖。爷爷太严肃，朋友们太熟络，从来没人和他牵手，这是第一次，他真切摸上一双温暖可靠的手，感受到脉脉不绝的温柔讯号。

　　直到脖子上被套了一个小花环，王一博才回过神来，朝镜头笑着摆摆手，留下一张他们“兄友弟恭”的证据之后，他哥又拉着他走下去。

　　“哥哥。”

　　走下去之后，他哥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手，王一博有些贪恋他哥的温度，握一下拳，又踮起脚朝肖战招手。

　　“哥哥靠近我一点。”

　　“干什么？”

　　肖战到底还是靠近了，王一博没忍住，踮起脚，主动抱了他哥一下。

　　“谢谢哥哥来陪小博一起。”

　　本以为哥哥会很快推开他的，可是等了三四秒，王一博还是稳稳抱着他哥，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生怕下一秒会被推开，王一博自己松手，站好，说：“如果哥哥以后要小博帮忙，小博也会帮哥哥的。”

　　肖战几乎笑出来，问：“你能帮我什么？”

　　“现在还小，可能长大以后会帮哥哥很多呢。”

　　王一博不服气，小声嘀咕说：“而且就算哥哥不用小博帮忙，小博也会帮哥哥的。”

　　难得的温情让肖战也缓和下来，瞧着上面的老师们还要说上一会，他干脆把王一博带会座位，谁知道王一博以为他要走，可怜兮兮地拉着他，说：“再多待一会儿吧？哥哥，很快的。”

　　“坐着，我去给你拿个冰淇淋。”

　　“嗯？”

　　王一博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冰淇淋在不远处的甜品区，哥哥不是要走，是要给他拿东西吃。

　　“好！”

　　王一博猛猛点一下头，猛得让肖战顿在原地一秒，似乎是有些后悔，可话已经说了，又不得不去。

　　就在肖战离开的时间，王诚也顶着小花环跑过来，说：“你刚才是怕你哥不到吗？他还是来了。”

　　“是啊。”

　　王一博眼神巴巴地贴在他哥身上，说：“哥哥可能有事才迟到了，哥哥对我最好了。”

　　“我之前好像看到你哥的车了。”

　　王一博不以为然，望着走回来的他哥，说：“可能是你看错啦，而且哥哥可能在车上也很忙噢。”

　　闻言，王诚只能无奈摇头了。显然他的好朋友将自己的哥哥崇拜到极致，即使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哥不那样喜欢王一博。况且王一博哥哥的年龄，应该还不够考驾照，况且车已经到了，人怎么会不到？不过来晚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这一对兄弟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他也看不懂了，王一博高兴就算了。

　　后来，王一博心满意足地消灭了他哥给他拿来的冰淇淋。

　　再后来，肖战对学业有更高的追求，提出要出国深造几年，可爷爷不大想他离开，王一博更不想。不过亲人们的想或不想，是留不住肖战的。走之前，肖战留下了毕业后会回老宅生活的约定，原本是为了能和爷爷住的更近，也能对公司境况更熟悉，却莫名其妙给了王一博动力，刚才听见他出国还抹眼泪的小人立即蹦跶下去，不遗余力地帮他哥劝说长辈，弄得他哭笑不得。

　　走之前，王一博还泪眼汪汪地塞给他一张小照片，是他那次陪王一博参加仪式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没什么表情，王一博却笑得像小傻子，比脖子上的花还灿烂。

　　肖战无奈地接下了，将那张照片塞进一个从没用过的钱包，又把那钱包丢进箱子里。母亲不喜欢拍照，他和父亲就更不必说，爷爷也从没提过全家福之类的幼稚话，这好像……也是他的第一张照片。

　　几乎同样的生活环境下，肖战学会了将一切爱意与温暖拒之门外，以最冷漠的态度严阵以待，保护自己；而他的傻弟弟却来者不拒，对一起都热烈期待，仿佛要从旁人一举一动里，榨出能证明自己被爱的证据。

　　肖战会在每年都长假回国，国外的假期与国内的寒暑假很不一样，算起来，他的假期似乎还变长了。他会偶尔给王一博寄一张明信片，不然那人会一直给他寄信，明明能发邮件或信息，可王一博非要给他送来那种字迹歪歪扭扭的，语句极其幼稚的信件。

　　有时候装的时间久了，肖战甚至真觉得自己能把王一博看成弟弟，可惜装出来的注定没办法成真，他从来没有一刻把王一博视作自己的骨肉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