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又来了信。
这次的内容却让顾一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
信里女人说:知道顾一野对她好,也清楚自己配不上他,如果不是因为张飞的事情,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从没想过让他真心喜欢自己,原本决定在一起也就想报答他对张家的大恩。她会对他好,要比他能想到的那种好,要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好。但如果哪一天他要是觉得累了,腻了,她带着小飞和张姨马上走, 不会拖累他的。
顾一野读到这封信内容,便读出了这字里行间暗含着一个可怜的女人怎样的不安的猜测。
也几乎在同一瞬间。
他充分认识到,自己对阿秀情感上的彻底转变。
尽管这种转变是为自己的道德观所不齿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对阿秀这个善良、无助的女人没有心疼和怜惜了,只有发自内心的压力和不安,甚至还徒然生出一点点好笑和心烦。
他明明不可能放下阿秀母子和张姨三人,这是他背在自己背上一辈子都无法卸下的大山。
两人交往这么多年了,阿秀难道就这么不明白他么?
罢了。
心烦过后,便是反思。
顾一野开始认真思考,这些日子以来是不是真的对阿秀有所疏忽?
张排长过世之后,他通过向这个女人进行物质金钱资助和来往信件,抚平了自己内心的战争创伤。
他的愧疚得以减轻,人格得以重新站立起来好好正视这个世界,好好做事情。
他的内心,从这种付出和牺牲中,获得了整整十年的安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了呢?
他几乎可以断定,如今的自己已经不需要这种以疼止疼的方式来治疗自己了。
当初他选择和阿秀结婚是想要和人过一辈子的。
和一个人过一辈子。
这得多大的决心和多大的勇气。
顾一野几乎已经完全失去当时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了,再每每细想,婚没有真的结成这件事情,只是卑劣的觉得是劫后余生。
事情发展到今天,他不得不无能的承认,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有办法的。
比如人对人的感情。
无论之前,怎样无数次的自欺欺人;在这一刻,他都不得不无耻的承认,他真的没有爱上阿秀。
无法爱上就注定失去了让一个女人幸福的能力,他不能再娶她。
他这一生都可以照顾阿秀母子和张姨,他甚至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不寻找新的爱人,但也仅仅到此为止了。
一旁奋笔疾书改报告的杨震,终于注意到旁边顾一野情绪的不对,起身过来看他。
一眼便先瞥见办公室上的信封,看着信封上的笔迹,他便知道来信人是谁。
看着顾一野一脸失意的模样,他心中心疼,戾气也油然而生。
经历前些日子同他哥的一些误会,杨震对顾一野本人仍旧在努力靠近;甚至,在某些时候他会大胆试探,力求突破他哥自设的某些界限。
但对阿秀母子及张家的很多事情,他却始终不敢伸手干涉太多。
因此。
他没有凑拢过去看信,只是立在一旁,温然询问,“哥,怎么了。是阿秀嫂子在北京生活遇到了什么难处了么。”
顾一野闷声半响,才艰难答道,“没有,不是;是我做的不够好。”
身旁青年即刻意识到心上人状态的不对。
然而,杨震也没有着急追问,只倒掉了顾一野桌上搪瓷杯里的浓茶,转而用温水冲了一些蜂蜜递给他,要他喝下。
男人接过水杯,浅浅的喝上了一口,蜂蜜香甜的味道润泽到舌头上每一颗味蕾,让他好受了很多,心绪便顺着口腔里残留的丝丝甜味飘荡起来。
记得他刚进部队的时候,同江南征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那时候众人都觉得他们很般配,一时羡煞旁人。
他从小就被父亲要求做一个很坚强的人。
他一直着迷于那个看不着也摸不着的远处世界,对周围的人,甚至对自己都不知冷热,不会照顾别人也不会照顾自己。
而且那时候的他,狭隘的认为江南征也应该和他一样,只管往前走。
后来张排长为救他身死,南征推他出来承担张家老小前往粤东的时候,他几乎完全笃定了,他们真的都是一样的人——沿途风景皆为过客,不管不顾,只管往前走。
不同的只是他们分开往前走了,江南征重新牵着高粱往前,而他独自背上张家老小往前走。
这条路好远好累啊,路上也只有他一个人。
但,他不怕。
看不见的远处世界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直召唤着他。
以前的他总是端着,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永远放不开。
而如今,他好像终于走上向山峰冲刺登顶的康庄大道,却又似乎被什么天外来物打开心窍,想要往除了前方以外的其他周围看看。
他第一次的感觉有些累了。
他想看看除那最终胜利以外的美丽风景。
为什么呢?
是什么要比他追逐了这么久,几乎为之付出一切的远大前程更加美丽?
他转过头,看见站在他身旁的矗立着杨震。
不对!
他在想什么?!
思维的出格,惊得他整个身体猛然一凛。
他究竟在想什么?
是被杨震那魔幻姐姐的几通电话施了什么魔鬼的法术,中毒了么?
他伸出手肘,几乎用了整整八成力打了一下身旁的青年,恶狠狠道,“你一直傻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回你自己办公室工作!”
杨震莫名其妙的直挠头,将手中文件递给顾大队,委委屈屈道,“哥,是你叫我来给你改报告的,我改好了,你半天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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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