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今天睡迟了，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肖战在院子里面修理小推车。“咯吱咯吱”的，像是在摇小风车。

　　王一博走过去：“要帮忙吗？”

　　“不……不用，”肖战朝门边的小炉子努努嘴，“鸡……鸡蛋，自己……拿。”

　　王一博走回去拿鸡蛋，浸在热水里的鸡蛋有点烫，他拿出来的时候摸了摸耳朵。一摸耳朵，他就想到了肖战的耳朵。他看过去，肖战戴着顶军大帽，把耳朵都包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了。王一博想了想，剥了鸡蛋放到他面前。

　　“你先吃。”

　　“吃……吃过。”

　　“喜欢吃蛋白还是蛋黄？”

　　肖战愣了一下：“白。”

　　王一博把鸡蛋掰开，把蛋白塞到他嘴里，自己吃了蛋黄。肖战怕他噎着，又指了指小火炉：“有……有水。”

　　王一博没动，他把蛋黄咽下去：“我有个朋友在医院。”

　　肖战没说话，只是朝他笑笑。

　　王一博又说：“让我帮你。”

　　肖战还是笑，一转头看到肖易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就问他：“叠……叠好了？”

　　肖易点点头，拿着哨子在院子里边吹边跑着玩。王一博跟在肖战身后进屋，看着他把肖易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一床一床放好，接着跟他解释：“当……当过……当过兵。”

　　王一博往院子里看了看，原来是肖易在当兵的时候养成的拉练的习惯。他看肖战出门，又跟上去。肖战走到院子里摸摸肖易的头发，奖励他一粒糖葫芦。王一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又凑上去：“肖战，让我帮你。”

　　肖战还是笑：“好……好不……好不了。”

　　王一博就不说话了。

　　肖战以为他不高兴了，拍拍他的手：“走。”

　　“去哪里？”王一博问。

　　“出……出摊。”

　　“车修好了？”

　　“当……当然。”肖战推两下，小推车就“咯吱咯吱”叫两声，像是在应和。

　　王一博脱口而出：“好。”

　　肖战又笑：“我……我请……请客。”

　　“重庆小面？”

　　肖战摇摇头，他真的很爱笑：“下馆……下馆子。”

　　王一博先他一步去推小推车，把肖战挤到后边，转头对他说：“吃人嘴短。”

　　肖战笑了笑，招呼肖易过来，两个人在后面推着。

　　肖战今天来得晚了点，有几个开摩的的小伙子还没走，蹲在马路边上边抽烟边等他。肖战摆好凳子，那几个小伙子就把香烟吐到地上，拿脚踩灭了，笑嘻嘻地过来跟他打招呼。肖战认识他们有小半年了，都是重庆来的娃，最小的只有十六岁。肖战刚来北京的时候受到不少照顾，年轻人在外打拼不容易，他想着帮一个是一个。所以每次他们来，肖战都给他们多一两小面，生意好的时候，也给人多个荷包蛋。

　　肖战跟人打完招呼就去下面，王一博跟他们都不认识，只跟着肖战。肖战正忙着，哪有空理他，把他按着坐到车边的一张小桌子边上。王一博想站起来帮忙，又被肖战按着坐回去，像哄小孩的语气：“别……别闹。”

　　王一博是个“乖小孩”，他“乖乖”坐着不动。

　　肖战的第一碗面端给王一博，上面卧着个荷包蛋，放在小桌子上面。说是小桌子，其实是用来放东西的，生面条，生鸡蛋，生辣椒放了满桌，王一博只能抬着手吃。

　　有个小伙子看王一博吃面的样子好笑，就跟肖战打趣：“肖哥偏心眼，只给他凳子，不给我们凳子。”

　　旁边的男人给他头上一筷子：“俊儿你小子瞎起什么哄？小肖还要忙，不吃滚到马路边上蹲着去吃。”

　　俊儿“嘿嘿”笑两声：“肖哥我错了，我这也有凳子。”他拍两下塑料凳，又冲旁边的男人笑：“罗哥，只不过我这凳子是桌子。”

　　肖战跟他们说的重庆话，王一博听个半懂，只发现重庆人都特别爱笑。肖战也是，每次他看过去，肖战都在笑。

　　一早上人来人往的，肖战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肖易帮着肖战收凳子摆凳子，干得还挺熟练。倒是王一博，坐着不是，站着也不是，跟在肖战屁股后面什么忙也没帮上。

　　卖完最后一份小面，肖战总算得空了，坐到塑料凳上喝了口水。肖易走过来指指他坐着的塑料凳：“回家，回家。”肖战叫人别闹，说他累了，给他一粒糖葫芦哄他。肖易得了糖葫芦，含在嘴里，坐到凳子上晃着脚玩。

　　王一博看到肖战捏着眉头，就知道他是累了。他早上还拿了个鸡蛋，这会儿拿出来问肖战：“还是吃蛋白？”

　　肖战摇摇头：“不……不饿。”

　　王一博又放回去：“那等下回家。”

　　“不……不回，”肖战抬头看他，“请你……下……下馆子。”

　　“你不是说不饿了？”

　　肖战知道他生气了，没想到王一博那么会使小性子。他没想跟王一博走得太近，只试探着问：“那……那下……下次？”

　　“好。”王一博一口答应。

　　肖战叹了口气，看人走远了才去叫肖易：“走。”

　　肖易停下来问他：“走哪里？”

　　“带……你……下……下馆子。”

　　肖易一下子跳起来，骨碌碌转两下眼珠子，歪着头问：“赞赞生日吗？”

　　“不……不是。”

　　肖易咬咬手指，两眼放光：“是我的生日？”

　　“贪……贪吃……贪吃……鬼，”肖战笑他，“吃……吃什么？”

　　“吃红烧肉。”

　　“太……太贵。”

　　“没有红烧肉不叫下馆子。”

　　肖战只摸摸他的头发：“怎么……怎么那么……那么聪……聪明。”

　　到最后，肖战还是带肖易下馆子吃了红烧肉。回家的时候，肖易还揣了一块到兜里，说是要晚上睡觉的时候在梦里面吃。

　　肖战就问他：“梦……梦里……什么……什么没……没有吗？”

　　肖易“嘿嘿”笑两声，没听懂肖战说的话。床底下的木盆里还有水，肖战懒得去倒也懒得洗脚。他想着王一博，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只可惜肖战越想，王一博越不出现。

　　肖战是从俊儿嘴里听到的王一博，距离他们上次见面过了快半个月。

　　俊儿人活络，出手又大方，在这一片蛮吃得开。他记性好，干开摩的拉人这行的，有得是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吃完面，一抹嘴把肖战拉到旁边，小声问他：“肖哥，问你个事儿？”俊儿学得快，北京话能说个七七八八。

　　“什……什么？”

　　“就上次那个戴眼镜的，是肖哥朋友？”

　　肖战想了想：“也不……不算。”

　　“不是肖哥朋友就算了，正好少管闲事。”

　　肖战看他要走，连忙拉住他：“怎……怎么……怎么了？”

　　俊儿又转回来：“我昨晚上到东城去拉人，正好拉到你那朋友。他没认出我来，我倒认出他来了。我看他手里拿着两个大行李箱，眼镜也给打碎了，看着像出了什么事。”

　　肖战急着问他：“知……知不……知不……知……道什……什么……什么事？”

　　俊儿说：“人是从棉花胡同出来的，那里面有个大学，八成是在学校里遇上什么事了。”

　　有人探过来搭话：“俊儿哥，大学生也打架啊？人不是那什么……那什么知识分子吗？知识分子也打架？”

　　俊儿把人脑袋按回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他看肖战一脸担忧，忙笑着说：“说不定是他自己摔的，是我想多了。”

　　他看肖战不说话，试探着问：“肖哥你要是真担心，我载你去看看？”

　　肖战摇摇头：“可……可能……没……没事。”

　　俊儿还要再说，罗哥那边接了两单生意，叫他过去帮忙。肖战听了俊儿的话，卖面的心思也没了，一早上过得浑浑噩噩的。到后来，连肖易都看出来了，围着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肖战还是摇头，摇完头问他：“别……别人帮……帮我……我们，要……要不……要不……要……”

　　“姨说了要帮来帮去。”肖易没等他说完就抢话。“姨”是肖战的外婆，照顾过他跟肖战。肖易比肖战大一辈，肖战叫外婆，他就叫姨。

　　“对……对……帮……帮他。”肖战其实就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不然他心里面过不去。

　　肖战先把车推回家，把肖易交给院里的王奶奶照顾。王奶奶看出肖战出门有急事，忙把人叫住，把肖战拿给她的鸡蛋还回去：“小赞跟我客气什么啊？这出门办事，手里头得拿点东西。”

　　王奶奶是个快活人，肖战也是个明白人，他拿了鸡蛋道了谢，戴上帽子手套去棉花胡同找人。到了棉花胡同，肖战才想到王一博只是在这里读书，不一定住在这里。他四处看了看，摸出两个鸡蛋放到衣兜里，然后到校门口的值班室去打听消息。

　　大学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看门的大爷是个老北京，一看就知道肖战是来找人的，就带着口北京腔问他：“小伙子，找谁呢？”

　　肖战先把两个鸡蛋塞到大爷手里：“找……找王……王一……一博。”

　　大爷把鸡蛋放到衣兜里，又问他：“知不知道是哪个系的？”

　　肖战摇摇头。

　　大爷叹口气：“不知道是哪个系的，这找起来就有点麻烦了，这里面得有好几万人。”

　　肖战又要拿鸡蛋，被大爷推了回去。大爷朝他摆摆手：“大爷这做人得地道，你是个老实的小伙。”他指指旁边的布告栏：“这学校有消息都往那里面贴报，你去看看，兴许能找到有用的。”

　　“谢……谢谢，”肖战想了想又跑回来，“大……大爷，打……打……”他有点着急，一句话半天没说话。

　　大爷问：“是不是想再打听个人？”

　　肖战点头：“赵……赵教……教授……”他怕大爷不知道，连忙又补充一句：“女……女的。”

　　“有了，”大爷一拍大腿，“这几天还真有件事。”

　　“什……什么？”

　　大爷突然上下打量他起来：“小伙长得真俊，跟赵教授是什么关系啊？”

　　肖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实话实说：“老……老乡。”

　　“知道了，”大爷又指指东边的侧门，“小伙子，你到那去等，赵教授下班了都往那走。”

　　肖战道完谢，大爷又叫住他：“赵教授这几天不一定来上课，天这么冷，你过几天来也行，我给你留个意。”

　　肖战只道谢，给自己跟大爷一人买了一个烧饼，蹲到马路对面边吃边等。大爷咬一口烧饼摇了摇头，嘿，还是个痴情的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