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直到上了车,杨震的肩才卸了力,他靠坐在后排,吩咐司机开车。
军部的车从小梨园径直驶向河东区的裕富纱厂。伍孟华坐在他身侧,想到今日在包间,杨震对王竹林还算客气,他伸手拍拍老友肩膀,说到,"今日,委屈你了。"
日头正往下落,他们听戏时外面下过雨,这会儿落日余晖洒在街上还未干透的水坑里,明亮得晃人眼。
其实说不上是委屈,对比他这些年在杨家遭受的委屈,今日这出已经算是温吞。杨震伸手拆了领带,长长呼出一口气,汽车在飞驰,他看着窗外倒退的行道树不说话。
伍孟华知道杨震在忧心什么,杨四小姐自从入了王家的门,便再也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不让回门不让探亲,说是去做姨太太,实际上与人质无异。
今日这局,王竹林不止请了他们,将青帮和日本人也掺合进来,偏偏就是此时,杨三的纱厂出了事,这其中是谁的手笔?是单纯的工人闹事还是有青帮和日本人从中做梗?
伍孟华见杨震沉默着,探身过去问坐在副驾驶的副官。
"三少爷的纱厂到底怎么回事?"
副官与他们一同到的小梨园,所知也都是听来人报说的,"说是工人闹事,驻厂日警打死了两个,下午日军派了千余士兵镇压,当场……当场打死了二十几人,带走了四百多人。"
听副官这样说,伍孟华咬着牙骂了一句脏话,他偏过头看着杨震,杨震面上看不出表情,但是伍孟华了解他,他这样面无表情的沉默才是最恐怖的。
回看杨震这些年,带着杨家的军队远走津城,寻到了正路。可世人对杨家的军队颇有误解,偏见根深蒂固,仍旧觉得他就是军阀,杨震从不辩解,他一心为国为民,伍孟华是知道他这些年过的有多苦。
可杨三勾结日本人,无疑是将杨震再架火上烤了。
伍孟华问副官,"现在日军撤出去没有?伤亡数据有没有统计出来?现场有没有医生!"
说到最后,伍孟华几乎是在喊。此刻的他,与杨震一样心痛。
副官无措地沉默,他掌握的现场信息也是少之又少,只能再次吩咐司机开得再快一点。
车子驶进裕富纱厂,此处哀嚎声不断,厂房是被火烧过,又经雨水浇灭,此刻正一股一股冒着黑烟。杨震与伍孟华一同下车,纱厂中早没了日警的身影,惨案发生数小时,工厂中未曾受伤的工人早就逃回了家,只剩下死了的,和重伤的工人。有人从烈火燃烧的厂房中逃出,身上淋了雨,在纱厂大院无助的失神。
可是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拉住了杨震的视线。
这人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现在应该在一个舞厅参加好友的订婚宴。可如今他在这,身上原本米白色的西装被雨水浸湿颜色变深,他蹲在地上,上衣衣角够到地面,黑泥顺势蔓延上来。
他正抽出那条早上杨震亲手给他系好的领带,扎在重伤者被刀砍伤的大腿上止血,他太过认真,以至于杨震走到他身边时,他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有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杨震站在他身后,轻声唤了他。
"顾魏。"
顾魏为伤者处理伤口的手顿了顿,是熟悉的声音。他仍旧自顾自地处理伤口,没有转身却开了口,"二哥,你来了。"
杨震从未见过这样的顾魏,与他一处半年了,今日竟是杨震第一次见到面对伤患的顾魏,是与他印象中和平日相处中很不一样的顾魏。
杨震见他冷静地将领带扎成一个死结,随着每一次动作,那伤者都要哀嚎一声。不止他一个人这样,裕富纱厂中所能见到的伤者,皆是如此。
顾魏再次说到,"邓医生的订婚宴就在隔壁街上,我们下午见到这边起了火就赶来了,死了二十三人,都是行刑式的四十五度枪杀。伤者太多了,这里环境很差,我们只能做简单急救处理,邓医生在那边搭了一个简易手术棚,也只能给伤者缝针,还有五个重伤,救不回来了。"
顾魏不知日本人来过,只是看到远处着火起的浓烟便带着人赶来了裕富纱厂,他是跟日本人和杨三擦肩而过。
伍孟华环看了一周最后走到杨震身边,见到顾魏也在,这才看清了院中是有医生在的,只是他们身上都沾了泥垢,还有厂房燃烧又被雨打湿后洒落的黑屑,狼狈不堪。
伍孟华递给杨震一颗射在泥土里的子弹头,特殊的纹理显示了这颗子弹的来源,伍孟华眼底像是有泪,他声音是从牙关挤出,他说,"是日本人的子弹,抵赖不了。"
杨震握着这枚子弹,尖锐的头部几乎要戳进他的手掌,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任由自己用力。
他的军装外套慢慢濡湿,是又有雨落下,他扬着头,看丝丝缕缕的黑烟,也看渐渐昏暗的天空。
又是一桩纠缠不清的人命债。只因他是杨震,他姓杨,那杨家发生的任何事,最终都要落在他的头上。杨震从未有过一次像现在这样想要同世人辩解,他代表不了杨家,如今这些为人不齿的事情都不是他杨震做的。
可终究是不会有人听,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以为的,再往后,便是人言可畏。
杨震的军队迅速将纱厂里的伤员和尸体处理了,轻伤的送去附近医院,重伤的都抬上卡车,直奔明济。
顾魏是跟着杨震的车回到明济的,他在值班室换下污秽的西装,杨震站在他身后,帮他擦拭的头发。
顾魏伸手向后握住了杨震的手,他轻声说,"今天这里会忙到很晚,肯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不用在医院等我。"
杨震点头,他在顾魏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便不敢耽搁他的时间,放人走了。
顾魏走后,杨震出了值班室下了楼,伍孟华还在车里等着他。
推开车门,杨震坐在伍孟华身侧,他沉默片刻,摊开手向伍孟华要烟抽。
今日没有贫嘴,也没有玩笑话,伍孟华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那只黄铜烟盒,控出一支烟递给杨震,杨震将烟叼在嘴里,偏过头让伍孟华给他打火。
夏日里车内闷热,杨震摇下车窗让风灌进来,一支烟被他夹在指尖许久,一截儿烟灰被风吹的将落不落,杨震只是闻着烟味,一口都没抽。
香烟将燃尽时,杨震蜷着手指,将烟头摁灭在自己的手掌,火星灼烧肉体发出滋滋的声响,伍孟华循声看过来,皱着眉去掰杨震的手。
"你不要为了一个畜生伤了自己,也顾着点顾魏的心情,回头看你手上伤了这么一块,要怎么解释?"
杨震仰着头,一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喃喃道,"解释不清了,早就解释不清了。"
伍孟华听出他话外意思,安慰的话讲不出口,如今他在津城的生意被王竹林掣肘,已经帮不上杨震什么忙,裕富纱厂的事一出,整个津城的政商都在看他与杨震的笑话。想他伍孟华在四九城中何时被人这样拿捏,人生最落魄也不过于此了。
"现在不要想这些了,被带走的四百多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平民老百姓到了日本人那可不好再出来了。"
"是想拿四百多工人做人质。"杨震轻声说,他撤下压在眉头的手,看着上面圆形的伤口出神。
"要人质做什么?杨三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他要真跟你过不去,何苦拿老百姓撒气,你们俩上校场打个你死我活我都不带管的,你最好一枪崩了他,日后也省心。"伍孟华顿了顿,他是气得极了,"上次说给我一个说法,杨震,你我心善可不是让他更加为所欲为的!他现在是腰杆硬了,巴结上青帮不算,都能调动日本人的军队了,属实好能耐啊!"
伍孟华这半年来受的窝囊气在今日终于爆发,左手握拳,一下一下砸在车门上。
他想不通,这样的世道,好人就是没法做成好事,想平平安安活着的人就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那些见风使舵满腹黑水的人依旧活得有滋有味,步步高升。
可这本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杨震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让辛华以杨家的身份发份电报到公馆,也给杨三发一份,就说杨大帅病危,望家中子女回北京探望。还有,报上也要登,最好让杨大帅病危的消息传遍整个北六省。"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要这个月做,下个月,缓和一点时间,不要让他起疑。"
伍孟华听杨震如此说,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伍孟华抬头,看上杨震的眼睛,见他眼神中已然泛起了杀意,伍孟华问,"你是想在北京?"
杨震答道,"在津城不好动手,我暂时没有跟青帮和日本人纠缠的打算,况且我只要在津城有动作他就会察觉,他不会放下警惕前来的。杨宅那边还要你的人多费心思,这个月,就先把人控制起来吧,杨三早就觊觎大帅遗嘱,这封电报发出来,他会回去的。"
伍孟华点头,他察觉自己竟无比庆幸杨大帅此刻还活着,没有比杨家家产更吸引人的东西了。伍孟华笑说,"二爷放心,此事小的给您办妥当。"
杨震听伍孟华又开始跟自己逗趣儿,他也是笑,"赌一把罢了,他要去,我保证让他再也出不了杨家,他要不去,我就算绑了一身炸弹去跟他同归于尽,也不可能再让他祸害一方。"
伍孟华笑得有些咳嗽,他伸手拍杨震肩膀,"你拉倒吧,跟他那种人同归于尽也太窝囊了,这种死法不适合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这话你也就跟我说说,要是让顾魏知道了,准跟你急。"
两个人说笑着,一如往常。
顾魏再次见到杨震已是两日后。
他这两日接连的手术,那日在裕富纱厂的重伤者实在太多,即便他与邓医生轮番上阵,也是双双住在手术室里没能出来。
顾魏身上难受,那日淋了雨潮湿的衬衫被体温烘干,湿气入了骨,从手术室出来时,顾魏觉得嗓子沙沙的疼。
他洗了个热水澡,在走廊里将头发擦到半干,推开值班室的门,看到杨震倚在窗台,手中把玩着他搁在窗台上的墨水瓶。
顾魏发现杨震很喜欢他的墨水瓶,每次来值班室都要把玩一番。他关上门走过去,按了电风扇的开关。
"这墨水瓶是水晶做的,我是喜欢上面的雕花纹路,所以才拿来收藏。"
听顾魏这样说,杨震将墨水瓶拿起来看,手摸过瓶身的雕花,是与寻常墨水瓶不一样的,上面雕了朵玫瑰。
杨震放下墨水瓶问顾魏,"你喜欢玫瑰?"
像是知道杨震要做什么,顾魏笑笑说,"你可千万别送我玫瑰。"
那个墨水瓶里早就没了墨水,甚至要拧开瓶盖都要用上一番力气,是内侧的墨水干了,将瓶盖和瓶身粘住。是被顾魏放在窗台好多年,只因喜欢那朵玫瑰雕花,才久久不舍得扔。
杨震自然而然地将顾魏与玫瑰做了比拟,发现二者惊人的相似。
荆棘艳骨,不可摧残。
他走上去,将抱未抱,将顾魏圈在自己与办公桌中间,嘴唇轻轻擦过顾魏半干的发丝,细闻着顾魏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
"我在这等你的时候在想,等一下要用什么样的借口请你吃顿饭。"
顾魏身上未擦干的潮意转化成了汗,新换的衬衫受了潮贴在身上,他笑着推杨震想让风欠进来,"你自己去吃吧,我好累。"
杨震抓住顾魏的手,将他的指尖凑到自己嘴边轻吻,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杨震吻着顾魏的指尖,说话也是含糊不清的。风扇此刻嗡嗡的转着,窗外是有蝉鸣,院中的杨树叶子随风哗啦哗啦的响着,窗边是洒落的树影,够不到地面。
顾魏的鬓角滴落一滴汗,砸在杨震的衣袖上。
这样的夏日午后,顾魏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他头靠在杨震肩上,任由杨震亲着自己。
"过段时间跟二哥回趟北京好不好?"
杨震的话是平静的,听在顾魏耳中却如一声惊雷,北京城那个地方,有着顾魏此生最痛苦的记忆,但也是与杨震情意初生的地方。
顾魏抬头,看向杨震的眼睛,京城杨家的宅院里发生过什么他们两个心知肚明,顾魏知道杨震不会平白让自己回到这个梦到都会惊醒的地方,他轻声问杨震,"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杨震答道,"邀你去看戏。"
这话是贴在顾魏耳边讲的,颇有玩笑话的意味,顾魏却在分秒中咂巴出杨震话中的意思,他踮起脚,同样覆在杨震耳边,"二哥既要搭台唱戏,没有观众怎么行,何时动身?我好跟院长请假。"
杨震伸手抹掉顾魏额上的汗,笑说不急,等二哥的安排。
那日后,顾魏照常在明济上班。
惨案发生后,杨三再没在裕富纱厂出现过,杨震的军队进驻纱厂,将烧毁的厂房铲除,那些在大火中损毁的原材料和订单,也都由伍孟华出钱赔付。
赤峰道公馆杨震的卧房里,顾魏递给伍孟华一杯茶。
"伍先生,你这次又是赔了多少?"
伍孟华咬牙切齿,几乎是要将牙咬断,"顾大医生,您能别再我伤口上撒盐吗?咱平心而论,杨三当年被他老子赶出去了,那他杨三的事与杨家就无关了吧,咱们这位二爷,上赶着给人擦屁股,我说二爷,您老是不是应该找个观音庙,把那观音请下来您自己坐上去?"
顾魏知晓伍孟华是一时口快泄愤,便也由着他说,杨震是没有必要非管杨三这堆烂摊子,但他是杨震,他见不得百姓受苦国人受辱,况且即便被赶出家门,杨三终究是姓杨。
顾魏坐在伍孟华身边,拍拍肩膀表示安慰,纱厂这块空缺巨大,伍孟华这次着实是出了不少血。
伍孟华接着说,"这事最好赶紧有个了结,我伍孟华是有钱,但也经不住二爷你这么败家。"
杨震搁下手中报纸,翘起二郎腿,"快了,今天已经二十号了,最迟半月,一定会有个了结。"
顾魏知晓这两个男人一定是在谋划一件大事的,那日杨震同他说要回北京他便知道。
杨震问伍孟华,"辛华那边没问题吧?"
听到伍辛华的名字,顾魏抬起头,他不知杨震与伍孟华谋划为何要一个女孩子掺合进来。
"没问题,"伍孟华喝口茶,将茶杯放在茶几上,他讲话没有背着顾魏,接着说到,"辛华求的是爷爷,当初在津城遇刺那事爷爷已经知晓了,他本想用伍家的手段处理,但是辛华说你们杨家兄弟积怨太深,此事还是要你亲自动手。"
到这,顾魏才真正知道了杨震与伍孟华的谋划,大约是要将三少爷引到北京去,前尘往事新仇旧怨一并算了。
杨震点头,看向伍孟华,"让你伍家掺合进来已经是不妥了,杨家的事是得我自己处理,我是个不怕麻烦的,就怕已经过了你们伍家的手,到时青帮和日本人会找麻烦。"
伍孟华嗤笑一声,"笑话,我是应付不来的人吗?放心,他们不敢拿伍家如何,我在京城背靠伍家,在津城背靠你杨少帅,怎么着也算是抱紧了最粗的两条大腿,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杨震颔首,"还是小心为妙。"
伍孟华点头,转身看向顾魏,"还有你,近来也要小心,青帮惯会绑架拿人,这个节骨眼不要坏了你二哥的大事。"
听到这话,顾魏还没答,杨震先"啧"了一声。
"你吓唬他干嘛?"
顾魏垂着头玩自己手指,被杨震一把圈进怀里。
"嘿!爷是给你们提个醒儿,好心当成驴肝肺呢怎么,不过也是,反正你迟早要收拾这帮人,他们敢绑了顾魏,就是嫌命长了。"
伍孟华拍拍顾魏肩膀,挑着眉说到,"别怕别怕啊。"
小归推门进来添冰块,顺便把伍孟华请了出去。
夏日夜里有风吹进来,二楼杨震的卧室窗户没关,竹帘子随风啪嗒啪嗒打在窗框,这声音在安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顾魏走到窗边,将竹帘卷起。
"二哥不要担心,我之前同你讲过的,我要真被绑了,能反抗我就拿手术刀要了他的命,反抗不了我也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软肋。我今日对你许个诺,我若死了,下辈子还找你。"
这话是顾魏背对着杨震说的,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了窗外沉睡的蝉。
顾魏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耳畔,他觉得痒,伸手去抓。
"不会让你死,也不可能让你死在这些人手里,二哥现在有本事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在二哥身边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不要有。"
顾魏想到刚在一起时,杨震对他说过,当初是他没本事把自己留在身边,这次想要一直在一起。
他点头,在杨震的怀里转了身,脸贴在杨震胸前,感受他跳动的心脏。
……
九月,津城的苦夏悄然揭过,早晨和晚上都泛起了凉意,即便是日头最盛的午后,也不似前两个月那样难捱。
上旬过半,一封北京杨家的电报发进了赤峰道公馆和杨三的住所。电报言简意赅,讲说大帅近日沉疴难起,恐时日无多,望家中子女皆回北京探望,家中产业及军队部署一并交托,务必见报即回。
杨震收到这封电报当晚,便与顾魏和伍孟华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火车在前门火车站停靠那日,杨大帅病危的消息登了报。伍家人的手笔,让这份报纸传至街头巷尾,从北京到津城,就连身在奉天的张大帅也在晨起喝茶时看到了这则消息。
杨三收到电报时是不信的,当初离家时杨大帅的话说得何等决绝,如今要死了竟让自己回京探望,他不免想到是杨震做的局。
可在接到张大帅的电话时,杨三迟疑了,心中合计着莫不是他这位老爹真的要死了。
杨三应付张大帅,三两句挂断电话。距离他收到电报已经过了两日,越想越觉得不能再耽搁,杨家家大业大,若是杨震早自己一步进京,说不准父亲的遗嘱就都由着杨震的意思写了。
杨三思虑片刻,将那封铺在桌面上两天的电报钻在手心。
他当即吩咐包下两节车厢决定启程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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