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一蹲就蹲到晚上，刚好碰上休息日，赵教授大概是休息了。后两天肖战也去蹲人，早上收了摊，下午照常给看门大爷带鸡蛋跟烧饼。前两天还是没蹲到人，肖战想着大概是错过了，到第四天干脆不摆摊了，一早上就去棉花胡同。他手套上破了个洞，没来得及买新的，漏风的地方又痛又痒。

　　这天去得早，正好碰上大爷打水回来。肖战蹲在马路边上，大爷过来给他怀里塞了个暖水瓶：“冷了就来换水，这公家水，不用钱。”

　　肖战只说“谢谢”，把暖水瓶揣到袖子里。

　　头两天还没下雪，今天到中午的时候又开始下了。肖战蹲在马路边上，雪花飘下来，落在他头上，肩上，背上。他没戴口罩，鼻尖都被冻得红红的，怪惹人心疼的。雪积起来很快，肖战也不挪位置，只拍拍帽子，又把身上的雪抖下来。雪落得厚了，他就又抖一抖拍一拍。大爷看着心疼，又来了好几次，给他换了暖水瓶，又叫他到值班室里去避一避。

　　肖战说谢谢，又说不用了，怕错过人了。

　　到了下午，雪越下越大，肖战也蹲不住了，只能到马路边的屋檐下面去躲雪。大爷开了窗户朝他喊：“小伙子，外面冷得紧，你快进来避避，这里面也能看见人的。”

　　肖战也喊：“不……不……不用，这……这挺……挺好。”

　　大爷拿人没办法，拎了暖水瓶要给人换水。刚开门，就看到肖战一边喊“赵教授”，一边往马路对面跑。大爷怕人摔着连忙喊，肖战也没听见，就见着赵教授推了辆自行车出来，肖战正堵着人。

　　赵教授看见人也是吓一跳，她跟肖战是老乡，又跟人学过几天重庆话，看到了格外亲切：“小肖，你怎么来了？”

　　肖战看她大冬天也只穿一身西装，忙要脱外套给她。赵教授笑笑：“没事儿，我不冷，里面穿了厚衣服的。”她看肖战脸上冻得通红，知道他等自己大半天了，又问他：“小肖，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儿？”

　　肖战点点头：“王……王一博，怎……怎么……怎么了？”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赵教授让肖战跟她走，“我家就在学校对面，外面太冷了，你先跟我回家。”

　　肖战又点点头，赵教授平日里直话直说，现在只怕真出事了。他跟在赵教授身后，一路上忐忑不安的。到了居民楼单元口，肖战反而不肯上去了。

　　赵教授笑了笑：“真拗不过你。”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给肖战：“你先看，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再问我。”

　　肖战的手有点发抖，戴着手套好几次都没打开。他去摘手套的时候有点着急，一下子没摘下来，就用嘴去咬。一打开文件，是一份红头的通报批评。肖战大部分的字都认识，有不认识的，赵教授就给他解释。

　　看到最后，肖战的额头直冒冷汗，声音发颤：“他……他现……现在……他……他……”

　　“这件事情的影响比较大，我也知道是别人造谣的，申请书我已经写了交给校领导了，最后怎么处置要看造谣的那个人怎么说。”

　　肖战点点头：“那……那你……你……”

　　赵教授笑着说：“我没事，一博是我的学生，我相信他的人品，不然也不会写申请书了。”她看肖战一脸担心，又说：“我就是停课几天协助调查，你要是担心一博，可以去他家看看。”

　　肖战又点头，赵教授撕了张小纸条，写上王一博家的地址递给他。肖战接了纸条道谢，赵教授又把手套摘下来给他，又笑着说：“不戴上我可就把纸条拿回来了。”

　　肖战的嘴巴动了动，又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他给赵教授鞠了个躬，跑进了大雪里。

　　王一博住在工人大院，房子是他爸妈知青回城后厂里分配的，比胡同里的四合院要好找些。王一博家在三楼，肖战照着地址上的门牌号去敲门，没想到门很快就开了。

　　王一博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只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我担……担心。”

　　王一博看他身上落了雪，融化了顺着帽檐滴下来，悄无声息地落进自己心底。他看到肖战冻得通红的鼻尖，突然感觉口干舌燥。王一博的喉结动了动，习惯性地去抿嘴唇：“先进来。”

　　肖战进了门，站在玄关口有些不知所措。王一博关了门，给他拿了双棉拖鞋。肖战说“谢谢”，换了棉拖鞋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人总是不拿自己当回事，王一博在心底叹口气，伸手要去脱肖战的外套，结果被人躲开了。

　　他盯着肖战，盯得肖战有些不自在：“怎……怎么……么了？”

　　“衣服都湿了，你先脱下来，我家里有暖气。”

　　肖战点点头，把棉大衣脱下来又不知道该挂在哪里，只好拿在手上。王一博把衣服拿过来挂到墙上，问他要喝什么？

　　肖战在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的，比上课的小学生还要乖。王一博看着，气就消了一大半。他给肖战倒了杯热牛奶，递过去的时候瞥见肖战戴的手套，突然问他：“你的？女式的手套？”

　　肖战“啊”一声，想到手套是赵教授的，连忙摘下来放到桌上：“借……借我……借我的，赵……教……教授的。”

　　王一博“嗯”一声，把手套放到抽屉里。他看肖战还坐着不动，把牛奶塞到他手里：“趁热喝。”

　　怎么都那么霸道啊？肖战心底嘀咕一句，嘴里却“哦”一声，两只手捧着透明玻璃杯，小口小口喝着。王一博第一次看肖战吃东西，没想到是这么斯文的样子。肖战大概是喝不惯，喝几口就停下来，嘴唇上一圈薄薄的奶渍，就这样盯着王一博看。

　　牛奶很白，但肖战的嘴唇跟手都是红的。王一博又一次觉得口干舌燥，只好用说话来缓解这种尴尬：“没让你一定要喝完。”

　　肖战本来还想喝的，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赶紧把玻璃杯放回桌上。

　　“我的事情你知道了？”

　　肖战点点头。

　　“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都是他们造谣的。”王一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肖战解释，但他还是说了，“陈一响想追求赵老师，但是赵老师拒绝了他。我又发现他在考试的时候作弊，他怕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所以造谣我跟赵老师有不正当的关系，造谣我对赵老师进行性骚扰。”

　　“信……信你，”肖战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不……不会。”

　　这次换王一博点头：“赵老师已经写了申请书给校领导，会没事的。”

　　肖战这次没点头，只问他：“为……为什……什么没……没上……上学？”

　　王一博不说话。

　　肖战又问：“他……他们……没……没……没看？”

　　王一博还是不说话。

　　肖战急得站起来去拉他的手：“说……说清……说清……清楚！”

　　“别急，”王一博安抚他坐下来，“没事，就是停几天课。”

　　肖战猛地摇头：“不……不行！”

　　“肖战，真的没事，”王一博也看着他的眼睛，“我都处理好了，过几天就能去上学了。”

　　肖战其实急得要哭了，他这几天吹了风，眼角都红红的。他就看着王一博，看着不说话。肖战的眼睛太勾人了，王一博不敢再看，赶紧错开他的目光，转移话题：“除了这个，你就没什么要说了吗？”

　　肖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简直让王一博如坐针毡。他就快坐不住的时候，肖战终于开口了：“下……下馆……馆子，我……我请……请你。”

　　王一博脱口而出：“是因为上次没请成吗？”

　　肖战只“嗯”一声，站起来就要出门，王一博这才松了手。王一博让他等一下，他到房间里去拿点东西。肖战就到门口去等，等他的时候正好把棉大衣穿好。王一博出来的时候拿了副皮手套，递给肖战叫他戴上。

　　肖战把手套戴好，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靠近手腕那里绣了只小灰兔，他很喜欢，脸上堆满了笑：“刚……刚刚……好。”

　　王一博却皱了皱眉：“有点大了。”他上次看到肖战的手套破了，手冻得通红，路过供销社的时候就去买了一副。当时店员问他买多大的，他也不确定，就买了比自己小一号的，没想到还是买大了。

　　“没……没关……关系，”肖战是真喜欢这副手套，“里面……再……再戴……戴，暖……暖。”

　　肖战的话起作用了，王一博点点头，穿了外套跟他外走。雪还在下，天暗下来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肖战打开手电，问他想吃什么？

　　“有点晚了，”王一博把手电拿过来晃两下，又说，“有什么吃什么。”

　　肖战就带着他走，绕到工人大院后面，再往北走有个兵工厂，兵工厂旁边有个家属院，家属院旁边有条小吃街，他跟王一博找到一家卤煮店，点了两碗卤煮。这个点没什么人，卤煮上来很快。天气太冷，老板娘两只手插在袖子里，靠在前台打盹儿。小孩子倒是不怕冷，一堆儿围在空地上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