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一博弯腰捡起那枚大洋，嘴角一勾，塞回了裤袋。

“呦呦呦，怎么还收起来了？看你这笑的迷瞪的模样，不会是哪家的小姑娘吧？”

　　“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姑娘而不是小伙子呢？”他坐在沙发扶手上，吊儿郎当的模样倒不像是借住别人家，而是回了自己家一般。

“啧啧，我看啊，不是小姑娘，也不是小伙子，能把你这千年王八精骗的只剩一个铜板的，该是那林子里的狐狸精，还是专吸人精血的那一只。”

　　“混东西，嘴里没一句干净的。”两人相视一笑，王一博岔开了话题：“说回正事，我这次回来你也知道原因，家，我是回不去了，饭还是得吃，杂志社那事儿不能黄了吧？”

　　“怎么可能？”曹开诚一瞪眼：“别的不说，在重庆这一片儿别说去个破杂志社，就算是进政府工作也没那么难。”

　　“得了，我可是真的怕了。”他再次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后吐了个烟圈：“在上海那时候总想着出人头地，不然也不会跟了R本人，没想到R本人这么没用，跑回自己老家了，我们这些给他们出生入死的，最后被他们像垃圾一样丢掉，真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曹开诚也跟着点上一支烟，嗤笑一声：“所以说，中国人的地盘儿还是要跟着中国人更稳妥些。就像我那父亲，用一整座矿山买了条仕途，本以为大字不识一个能干到个部长已是万幸，却不想上头那群狗娘养的在R本人打来的时候跑的比兔子快，他没跑掉，现在反倒成了与百姓共存亡的英雄，这次会议，竟还代表国方参加，就是连我这个儿子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

　　“呵，我就没你那运气。”他也冷笑一声：“至少你那父亲还懂得提拔你们俩兄弟，我父亲，啧，当初要不是有我，他能在这乱世左拥右抱过那人上人的日子？”

　　“兄弟，你说的不错，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事我跟我父亲提过你，要有机会指定能给你指条明路。报社只是暂呆之处，却不是你的归处，懂吗？”

　　“那，兄弟就在这里谢过。”王一博挑唇一拱手，却被曹开诚拍了回去：“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这事儿不能着急，尤其是这次会议，你懂的，老蒋都是被逼着参加，都心里憋着气儿呢，最后也不知会谈出个什么东西，等实事稳定些了，再给你说说。”

　　“你的意思我懂，唉，就是再等等呗。”

　　曹开诚拍拍他的肩膀：“再等等，我会给你想办法。”

　　他拿起外套起身，王一博也跟着站了起来，曹开诚边走边说道：“这套房子是我哥的，也不经常回来，就把钥匙给我了。你的事儿他知道，让你安心住在这儿，等以后安排好了再搬出去也不迟。”

　　“那怎么好意思，等我过几天入职了，申请了宿舍就搬出去。”

　　“没事儿，别墅那么大，他一个人也住不过来。你住二楼，他住三楼，就他那个繁忙程度不是故意你都碰不到面儿。”

　　“那帮我谢谢令兄，等我发了工资，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

　　“行吧，我也不勉强你，等你发了工资记得请我吃饭。”

　　“嗯，没问题。”

　　微笑着送他出门，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王一博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是差了一点儿火候。”他走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手提箱放到了书桌之上。

从里面掏出个铁制的盒子，扫完整间屋子后才放下心来，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摞书，打开书册，里面竟然全是镂空的，书册里被挖了大大小小不同形状，每个形状的洞里都卡着一些不知名的铁制零件。

他将那堆铁制零件小心翼翼的取出，组合拼装后又从手提箱的夹层里抽出两根天线，连接上那堆铁制零件，然后从一旁的电话机上拆出电话线，几个来回，一抬小型的发报机就已完成。

他快速的发布了一串信息代码，几分钟后，他摘下耳机，将电话线拔出，拆出零件放回书里，然后环顾四周，看到了堆满书籍的书架，将这些怀揣着秘密的书籍，一一夹杂在那些凌乱的书刊之中。

行李箱被他重新放回地上，脱去外套，走入洗手间。

他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衣冠楚楚的自己。

他低头，用冷水将自己的脸打湿，想了想，又胡乱的冲洗自己的头发，将那一头打理的笔挺的发丝弄乱。扯掉领带，解开衬衣，没有了那一身枷锁好似也并没有让自己轻松多少。

王一博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这时，又是“叮”的一声，一枚大洋再次落到地上。

这回它咕噜噜滚了一圈，竟滚回到了他的脚边才停下来。

他弯腰捡起那枚大洋，不知为何，倒是想起了临行前肖战说的话：“下次再见，你请我吃牛排？”

　　“牛排。”他忽而对着镜子笑了声：“有的人拼了命想要挤进去的高档场所，却是你最看不起的地方，倒是虚荣也罢，到底是生逢乱世，谁不想为自己谋一条好路，一个与你完全不同的人，区别是，你不在了，他却活的好好的。”

　　他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水渍，缓步走出浴室，门外又想起了敲门声。

王一博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年轻女人，她将一个信封递给他，开口说道：“这是刚刚二少爷让人送来的，他说明天早上八点，新报报社。”

　　他点点头，接过信封，随口道了句谢，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女仆还愣愣的站在门口，脸上不由自主的发烫起来，怎么，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第二日一大早，王一博就起来，佣人已经做好了早点，看到他来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拿起一旁的牛奶喝了一口，随手拿着片面包就走。

“先生，您不吃了吗？”

　　“嗯，不吃了。”王一博着急出门，急走几步才想起来回头朝着女佣摆摆手：“谢谢，对了，你叫什么？”

　　“阿英，您叫我阿英就行。”

　　“阿英，好名字，谢谢你的早餐，我先走了，晚饭不用给我准备，应该不回来吃了。”

　　“好的，先生。”

　　等他走后，那个叫阿英的女佣还愣愣的站在门口，发烫的脸颊也掩不住她脸上的兴奋：“哇哦，竟然问我名字了！”

　　下午没什么事，她收拾完屋子便下班回家，刚到筒子楼门口就看到了着急出门的肖战。

“阿战？这眼见着要吃晚饭了，你去哪啊？”

　　“哦，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那你妈呢？不做饭了？”

　　“做好了，妈跟渺渺已经吃过了。”

　　“哦，那就好，阿姨身体不好，你也要多照看些。”

　　“我晓得的，谢谢英姐。”

　　“讨厌，别叫我姐啦。”潘英子冲他摆摆手：“去吧去吧，今天总算见到个比你还帅的，现在你这种小男生已经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啦。”

　　“哦？阿英姐姐有对象了？”

　　潘英子捧着脸颊一脸傻笑：“暂时还没有，不过迟早有一天会是的。”

　　肖战噗嗤一笑，点点头表示鼓励：“是的是的，阿英姐姐这么漂亮，总能找到想要的如意郎君。”

　　“可不是嘛，”她呡唇一笑：“早就跟你说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就该跟我一样去大户人家干活，一天到晚跟那些个穷光蛋挤车厢哪行啊，三天两头往外跑也不知够不够买药的钱。”

　　“是是是，阿英姐姐说的都对，等你有了合适的活便叫我，我不挑，给钱就行。”

　　“啧，又敷衍我，唉？你怎么还跑上了？这么着急干嘛去啊？找女朋友？”

　　“我那么穷，哪有女的肯要我？我真有急事儿，阿英姐姐，再见了。”

　　“好，你慢点儿，晚上有宵禁，记得早点儿回来。”

　　“知道了。”

　　他一路小跑着往朝天门走，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着急忙慌的在赶什么，就是觉着这越来越暗的天空就像在赶着他似的往朝天门走。

天色终是暗了下来，天边只余些许彩霞预示着还未到晚上。

好不容易跑到了陕西路，肖战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重庆真的是太大了。”

　　他走到路边的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喂，我到了，你在哪啊？”

　　“啊？你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喘/息声，肖战翻了个白眼骂道：“昨天是谁电话里要死要活让我陪他看戏的？你别告诉我，都这个点儿了，你还没有出门？”

　　“呼，也，也不是。”那边像是喘了好大一口气，这才接上了话：“昨晚去，去了个聚会，喝多了些，现在，现在实在是头疼，宝贝儿，看戏什么时候都可以，嗯，有些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做的。”

　　“喂，宋安宁，你别太过分啊，我赶了一个多小时来跟你看电影，你却放我鸽子？我连晚饭都还没吃，饿着呢！”

　　“我，我也饿着，你等一下，我，等我饱了再找你啊，不和你说了，一个小时后再打电话找我。”话音一落，毫不留情的挂掉了电话。

肖战只能看着手里的电话干瞪眼，气的他狠狠的挂掉了电话。

“哼，重色轻友，有异性没……”

　　“扣扣扣”电话亭外的玻璃被人敲响，他头都没抬的开口骂道：“催催催，催……什么……催……”

　　一抬眼，就见电话亭外站着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连头发都带着一丝不苟的男人，他正笑盈盈的看着电话亭里愣神的肖战，眉眼一弯，笑了出来。

肖战愣愣的盯着男人好几秒，终是没忍住，捂着嘴也笑出了声。

两人一个站在电话亭内，一个站在电话亭外笑弯了腰，最后还是一身黑西装的王一博打开了电话亭的门，朝他伸出了手。

“吃晚饭了没？”

　　肖战盈盈一笑，摇摇头：“没呢，刚被人放了鸽子。”

　　“那，走吧。”

　　他跟着男人走出狭小的玻璃门，两人并肩走在这重庆最热闹繁华的街头。

“去哪？”肖战快走两步上前，霸道的拦住了王一博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