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不到一盏茶，戏台上就开始了唱戏。

孙有骞手里捏着两粒瓜子嗑，身体向前倾斜，与尚司秋道：“小摊主，您可知道这戏唱的是个什么？”

“唱的什么？”尚司秋反问道。他的目光原是看着戏台的，现在听了孙有骞找他聊话，就转过了头。

孙有骞是靠近陈惊澜坐着的，此刻与他说话，又挪了挪身子，道：“这戏叫‘兰花簪’，说的是在长满兰花的山谷里面，有个貌美的山妖住着。这个山妖性格单纯质朴，一直也不曾与人类相处，后来有一天，一个善良的男人闯到了这里。”

“彼时，山妖想要试探男人来此的目的，她拿出世人都想要的财富，他不要、她拿出帝王都欢喜的美人，他不要；她愿意赐予他无上的智慧，他不要、她赠予他堪比日月的寿命，他亦不要。”

“她被他的善良所感动，而后，就给了他一只用兰花做成的簪子。”

戏台上穿着蓝色花衣的花旦，围着一席棕衣的末行咿咿呀呀地唱着转了一圈，随即双手高高抛起，从发上拿出了一只蓝色鸾鸟以及兰花组成的簪子。

原本演末行的人在此刻好像突然失去了踪迹，花旦举着兰花簪，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直直地越过了人群，与尚司秋对视着。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花旦那软糯可亲的声音：“上来吧。我选定的善人，你该拥有这只兰花簪。”

簪子被她托在手中，向外送去，那簪上艳眼的鸾鸟似是活了过来，尾后的孔雀翎微微浮动，一双黑中泛蓝的眼睛，闪烁着珍珠一样的光芒。

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消失不见了。尚司秋的脑子一片混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身，朝着台上走去的。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那根兰花簪，直到他的手掌，彻底地握住那只冰冷的簪子，才恍然觉出身边早已是一片炽热。

手里的兰花簪在此刻早已经像纸燃烧出的灰烬一般，只一伸手，灰色的纸片就被火焰卷出去，在浪潮里彻底失去了踪影。

浓浓的火焰在此刻扑面而来。他环看一圈，只见火墙耸立，将他围圈在中间，隐约中似乎想要烤焦他的皮肤。

“知——”

袖口处的蝉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叫。它震动着翅膀，在短时间发出的声音几乎让尚司秋的心弦一颤。

他混沌的精神像水波一样荡漾了一分，眼前的景象好像一瞬间变成了空荡的戏台，可瞬息间，他只听到了袖口的蝉发出一声悲切的嘶鸣。

静止的火舌猛地扎来，原本因为烈火而逐渐加快跳跃的心脏，在此刻犹如坠入了谷底，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冰冷刺骨感。

他张合了一下因为炙烤而变得干燥的嘴巴，勉强地顺着火焰燃烧出来的浓烟，去看清了庭院里面所剩的东西：几息前还僵坐着的人群，早已因为烈火的烤制，变成了一个个带有血肉的骨架。

他们多半是在地上的：有的手臂向前伸，做出了一副挣扎的样子，有的则是捂住了喉咙，面目狰狞地在原地扭曲。在火焰的照射下，他们被火焰灼烧出来的森森白骨，以及被撕裂开的皮肉忽明忽暗，恍惚间像极了人间炼狱。

尚司秋感觉到胃里好像有一股跟外面火焰温度一样的东西，在拼了命的话往他的喉咙处顶，他不受控制地弓下腰，发出来“呕”的一声。

面前的所有一切都有些超乎他的认知，他的头脑发蒙，感觉好像有一道火舌顺着他焦灼的衣服，刺进了他的喉咙，让他感到窒息。

眼前渐渐花白，他用手向外拉扯着自己的衣领，汗水、泪水，早已混成一团，在脸上干涩地趴着。

“陈惊澜……”

他唤了一声陈惊澜的名字。那声音落在自己的耳畔，好像叫出口，又好似没有。

熊熊的烈火仍在灼烧，在迷迷茫茫的意识里，尚司秋听到了一句十分灵动的机械音：【检测到火焰幻象进入二阶段，已自动开启屏火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