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害怕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就像现在,尽管生病带来的疼痛让肖战一开始就在发抖,可他还是清楚地意识到其中的一部分源自于心底的恐惧。
王一博发起酒疯来,确实让人记忆深刻。
肖战以为王一博会像上次一样,发狠地咬住,就如猛兽捕猎,不见到血绝对不会松口。他已经做好了疼痛袭来的准备,没想到王一博只是咬了很轻的一下,然后松了口。痛感甚至还没来得及向感官传播,就在随后贴上来的温度里消失殆尽。
肖战不知道那是舌尖还是唇瓣,濡湿滚烫的感觉使他收缩了一下脊背,握住王一博的肩膀将他往一旁推。王一博摁在他腰间的手动了动,滑进他的后腰和床铺之间,手臂将他整个揽住。
接下来世界都安静了,没有想象中的痛,没有撕咬,没有拳脚相向和针锋相对。王一博压在肖战身上,唇瓣贴着他的锁骨,呼吸渐渐均匀,气息也不再那样灼热。
肖战仰面躺着,目光落在明暗交接的天花板上,过了很久才低声叫:“一博。”
回应他的只有耳边平稳匀称的气息。
在此刻,肖战有些庆幸王一博醉得厉害,上一次王一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够认出来他是谁,所以足够恶劣地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齿痕。
而这次不同,大概从头到尾王一博都不知道他是谁,就算能够模糊地辨认出来,也肯定以为深陷一个噩梦。
肖战缓缓吐出一口气,静谧的黑夜和埋在肩头熟睡的人使他生出了白日里绝不会有的勇气。抬起手,他摸了摸王一博的后颈。
记忆如同一条横亘在雾里的桥,看不见前端,也看不见末尾。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亲密过了,好像是在一场校篮球赛里,比赛怎样开始怎样结束肖战都没印象,唯有王一博意气风发地与他站在一起,而他笑着抬手拍了拍王一博后颈的画面保留到现在。
“起来吧,你这样我们都没法睡觉了。”肖战再度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在那一点恐惧和紧绷过去后,所有感觉顷刻回笼,他觉得冷,又觉得热,也感到疼痛,呼吸一下都引起一阵火烧般的疼痛。
王一博更深地往肖战肩窝里蹭了下,鼻尖将肖战的衣领蹭开一点,但是没有任何要清醒的迹象。肖战试着抽身,奈何根本无法撼动一个喝醉的人,尝试三次都失败之后,他认命地扯过一旁的被子,搭在王一博背上。
虽然在感冒发烧,浑身疼得厉害,虽然王一博压在身上的重量让人很难受,但肖战可能真的是累极了,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不消片刻就睡着了。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疼痛扰他的梦,他在纷繁复杂的梦境碎片里穿梭,从金色的麦浪飞往漆黑的边界,从蓝黑色的海底跌入另一个深渊。
好像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肖战感到自己的额头烫得要命,整个脑仁快要裂开,身体的热度却消失不见,冷得牙齿打颤,只能尽可能地缩在一起,以保存剩下仅有的热量。
半梦半醒之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额头,身侧的温度使肖战下意识地靠近,他好像抱住了什么,温热的,让人安心,只是总是乱动,从他的怀抱里抽离。
肖战太渴求温暖了,追赶着重新抱上去,大约几个回合后,对方终于败下阵来,认命地不动了。
舒服了一点,肖战沉沉睡去。
第二天肖战醒来时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尤其是右胳膊,活动到某个角度关节处会迸发一阵尖锐的疼痛。
还是难受,嘴里发苦,浑身上下的肌肉酸痛。不过睡了一觉烧退下去,也没有像昨晚一样骨头缝里又冷又疼。
翻身下了床,肖战头重脚轻地站在地板上,目光扫过凌乱的床铺,一些记忆适时挤进脑海中。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肖战苦笑了下,打开了卧室的门。
王一博没走,在洗衣服,洗衣机运作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大概是听到动静,他从卫生间里探头,恰好和往里看的肖战对上目光。
肖战抿了抿嘴:“我……我在你家是因为你昨晚喝醉了,你女朋友让我帮忙照顾你。”
出口惊讶于自己声音的沙哑,肖战抬手摸了下喉咙,想继续说下去,王一博已经转回身去,看样子是懒得跟他说话。
也是。肖战想了想,如果自己一觉醒来发现厌恶的人睡在旁边,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王一博还算没做得太绝,没有在醒的那一刻把他从被窝里揪出去。
阳光透过洁白的窗帘照进来,很明亮。肖战想找手机看时间,毕竟今天是工作日,没有去上班,总得请个假。
然后他想起来手机昨晚落在王一博的卧室里。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看,肖战走进卧室,在地上没找到手机,最后在床头柜上找到了。很显眼的位置,但是潜意识觉得不会在那里,就一直没往那看。
大概是手电筒开了一夜,手机已经关机了,没有手机什么都很难办。肖战走出去,刚想问王一博有没有充电器,就在看到他手上的伤之后将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王一博站在洗手池面前,拆开了右手的纱布,捏着棉签往伤口处上药。伤口在虎口边,又红又肿的一片,看着很骇人。
“怎么弄的?”肖战的视线一直落在王一博手上,没有移开过。
王一博垂着眼,简洁地回答:“热水烫的。”
肖战没什么话说,这时候表达心疼或者其他的什么都不合适。王一博左手涂药并不方便,他于是拿过棉签,朝伤口处一点点上药。
抹完了药,裹好纱布,肖战一抬头从镜子里对上王一博的眼睛,宿醉过后遍布红血丝,疲惫而深沉的目光。
他弟弟的眼神总让人不能久视,好像看久了就能被看透内心所有的想法,没有半点藏身之所。
肖战飞快地移开视线,把脏纱布和棉签扔进垃圾桶里:“好了。”
王一博嗯了一声,错身从卫生间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王一博似乎和以前那种满身是刺的状态有所不同,没有那么尖锐和冷漠,也没有不可接近到话都不能好好说两句。
肖战抬头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明明只是一晚没睡好,看起来却虚弱得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肖战大概有点明白王一博为什么没有让他滚出去,顶着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连他都怕自己一被轰出门就晕在外面。
手伸进兜里摸到一个东西,肖战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想说什么。王一博正在将沙发套拆下来,昨晚他盖过的被子扔在地上,可笑地蜷成一团。
肖战的指尖缩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该走的,但身上一分现金都没有,手机也关了机,出门就是寸步难行。
朝客厅走了一点,看着王一博的背影,肖战说:“我手机关机了,你充电器能借我用用吗。”
王一博顿了下,说:“自己找。”
语气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更多的情绪。肖战找了一圈,最后在卧室里找到。给手机充上电,电量太低暂时不能开机,他把被子叠了下,将床单的褶皱仔细拉平。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满得快要溢出来,肖战记得昨晚自己看到时只剩下半杯,但是睡了一夜口干舌燥,他没多想,端起玻璃杯一口气喝了大半。
等到手机能开机了,未接电话和未读微信一条条弹出来,肖战一一回复,全部处理完了,关上手机坐在床边发呆:半天的工资要泡汤了。
这时王一博推门进来,肖战局促地起身,看王一博好像想把床单被罩都拆下来,于是说:“我帮你吧。”
王一博毫不犹豫地拒绝:“用不着。”
肖战迈出去的步子顿在原地,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下,他抬头看向王一博,空气里尘埃浮动,在阳光下一清二楚。
“听说你换了工作。”肖战不知道怎么就开了口,“还习惯吗?看你的样子,好像很辛苦。”
其实有些话没有必要问出口,王一博辛不辛苦从昨晚的状态就能窥知一二,况且王一博这二十几年来所经受的痛苦究其根源大部分来自于他,由他问出这个问题总是不太合适。
果然,王一博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肖战低下头摆弄手机:“没什么。”
“没话说就走,我这里不需要第二个人添乱。”王一博说。
肖战攥了下手指:“知道,很快就走。”
手机的电充到百分之十也够用了,肖战把药收拾好装进袋子里,穿上外套,出门之前停了下,还是低声说:“别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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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