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香喷喷的，带着一股甜甜的奶味。

　　张哲瀚双手捧着白色的杯子，好奇地在升腾起的热气里耸动着鼻尖，用力地嗅着它的香气。

　　然后眼眸变得亮晶晶，仿佛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仰头咕咚咕咚把奶茶一饮而尽。

　　末了，他还咬了咬杯子。

　　哪怕是在二楼的龚俊也能听见杯子破裂时发出咔的一声清脆响。

　　牙口真好，龚俊想。

　　可能是杯子的口感不太好，张哲瀚把杯子咚一下放回了桌上，满脸期待：“还要。”

　　坐在对面的几个omega都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他们也不闲聊了，看着张哲瀚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哪里逃荒来的难民一样怪异。

　　佣人换新的杯子给他重新倒满了奶茶，还送上了造型圆胖可爱的小点心。

　　看着张哲瀚大快朵颐的样子，龚俊看向了身边的季启辰，问道：“你该不会打算把他留下来吧？就算他是你大哥的老公的外甥，但也不会受季家人待见吧。”

　　季启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师兄弟俩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别的季家人可能对这孩子的到来并不会欢迎，但我大伯就不一样了。”揭起自家人的短来，季启辰可没有丝毫的忧郁。

　　或者说对当初季渊博遭遇的一切，季启辰是抱着同情和不满的。

　　季启辰说：“我大伯在大哥失踪之后，虽然总是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不屑和生气的样子，但是私下却会偷偷跑到大哥住过的房子里待着。”

　　“哭了吗？”龚俊饶有兴趣的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哭也不可能让我看到吧！”

　　说话间，季家的alpha们先后回到了家里。原本还在跟张哲瀚问东问西的omega们，顿时在客厅里散去，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气氛霎时变得静谧而诡异起来。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性站在沙发背后，眉眼不善地盯着张哲瀚这个外来之客。

　　季启辰向龚俊示意：“那个，就是我大伯季耀。”

　　“哟，看着还挺凶的。”龚俊将目光转到了那个小吃货的身上，低声道：“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傻？都大难临头了，怎么嘴巴还在吧唧地吃个不停……”

　　大概是龚俊的疑惑起了作用，两腮鼓鼓的张哲瀚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无形压力，于是抱着奶茶杯转头看去。

　　“唔？”

　　一个粗眉毛方形脸近距离地呈现在眼前，再加上那双眼睛满是冷冰冰的探究和怀疑，吓得张哲瀚惊叫一声，迅速从客厅里的这头蹿到了那头。

　　旁观的季启辰笑出了声，龚俊却皱了下眉头。

　　跑得挺快，都有残影了。

　　beta能有这身手？

　　“吓死个鱼了……”张哲瀚拍了拍胸口，看了眼在杯子里晃荡却没有洒出来的奶茶，很是庆幸。

　　随后他就扬起下巴不爽地看向对方，霸气地质问对方：“你有什么毛病吗？干嘛吓唬我！”

　　季家其他在场的人纷纷倒吸了口冷气，怪异的目光纷纷看向这个貌似还没有分化的孩子。

　　谁给他的胆子在别人的地盘这么嚣张的？

　　“该我来问你才对，小鬼。”季耀伸手推了下自己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阴沉着脸色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我季家？我不记得，有谁跟我报备过请人来作客的事。”

　　说这话时，季耀的眼睛抬起，往二楼上看好戏的两个人身上瞥了一眼。

　　季启辰揉了揉鼻尖，对龚俊说道：“你先回书房里坐会儿吧，我去跟大伯解释一下。”

　　牵扯到季家的家事，龚俊知道不该掺和，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等季启辰一到，季耀就跟张哲瀚同时向他发难：“他是谁？凭什么敢这么嚣张？”

　　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季启辰暗中掐着大腿努力不让自个儿笑出声来。

　　倒是其他几个向来跟他不和的兄弟，趁着这个机会对季启辰一顿冷嘲热讽。

　　“启辰，你怎么敢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

　　“就是说啊！这要是传出去了，指不定让别人怎么笑话我们呢！”

　　“你要是想丢脸可别连累我们，更不要败坏季家的名声。”

　　季启辰懒得跟他们斗嘴皮，而是直接跟季耀说道：“伯父，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季耀威严的目光在季启辰的脸上打量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去我的书房谈吧。”

　　季家的别墅很大，基本上每个受过教育的人都拥有一间自己的书房。季耀住在三楼，楼梯很长，台阶的高度又偏高，对于刚变出人类双腿的张哲瀚来说很不方便。

　　他看了眼季家几乎每人都拥有的大长腿，不满地哼道：“我不去。”

　　季启辰起初不明状况，不过看他站在楼梯口下面，几乎快过他膝盖的台阶，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不顾兄弟们诧异或是鄙夷的目光，走回去在张哲瀚的面前背过身去半蹲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张哲瀚满意地抱着手臂嗯了一声，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没办法，他向来在人鱼族里被骄纵惯了，因为受到过海神塞壬的赐福，几乎长辈们都把他捧在手心里。再加上平时在海里游累了，也会趴到鲸鱼的身上搭顺风车，他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对。

　　不过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就十分怪异了。

　　“一个beta，值得他这么上赶着倒贴吗？好像显得我们季家多不值钱似的！”

　　“我还以为辰哥喜欢的一直是他那个alpha学弟呢。”

　　一群人阴阳怪气的笑。

　　季启辰置若未闻，一直把张哲瀚带到了大伯的书房门口，才把他放下来。

　　张哲瀚一副同情的样子，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

　　“看起来你在这里混得也不咋地，要不要跟我回海里？我们人鱼族的omega都很漂亮的，我可以让我舅舅介绍给你。”

　　“多谢，不必。”季启辰摆手拒绝。

　　直到书房里传来了大伯一声重重的咳嗽，季启辰才带着张哲瀚走了进去，然后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意外的是，张哲瀚进门之后，就感觉到密闭的空间里充斥着一股充满压迫的信息素。

　　古法的老茶信息素里泛着一股铁锈味，就像是张哲瀚在海水里感知到同伴受伤时嗅到的血腥味，瞬间让他紧张了起来。

　　他弓起背朝着季耀呲开了一口尖利的牙齿，眼睛里透着戒备又紧张的敌意。

　　他的耳根发红，耳廓隐隐开始变得透明，像是本体的人鱼耳随时都会冒出来。

　　连季启辰也感觉不太好受，额头上很快冒出了冷汗。

　　他顶着信息素的强力压制，将之前拿到手的家书艰难地放到了季耀面前的书桌上。

　　看着那条长长的海带草，季耀似乎更加生气了。

　　“启辰，连你也敢戏弄大伯了吗？”

　　“不是这样的，大伯。”季启辰哭笑不得，见张哲瀚一直处于防备状态，硬着头皮说：“他是来给大哥送信的，那海带上面有字，可能这是他们人鱼一族传递消息的方法。”

　　讲到后面时，季启辰的声音低了下去，担心被季家其他人听到。

　　充满压迫的铁锈味老茶信息素迅速褪去。

　　季耀握紧了拳头，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张哲瀚，满是怀疑地道：“人鱼？”

　　“哼。”张哲瀚眼神鄙视。

　　察觉到没有了信息素的压制，他也变得嚣张起来。

　　“真没见识，连人鱼都不知道啊？”

　　“你——”季耀皱了皱眉，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是看到季启辰在拼命给他使眼色，只好忍了下来。

　　海带很长，上面的字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墨水写上去的，字迹泛着冷幽的珠光白，小楷写得还是像从前一样优秀。

　　季耀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认不出亲生儿子的字迹呢？

　　他的嘴唇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两下，然后故作无恙地摘掉了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眼镜布，想平静擦拭镜片却发现手指有点抖。

　　内心的波澜起伏由此可见。

　　张哲瀚脸上先是露出了疑惑，没过几秒又恍然大悟。

　　他问：“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人类得的那种叫帕什么森的怪病啊？”

　　他在来的路上见过一个患病的老人，手抖得不受自己控制。路人告诉了他那种怪病的名字，可惜他没记住。

　　季启辰：“……”

　　见季耀读起了那封长长的家书，季启辰终于松了口气。他将张哲瀚带到一旁，小声说道：“谢谢你帮大哥送信，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张哲瀚抱起手臂，气鼓鼓道：“我要回海里！你们人类都很坏，看我小就想欺负我，还故意给我指错路让我在一个公园里迷路很久。人类都该死！”

　　“呃……”季启辰想，多半是些有ABO歧视的家伙见他没有兽化特征，就把他当做beta来欺负了。

　　不过他得想办法完成大哥的嘱托才行。

　　季启辰试探着问：“你不想留下来吗？陆地上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张哲瀚挑眉，“比如呢？”

　　“比如……奶茶和雪媚娘？”季启辰指了指他的嘴角，“你嘴边现在都还沾着雪媚娘的夹心奶油。”

　　“喔！”张哲瀚舔了舔嘴角，吧唧着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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