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沈溪年的摩托车上，秦雾其实很想问他有没有驾照。

但是想想都知道……不太可能有，毕竟沈溪年今天刚成年。

时间已经很晚了，路上也没有什么车。

秦雾不知道沈溪年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风很大，呼呼地吹过身上的校服，秦雾只能紧紧抓住沈溪年的衣服，以防自己真的被甩下去，后来一个拐弯，他就从抓着沈溪年的衣服变成了抱着沈溪年的腰。

隔着薄薄的衣服，秦雾能够感觉到少年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的滚烫。

还有衣服下面明显且劲瘦的腹肌。

秦雾：“……”

他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又格外庆幸自己的内心没有人能看见，不然肯定有人觉得他是个变态，毕竟在想自己弟弟的腹肌。

不知道骑了多久，沈溪年终于把车停了下来。

秦雾摘下头盔以后，才发现沈溪年把自己带来了海边。

沈溪年下了车，把秦雾的头盔和自己的头盔都挂在了摩托车上，锁好车，从后座的箱子里拎了个袋子出来，就抓着秦雾的手腕，带他往海边走去了。

秦雾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十二点还有四十分钟。

海边的沙滩很柔软，一脚踩下去，软软的沙子像是会流动一样。

秦雾跟在沈溪年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海边走去。

快走到海边的时候，秦雾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对沈溪年说：“你……不回家过生日吗？你爸爸……”

沈溪年淡淡道：“他整天在外面忙，怎么会记得我的生日。”

秦雾没有说话。

沈溪年又道：“我也没多稀罕过生日，小时候我爸妈就不怎么给我过生日。”

秦雾看着沈溪年肩上的小人。

小人撑着下巴坐在沈溪年的肩上，歪着脑袋小声喃喃：“每次出去吃饭，看见别人家的爸妈给他们的孩子过生日，就觉得好羡慕，反正我没有几个生日是跟家人待在一起，他们一个比一个忙……”

秦雾的心微微一动。

他开口对沈溪年道：“那以后每年我都给你过生日。”

沈溪年的身影一顿。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海浪堪堪要卷到的地方，转过身来望着秦雾。

夜色深沉，四下里都是钴蓝的，星星在头顶一闪一闪。

过了一会儿，沈溪年才别过脸去，冷冰冰地道：“我不信，你每次说的话都跟哄人一样好听，结果都是骗人的。”

秦雾：“……”

沈溪年肩上的小人点了点头，“对，我哥就会骗人。”

秦雾：“…………”

他没有办法，摘下了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礼盒，递给沈溪年，“生日礼物。”顿了顿，又道，“我本来想下班了就去买蛋糕，但是你……把我带来海边了，就没有买到。”

沈溪年垂眼看着秦雾手里的礼物。

他好像接礼物都有些别扭。

但秦雾看见沈溪年肩上的小人已经满脸通红，恨不得从肩上飞下来，去接那个礼物了。

秦雾知道沈溪年不好意思。

他把礼物塞进了沈溪年的怀里，看了一眼远处，“那边还有家店在营业，好像是便利店，我去看看有没有小蛋糕卖，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秦雾走了，沈溪年站在原地。

他手里拿着那个礼物，看秦雾确实走远了，才低下头来，把蝴蝶结拆开，拆掉包装纸，打开盒子看里面是什么。

是一个宇航员的星空灯和音响。

沈溪年愣了很久。

他把星空灯拿了出来。

站着不方便，沈溪年就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打开星空灯。

星空灯需要投影到墙壁上才更好看，如今眼前是广袤的夜空，灯光散射出去，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沈溪年用手挡住星空灯。

他的掌心里就出现了一片浩瀚的星光海洋。

沈溪年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片星光海洋。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人过来了，也坐了下来。

秦雾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掌心大的小蛋糕。

他看见沈溪年在看星空灯的礼物。

目光稍微一移，看沈溪年的肩上，就看见那个Q版小人正呆呆地望着那片星光海洋，满眼都是惊艳和喜欢。

秦雾放心下来。

他弯了弯唇角，笑着问沈溪年：“喜欢吗？”

沈溪年的目光终于从星空灯那边收了回来。

他侧过头，想说什么，可目光突然对上秦雾的。

秦雾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弯弯的，海边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比任何浩瀚的星海都要更加好看，而且他真的长得很乖很好看，像洋娃娃一样。

沈溪年感觉他的心突然重重一跳。

很奇怪的感觉。

心脏的这一跳，像是要把他浑身的节奏都打乱了，让他拿着那个星空灯，也不知道要把手往哪里放，视线往哪里看，一下子就变得有些不自在。

沈溪年最后还是移开了视线，低下头，把星空灯关了，垂下眼来，淡淡道：“还行……吧。”

秦雾看着沈溪年红了的耳郭。

又看了看他肩上那个满脸通红的小人，小声回答：“喜欢，特别喜欢。”

秦雾笑了，把蛋糕递给了沈溪年，“请你吃蛋糕。”微微一顿，“这个蛋糕虽然很小，但你应该已经吃过了，我也担心你会腻，所以买了个小蛋糕。”

沈溪年道：“确实有点腻了。”

他肩上的小人却大声道：“没有腻！我在KTV根本没有吃蛋糕！”

秦雾：“……”

他看着沈溪年用勺子挖了一口蛋糕，然后低着头含糊道：“还挺好吃的。”

“生日快乐。”秦雾看着沈溪年，又想起之前买的那个小狼（哈士奇）钥匙扣，从书包里掏出来，递给沈溪年，“之前都没有给你过过生日，但我觉得我们从今天开始……就不光是好朋友了，还是家人了，所以以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会给你过的。”

安静了一会儿，秦雾又道：“哪怕以后很忙，也一定不会忘了你的生日。”

沈溪年抬起眼来望着秦雾。

他的嘴唇上还带着点奶油。

片刻后，少年移开了视线，声音低低的，“尽会说好听的话。”

秦雾怔了怔。

沈溪年已经继续低下头来，吃蛋糕了。

海边静悄悄的，除了海浪声，似乎就再没有了别的声音。

秦雾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那个小狼钥匙扣，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确实……和你不一样，说的比做的好听。”

沈溪年没有说话。

他又吃了一口蛋糕，垂着眼，声音还是有些冷冰冰的，“说了就要做到，不要说了又不做，让人白白抱希望。”微微一顿，“还有，别以为有些事情，你不说就是对身边的人好，让身边的人担心你才是不好的事情。”

秦雾又是微微一怔。

他渐渐明白过来，沈溪年说的是秦智的那件事情。

秦雾的眼睫动了动，但很快又垂了下来。

像是做足了心理的斗争。

但想起那天自己被秦智那样辱骂且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秦雾还是控制不住红了眼眶，他既不希望牵扯到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看见他的那个样子。

秦雾低着头，攥着钥匙扣，声音竟然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要是知道了真相，会很嫌弃我的。”

“什么？”沈溪年的眉头皱得很紧。

他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嫌弃你？”

秦雾没有说话。

下一刻，沈溪年突然伸出手，抬起了秦雾的脸，单手捏着秦雾的下颔，迫使秦雾抬起眼来看着自己。

秦雾的眼眶还有些红。

沈溪年咬着牙问道：“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

秦雾动了动唇。

沈溪年的力气有些大，掐着他脸上的软肉，估计一会儿脸要红了。

秦雾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声音很轻地道：“我一直觉得你不喜欢我，在家里也不愿意见我，在学校里也不给我好脸色，在哪儿都是一副惹着你的样子。”

沈溪年：“我……”

他突然就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秦雾是故意的。

但也不算完全故意的。

因为在能够看见沈溪年的内心之前，秦雾确实认为沈溪年很嫌弃他，也很嫌弃他的妈妈，总是就是像原来学校里传言的那样，认为他和他妈妈都是鸠占鹊巢的人。

可是自从能够看见沈溪年的内心。

秦雾才知道沈溪年其实一点儿都不讨厌他。

甚至……甚至对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是喜欢的。

只是沈溪年这个脾气，让事情变得复杂了很多。

可能秦雾如果不能看见沈溪年的内心，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沈溪年对他是真心的喜欢。

沈溪年也是真的很想有一个同样在意他的哥哥吧。

秦雾被沈溪年掐着脸，抬眼望着沈溪年那双漆黑的眼眸。

少年的那双黑眸很深，似乎还藏着浓烈专注的火焰。

在这一刻，秦雾的心脏也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有那么一瞬，感觉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连海浪声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自己奇妙的心跳声。

秦雾发誓自己也要真心地对沈溪年好。

像沈溪年做的那样。

“那我……”安静了很久，秦雾的声音很轻，“那我下次要是再遇到麻烦，我……我会跟你说的，可以吗？”

沈溪年盯着秦雾。

半晌，他松了手，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溪年转过身去，从自己带下来的那个袋子里，掏出了一堆盒子。

秦雾定睛一看，发现这些盒子是小烟花棒。

“你上哪儿买的？”秦雾很惊讶。

沈溪年道：“批发市场一大堆，我本来还想买大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还是小的安全点。”顿了顿，“但小的没意思。”

话是这样说，沈溪年还是把小烟花棒掏了出来，递给秦雾一支。

他拿出外面买的打火机，将打火机对准了秦雾手里的烟花棒。

寂静片刻，“哧”的一声，打火机窜出火苗来，瞬间将秦雾手里的烟花棒点燃了。

烟花棒四散着散碎的火光。

这也可以叫做仙女棒。

沈溪年眼睁睁地看着烟花棒的火光照亮了秦雾的眼眸、脸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盛满了烟花棒的火焰，渐渐的，充满了笑意。

秦雾很久没有玩过烟花了。

他又拿了一根，在手上那根没有燃烧尽之前，点燃了下一根。

“真好看！”秦雾手里拿着两根烟花棒，对着沈溪年笑。

沈溪年没说话。

他也拿了一根烟花棒，借着秦雾手里的烟花，点燃了自己的烟花棒。

但沈溪年并没有去注意自己手上的那根烟花。

他的目光完完全全落在秦雾的脸上。

从小到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的沈溪年，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一个人，看秦雾被烟火光芒照亮的眉眼，看秦雾浓黑颤动的眼睫，看秦雾笑起来唇形很漂亮的嘴角。

沈溪年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想叫秦雾别在他面前笑了。

可是为什么呢……

秦雾在玩烟花的时候，几乎是全神贯注的。

他真的太久没有玩过烟花，也没有什么时候能够像现在这样放松。

秦雾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兼职，特别是上一年，除了秦智，还发生了很多让秦雾觉得崩溃的事情，他真的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但这烟花玩着玩着，秦雾感觉自己好像听见谁说话的声音。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个声音是沈溪年肩上的小人在碎碎念。

但秦雾没有听清那个小人在说什么。

他抬眼看向沈溪年的时候，感觉少年的眼神不太对劲。

沈溪年很快别过脸去了。

秦雾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了他肩上的小人突然红着脸爆出一句：

“操，我怎么好像喜欢上我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