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御书房,候门的张公公看着看端着吃食走来的人,忙迎了过去,
“哎呦,大人怎么这时候来了,陛下在和大臣们议事呢,大人还是晚点来吧,若是等着了,陛下要怪罪老奴了。”
闻言,柳觉叶停下,眉轻蹙,“还在商议?”
张公公苦笑,“可不是,那都是些紧急的事,陛下实在抽不开身,现在天气凉,大人可莫要冻着,还是先回去吧,陛下要心疼的。”
张公公此刻心里发愁,陛下这不是为难他吗,往常就算有重要的事,哪时不是将人放在身边的,就算不在身边。
只要大人来了,也会暂停商议,将人哄好了才继续,现下却如此反常地叫他防着人进来,这要伤了大人,最后伤心的不也是自己。
萧霁寒表现得无平常无异,是以,除却柳觉叶和季然和几个心腹外,再无人知晓他失忆之事,即便是常在身边伺候的人,也不疑有他。
柳觉叶没再吭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似是柳树烟雨中,张公公闪躲着没敢看人,内心煎熬无比。
半晌后,柳觉叶半敛下眸,眼里情绪难描,抓着托盘的手指紧了紧,叹唤:“公公……”
声音轻淡,若有似无,却似一把刀扎在了张公公身上,他苦下了脸,“大人,你这是要老奴的命啊。”
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让了路。
柳觉叶淡笑着点头致谢,随后便起步推门走了进去,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殿内熏烟惊喧袅袅,阶下两人坐在一侧,一道高大的身影独坐在堂上,肃目看着手里的奏折。
听到动静,萧霁寒头也不抬,“人走了?”
“谁走了?”
萧霁寒一顿,抬头看向来人,皱眉,“你怎么来了。”
承锦舟和夜司看到来人不约而同地假装忙着手里的事,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又来了。
“有人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不催我来了吗。”
柳觉叶含笑走向他,将手里的东西置在案几上,“给你熬的汤,尝尝。”
萧霁寒不置可否,一双黑沉的眸子盯着他看,“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大人也会熬汤了?”他嗤笑,“你不过一个替身罢了,凭什么觉得孤会喝。”
“噗!”
夜司没忍住,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猝不及防喷了出来,萧霁寒眉头一蹙,眼神锐利地看向他,“嗯?”
夜司眼观鼻鼻观天,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未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因为同坐在对面一贯斯文有礼的御史大人也喷了茶。
夜司是同萧霁寒出生入死的将臣,对两人的事多少了解,昨夜季然大晚上地跑到太尉府把他从书房了拽出来絮絮叨叨了一通。
说什么萧霁寒疯了,失忆了,不久就没媳妇了,还说什么莫行琰要遭殃了,他听得一头雾水,后面等人唠叨要了才续续说起情况来。
他原以为季然多少言重了,而如今看来,自家陛下这刚抱到媳妇不久就准备要孤身寡人了啊。
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替身又从哪来的。
柳觉叶手指微顿,旋即顾自给人盛起汤来,唇角笑意不变,体贴入微,似个贤良淑德的温婉妻子。
承锦舟眼皮一跳,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听下一刻,柳觉叶声音续续响起,
“行琰嘱托我,要照顾好你,我也不想伤了所爱之人的心不是。”
“哐当”一声,承锦舟手一抖,手里茶盏不稳地掉到了地上。
几人目光朝向他,他面无表情地起身,说了句还有事就先告退后便离开了,脚步比平常快了些许,夜司也赶忙请辞,追在人身后。
远了,两人声音隐约传来,
“他俩又在闹什么?这次看着要玩完。”
“谁知道呢,小两口闹别扭呗,估计陛下又被大人踹出寝殿了吧。”
“啧,幸好走的快,不然……”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弭在了霜露之中。
萧霁寒脸色阴沉,面色十分难看——所以他当这个皇帝是脸面皆失了,一个个跟都跟见了鬼一样。
柳觉叶在一旁忍着笑,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
萧霁寒目光瞥向他,眼神冰冷得能杀人。
柳觉叶置若罔闻,继续关心地看着他,将手里盛好的汤递过去,温声道:“趁热喝,别客气。”
萧霁寒狠狠地咬住牙齿,发出一声冷笑,一字一顿道:“孤不吃这些难看的东西。”
听言,柳觉叶身子僵了僵,抿唇不语,只用一双水眸望着他,瞧着跟只被主人凶了委屈巴巴的小奶猫似的,须臾,轻声唤:“夫君……”
不重的两个字如羽毛般落在心间,却一下激起了千堆雪。
萧霁寒呼吸一滞,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反应过来后暗“操”了一声,面上冷硬,
“叫谁夫君,我可……”话还未说完,便如鲠在喉,不上不下。
只见面前人此刻已然敛下了眸,安静地不言片语,伤心孤零的模样像极了风雨里的花枝。
萧霁寒暗“操”了一声,面色不耐,“喝就是,弄得我就像欺负了你似的。”
话落,只见猫儿期盼抬眸,目光盈盈,嘴唇绽笑,“夫君最好了。”
萧霁寒刚拿起勺子的手一顿,舌尖不自觉地抵上獠牙,不知为何,此刻他很想弄死柳觉叶。
想让他疼,想听他叫,不同于往日的仇恨,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却似滔滔洪水覆岸。
萧霁寒冷着一张脸,将汤递到嘴里,倏地顿住,旋即神色不明地瞧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人。
将余汤勾在舌间辗转,旋即唇角勾起,“味道不错,这么期待,尝尝?”
话落,便见面前人眸光一亮,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表情些许得意,“我做的,自然是好的。”
这其实并不是柳觉叶第一次做饭,但距离上次自己动手,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还只有九岁,才刚经历了家破人亡不久,很多东西都不懂,迫于生存且吃食难觅,所以做的东西很难下咽。
吃下去不久便会闹肚子吐出来,没起什么果腹的效果,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再加上也总是风餐露宿,所以胃就这么养坏了。
后来萧霁寒学着做饭,刻苦钻研厨艺,才一点点将胃养回来些。
想着自己十一年也有点长进了,加之又赶着时间,便没试过,现下被人肯定,心中无疑是喜不自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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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