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这太荒唐了！

皇帝居然让他去接近叶晚霜，以色相诱。谢勉想想都觉得无比荒谬。

不说他是一国之相，就单说身为谢家家主，也不容许他做这种以色相饲的勾栏行径。

顾渟枫沉沉的目光顿在他身上:“你送的人她退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朕？”

“陛下如何得知？”

谢勉抬眸，对上少年皇帝眉眼，小小的人似乎有些长开了，眉目现出凌厉之色。

顾渟枫并不答话，反而道:“望云楼，她还曾调笑于你，直言只有丞相你才能入她眼，是也不是？”

“你去云顶寺求经，又与她同乘一车回返，是与不是？”

“你——”

谢勉不可谓不震惊，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莫非是让人盯了他的梢？

忽而对上皇帝沉静的双眼，便一切都懂了。

皇帝毕竟是皇帝，这天下事只要他想知道，没什么不能知道的。

就算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又算什么呢？哪怕他直说，身为臣子的也得跪下来说一句“谢陛下隆恩”。

少年天子也是天子，并不傻，反而很精明。在叶晚霜面前他是乖巧懂事的弟弟，在自己面前他是稚拙可怜的幼主，直到此一刻，才让人猛然发觉，这个他一手扶持的幼主已经长成了凶猛的野狼，齿啮锋利，能把人撕碎。

谢勉并不觉得可怕，相反他很高兴，这是他乐见于成的。他所期望的便是辅佐一位明主，创百代基业，传万世佳话。

狡兔死，走狗烹。那是对不聪明的“走狗”而言，而他不是，甚至可以说他不是“走狗”，他和皇帝是相辅相成的。

哪怕皇帝疑心了他，也没有关系，皇帝离不开他。

“陛下，你所言非虚。”谢勉拂了拂衣摆，依旧淡然从容。

“臣去城外，偶遇公主，公主无车马，便与臣同乘。”

“至于送人之事，既然没有成功，便没必要告知陛下。”

“那你——”

顾渟枫再次开口，话没说完，但谢勉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双手交握于胸前，深深一揖:“陛下，臣不愿。”

除了他谢家风骨不允许以外，还有一点，他认为现在的叶挽霜不是情色可以迷惑的。

她言语轻佻，目光却清明。她行为浪荡，处事却从未出差错。

默了一会儿，顾渟枫却没有放弃:“丞相别急，你再考虑考虑。朕知道此事为难，但朕有朕的考量。不知你有没有发现，她现在对你很不一样。”

听暗一说的时候，他就觉得怪异。以前叶晚霜很怕谢勉，几乎可以说是躲着他。因为谢勉对她的行为极其厌恶，对她只有浮于表面的尊重，实则非常瞧不起。

叶晚霜对谢勉，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可自从她落水获救后，她对谢勉的态度大不一样，不但不怕，还敢肆无忌惮地调戏。

难怪暗一会是那个表情。

他也想不通，甚至怀疑叶晚霜是不是真的看上了谢勉。

所以才让谢勉自己去用美人计。

谢勉微垂眼眸，他知道啊，他哪能不知道？晚霜公主不一样了。从前那个淫荡无耻只知享乐的女人，现在眉目清正处事得宜，从前她张扬跋扈让人讨厌，现在她光彩夺目让人惊艳。

她并不是皇室血脉，从前她的嚣张多少有些虚张声势，因为自卑而更加表现出的傲慢。

可现在她自信飞扬，睥睨天下，一举手一投足，甚至隐隐有了天家风范，有时候让人觉得比天子气势更足。

别人都知她现在不怕他了，却不知，他现在有些怕她了。

怕靠近她就被她的光彩所灼，被不自觉的吸引，泥足深陷，失去自我。

书房里，叶挽霜听了管家的汇报，并不烦扰。

“有去处的，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送走。实在无处可去的，问他们愿不愿意留在府里当下人。”

管家出去了一趟，进来便呈了一份名单。

叶挽霜接过一看，无处可去的并不多，只三四个，大约都是无家可归，也都愿意留在公主府做活儿。

她点点头:“你看着安排，不必特殊对待。”

管家应是，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听到叶挽霜说:“叫金凌过来。”

金凌不是第一次进到这处书房，但他觉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这里不怎么用，哪怕打扫得再干净也有一股尘味儿，现在这里洁净舒适，多了墨香，还有一股隐约的淡香，像清冷的幽昙。他知道，是公主身上的味道。

他走进去，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多了一幅字。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落款是——竟是皇帝陛下所作。

他暗暗心惊，不敢再看。

他低头垂目，叶挽霜淡淡道:“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小成子公公的意思是要找人。”那天找到小成子金凌他们就旁敲侧击过，但小成子没说具体找谁，“属下查了下，那条街临着尚云坊，里头据说住了一位当世大儒，云鹤先生。”

“云鹤先生？”叶挽霜转了转杯子，若有所思。大儒，有学问，顾渟枫难道是想招揽人才？

“人见到了？”

“没有，不巧的是云鹤先生几天前离开了京城。”

还真是巧。叶挽霜饮尽杯中茶水，意味不明的笑了。

“流言的事呢？”

“属下无能，没有查到来源。”金凌把这几日探查的结果一一禀报。

那些流言都在市井中，他派人混入人群，故意攀谈，套出他们都是从一座茶肆听到这话，然而茶肆老板却并不知情，只说是哪一位客人随口而说。

“公主，要不要把那老板抓起来拷问？”

“不必了。”

叶挽霜摆摆手，流言四起，都是针对她的，自然是早有预谋。拷问老板也没用。

只是不知道究竟谁是背后推手，小皇帝？谢勉？

或者他们二人都是。

她对金凌招手，让他附耳过来:“你替我去做件事——”

金凌刚出去，春桃就来报:“公主，柳絮小姐来了。”

柳絮？叶挽霜笑了笑，看来是不想跟金凌去学武。

“请进来。”

“公主。”走进叶挽霜的书房，柳絮很有几分别扭，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你来做什么？”叶挽霜笑吟吟。

“公主上次说，让我想想要做什么，我想好了。”柳絮绞着衣角，吞吞吐吐，“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不知道做这个有没有用。”

“说来听听。”

“我，我想读书。”柳絮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她从前看见柳衡读书就很羡慕，她也想，可是家里不宽裕，供不起两个人。而且她是女孩子，女孩子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我想读书，可不可以？”她又问了一遍，怕叶挽霜不答应。

叶挽霜却非常爽快:“可以啊，需要什么和管家说，以后除了照顾你娘，你就待在府里好好读书。”

“为什么？我读书好像没用，又不能考科举。”柳絮自己都觉得这想法荒谬，她为什么答应。

叶挽霜走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读书是好事，就算不能考科举也没什么。何况也未必不能。”

“什么？”柳絮糊涂。

“没什么，去吧。”叶挽霜提点她，“你自己说要读书的，可不能半途而废，不然就送你去和金侍卫学武。”

早上好呀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