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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问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他穿上外套,套上拖鞋,闻着味儿下楼。
一楼只有两老和花景承,堂弟一家三口不见人影。
花景承泡着果茶,抬头见他下来了,便把他叫到了身边,斟了一杯给他。
卿问捧着杯子喝了一口,一边喝,脑袋一边转悠,好像在找什么。
“怎么了。”
厨房里厨师架得起飞的锅碗瓢盆一阵乒乒乓乓响,掩盖了许多卿问和花景承的对话声。
“星儿呢?”
“他们那边临时有事,需要回去解决,所以带着星儿先走了。”
卿问了然,回忆慢慢跑到了他睡前的时候。
中午他没有喝醉,只是有点晕,花景承是怎么把他抱上去,又是怎么照顾着他躺下睡觉的,大约都记得清楚。
“头还晕吗?”
卿问不太好意思地抿紧了唇,摇头。
“待会儿吃完饭就走。马上要回家了,”花景承笑着,语气里都是调侃,“开心吗?”
卿问直到他在戏弄自己中午对他耍赖要回家的事,闷声点头。
“为什么想快点回家。你还没告诉我。”
卿问摩挲着茶杯,欲言又止,不太确定道:“感觉……在家里更放松些……”
哦,是了,一直没有家的孩子,是没有安全感的。
“好,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去挑对戒指再回家。”
卿问悄悄瞟他,“……我还在上学,戴戒指……会不会不安全?”
现在补习他天天都要回家,之后读书说不定要住校呢?万一之后在学校里被人偷了拿去卖钱,他哪担当得起。
花景承看出来了他的忧患,道:“不用担心,串成项链挂脖子上,衣服一盖谁也不知道你坠着个什么——就算夏天到了,盖不住了,也不会有人穷到直接上手扯掉你项链的。”
卿问愣愣的,花景承又接上:“哪怕有也没关系,我给你讨公道。”
意思很明了了,这戒指,必须买,该给卿问的,他得一个也不少的给卿问。
卿问便也没有好担心的了,点点头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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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是按照卿问喜欢的款式买的。
当然,卿问从进店开始就没有开过腔,更不可能主动告知花景承自己喜欢什么样式,全靠花景承侧着脑袋观察他对哪一对的注视时间更长、更在乎、更喜欢。
事实证明他做对了。
卿问对这对戒指很喜欢,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之后时不时就要摸一下,神情带着些许雀跃和藏不住的高兴。
刚才在店里试了试给他戴在手上,他也喜欢得眼睛离不开这枚戒指。
戒指亮亮的。
卿问的眼睛也亮亮的。
汽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到了家已经很晚了,但卿问只觉得这个时间转瞬即逝。
比去老家更快,快好几倍。
“明天要上学,不能熬夜,快去睡觉。”花景承换了鞋就催卿问去睡觉。
卿问眉眼弯弯的,乖乖地点头说好。
每到晚上花景承催他睡觉的这个时候,他真的像极了小孩儿,总给花景承一种自己带了个便宜儿子的感觉。
但平时他又能从别处体现出不同于这样的单纯的样子。
很神奇的存在。
神奇的Omega。
不过这份乖巧形象在花景承忙完自己的事情回卧室的时候动摇了。
卿问卧室的灯还点着。
花景承没有偷听的癖好,在他房门前站了会儿,想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偶尔熬夜也没什么,便也没有管。
后来连续几天花景承都照例跟他说早点睡,而他也连续几天半夜三更了还点着灯。
第五天,花景承坐不住了。
他认为卿问这种行为不好,既然答应了要做的事就应该尽力去做,而不是口头上答应了却不去实行。
这属于欺骗。
况且就算是真的睡不着,那直说,花景承也根本不会说什么,反倒还会积极帮助他寻找失眠的原因。
扪心自问,花景承翻遍了之前自己对待卿问的态度,应该不至于压迫感到卿问连“失眠怎么办”都不敢跟自己说。
心中反复掂量了好几遍。
黑方争论:“你管别人小孩子几点睡觉,他现在是你的Omega,是夫妻关系,是成年人,有点夜生活怎么了,而且就不能允许别人有点独处的隐私了吗?”
白方争论:“不互相督促的夫妻感情能好到哪里去,虽说要给足隐私和空间,但小朋友现在明显就是有问题。况且这几天早上吃饭不是都感觉他眼下乌青吗?”
黑方争论:“那就明早问一下,何必大晚上了去打扰别人。是心理问题还是在补习班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可以白天说,晚上拉着他促膝长谈,明早还起得来吗?”
白方争论:“晚上谈话才能说得更开,白天人清醒多了,有什么事他想瞒在心里,你撬开他的嘴都没有法子知晓。现在去问吧,态度温柔一点,他不会怕你的。”
花景承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卿问卧室门前,沉重地抬起了手,在卿问卧室门上扣了扣。
他静待着,卿问的声音含糊轻轻地传来:“……是先生吗?”
花景承道:“是我。”
没一会儿,卿问便打开了门。
门后的Omega穿着一身较为宽大的白色卫衣,正能盖住他的腿根,往下则露着两双洁白如玉的长腿。
他光脚踩在地上。
花景承喉头一哽,微微蹙眉,开口道:“把鞋穿上。”
卿问愣了愣,忙不迭跑回去把拖鞋穿上,花景承在门口问:“我可以进来吗?”
卿问也忙道:“可以、可以。”
花景承推门而入,屋里亮堂,温暖,书桌上摆着一堆复习资料,答案貌似呼之欲出。
他瞥了一眼书桌,正要问话,坐在床上的卿问抢在了他前头,“……我刚刚…没有、不是故意不穿鞋的。”
花景承微微一愣。
他知道啊。
为什么要解释?
“嗯。”花景承重点不在这,正要再次开口,话头又被卿问紧张的言语给堵了回去,“您……您别生气。”
花景承:“……”
“我为什么生气?”
卿问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心说这还不生气?
刚开门的时候花景承的表情就很冷淡,后来看他没穿鞋,眉头还蹙起来了,语气也带有很浓烈的命令意味,明明就在不爽。
他积极解释了,花景承也只是冷漠地回了个“嗯”。
现在更是绝杀,花景承问他“我为什么生气”,是反问!
永远让人窒息的反问。
卿问根本不敢抬头看花景承,“……因为我没穿鞋。”
花景承沉默片刻,分析说:“所以我让你穿上。你也穿上了。那我为什么要生气?”
卿问错愕,不知道花景承这是在变相的兴师问罪还是真的再说自己不在意。
没等卿问反应过来,花景承便走到了卿问的书桌旁,随意看了眼他的功课。
卿问一下子紧张起来,一直咽口水。
“最近在刷题?”
卿问瑟瑟地嗯了一声。
“刚刚没在睡觉?”花景承终于把话题扯到他想要说的上面了。
卿问身躯一震,嘴一张一合貌似想说话,但又因为种种不能言语的原因而无法说出口。
花景承提醒道:“别对我撒谎,问问。”
卿问被他一句“问问”警告得喉咙被人掐住了一般,他梗着脖子,被自己刚刚心头涌上来的“要不撒个谎吧”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又被花景承直接猜中的行为给吓了一跳。
卿问被花景承的视线灼烧着,就快要因为被看穿了想法而无地自容,他焦灼着,抓紧了卫衣下摆,紧张得脚趾也微微蜷缩起来,胡言乱语道:“……我、我没睡觉……我的功课……我刷题…功课……”
花景承伸手摁灭了他书桌上的台灯,随着开关的咔哒响声,卿问也惊掉了一滴泪。
——别对我撒谎。
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竟然又犯这种错误了。
脸上好像刚被打了一巴掌那般火辣辣的,无穷无尽的后悔在他心里翻滚着,但他知道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花景承一步步向他走来,卿问很害怕,害怕得头晕目眩,害怕得缺氧,但他根本挪不动屁股。
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
他攥着衣角的手指缺血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两双手臂都紧绷着。
花景承完全无法忽视。
“问问,你在怕什么?”
卿问忽然被他开口这一句吓得抖了一抖,蓦然抬起头,惊慌失措的神情挂在脸上,冷掉的眼泪也流在脸上。
花景承快要被他这种反应给搞得PTSD了。
“我是不是太凶了”这样的反问充斥了他的内心。
不会吧,他声音不是已经放到很柔缓了吗。
……或许这是Omega独有的性格?
比较胆小,比较敏感?
花景承沉住气,伸手想要把他脸上挂着的冷泪给抹掉,但卿问反应极大,双手抬起来抱住了头,失声道:“别!不要……”
花景承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指尖微蜷,收了回去。
他懂了,估计自己又是摆了一张“死人脸”才让卿问误会了他现在很生气。
“问问,别怕。我没有想对你做什么。”
他在卿问一旁坐下,余光被那两双腿给晃着,他都不用直视下去就知道现在如果看下去必定能看到卿问大腿内的光景,所以花景承一边说话,一边拽了被子给他把腿盖上了,“……你是想说你在做功课?还是说在想要把功课做得更好?”
卿问却说不出话,捂着脸一直哭。
花景承有点无奈,叹了口气,只能搂他在怀中哄着。
说实话有点头疼。
其余时候卿问真的很乖,唯一的缺点就是胆子实在是太小了,语气重了不行,表情严厉了不行,就连明明是他自己做出了点错事,他也会把自己吓个不行,然后便期期艾艾的哭起来。
问也不说话,说也说不清,说清了下次依旧会哭。
花景承干脆先搁置了熬夜这件事,“……问问,你有个缺点。”
卿问用力哽咽着。
“遇到事情就哭是不管用的,我们要积极面对问题。害怕,或者是做错事了悔过,我都能理解你掉眼泪,但是解决问题一定放在最前面……而不是蜷在我怀里,一直哭。”
卿问之前也有提出过解决办法的,比如第一次打碎花盆,他就哭着说过要赔钱,虽说……支支吾吾的吧。
不过这几次他都是要先自己哭了个够,或者先拉着自己求不要生气之后才开始笨拙地想该怎么办,甚至如同现在,他根本开不了口了。
更苦恼的,是花景承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吃这套。
也是比如现在,明明答应的事没办到的是卿问,预要撒谎的也是卿问,但卿问情绪一上来,抱着他胡乱狼狈地一哭,他之前总的所有话便都被冲乱了。
结果他还舍不得把卿问撇一边理性地解决问题,非得先哄一阵再说。
这大大降低了解决效率。
“……不该撒谎,”卿问声音沙哑,埋在花景承脖颈里呜咽,委屈极了似的哽咽两声,接上:“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哥哥……”
花景承一怔。
好崽,知道把“先生”换成“哥哥”。
以为说点好听话就可以蒙混过关了是吗?
花景承摸着自己的良心——而良心说:要不还是放过他。
“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
花景承屏息凝神。
服了。
他从来就没遇到过拿“撒娇”来解决问题的人!
这是缺点!这是……这是……毛病!
卿问绝对有一个病!
叫撒娇病!
晚上看电影,所以早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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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