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偌大的独栋别墅未亮一盏灯，月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投进屋内，依稀可见一个身影赤脚抱膝坐于木质地板。

　　老式台钟走动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显得尤其清晰。少年低着头似乎在发呆，额间的碎发遮住眉眼，手中攥着的纸张边缘已经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皱。

　　窗外的月光很亮，将照片的内容勾勒清楚，是两个男生的合照。一个正视镜头，面无表情，另一个侧着头，眼里尽是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他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但亮起的屏幕没有新消息，打开的聊天框里最底端一条仍旧停留在两个小时前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没有开暖气的房间冷得窒息，少年用冻僵的指尖点开拨通键。

　　电话在嘟声结束后才被接起。

　　“做什么？”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很差，他甚至能想到对方不耐烦的神情。

　　“你在哪儿？”他问。

　　“不关你的事。”

　　嘈杂的背景音里头有别人在喊对方接着喝酒。少年的情绪有些失控，“肖战！我问你在哪儿！”他几乎是低吼着道。

　　可男人没有回答。几秒后电话被挂断。少年盯着手机屏幕通话已中断的字样，不自觉咬紧后槽牙，他将手里的合照揣进兜里，起身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norunn，京城最著名的酒吧。每晚承载着众多男女的醉生梦死。轰闹热烈的气氛唤醒沉睡的欲望与激情。这儿是男人的产业，也是男人这些天最常待的地方。

　　服务员礼貌地拦下了准备闯入vip包厢的少年。“先生，这里不能进。”他说话的同时微微弯腰，以示恭敬。

　　金色漆标号888的门牌在迷离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少年皱了皱眉，眼底有怒意翻涌，他正想开口，却碰巧有人从内推门而出。

　　趁着空档，他跻身进屋。屋内大概四五十平，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真皮沙发中央的男人。男人右手夹着烟，左手随意搭在另一名长相清秀的小男孩腰间。

　　少年深吸一口气，疾步走到他们跟前，“起来。”他抓住那个坐在男人大腿上进行喂酒动作的男孩胳膊，用力往外一拽。

　　男孩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杯中的酒尽数倾洒，男人的白色衬衫胸前湿了一大片。

　　“你谁啊？！”惶恐惹男人生气，男孩慌忙去拿纸巾，边为男人擦拭边质问着忽然出现的陌生面孔。

　　可少年沉默不语，仿佛对他的问话毫不在意，视线只恶狠狠地钉在男人身上。他真是受够了每晚来这种寻欢作乐的场合找他的丈夫，宛如“抓奸”的情景让无数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

　　少年的自尊心极强，他不甘示弱的与坐在那儿神情淡漠的男人对视。可片刻后，率先败下阵来。他抿着嘴拿起座位旁属于男人的外套。

　　“肖战，跟我回家。”他道。

　　但男人始终没有接话，似乎是喝得有些多，半眯着眼又抬头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将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青白色的烟雾聚拢又散开。

　　“你他妈谁啊？没看我肖哥不想理你吗？”男孩把沾着酒渍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与他面对面站立，上下打量着少年。他今天头一次被送到肖战身边，并不知情，他想或许这位样貌出众的少年充其量不过只是男人的小情人。

　　“我是王一博，是肖战领过证的合法对象。”少年的声音冷到极点，他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对一个MB解释他的身份。

　　“所以可以请你滚了吗？”处在失控边缘的他指尖几乎陷进掌心，竭力让自己不在这里动手。

　　包厢内的其他人自是在少年进屋那刻便将注意力全部转移。类似的剧情这阵子接连上映，但对于肖氏总裁的八卦，他们总是颇有兴趣。

　　男孩也是个识时务的，听到此话，先回头瞧了一眼原封不动坐在那儿的肖战，见对方没有表态大概算是默认，他便挎着脸退到了包厢的另一端。

　　这回彻底只剩下两人的对峙。少年望向男人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他再次开口的语气明显变得不再强势。

　　“肖战……肖战哥哥……跟我回家吧。”他在求他。

　　此时不知谁关了包厢的音乐，周围忽然变得安静。空气里的烟酒味熏的他不太好受，只想赶紧带着眼前人离开。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委屈，男人终于肯与他说话。“伸手。”肖战道。

　　少年不明所以，却下意识执行了对方的要求。他听话地摊开手放于男人面前，而后一秒蓦地瞳孔一缩。肖战将还亮着火星的烟头摁在他才被自己掐出指印的手心。

　　烫伤所带来的疼痛是剧烈的，王一博却忍着没缩回手，那半截烟依旧稳稳当当的躺在手心，留了一道黑漆漆的圆点。

　　围观的人见状纷纷变了变脸色，却不敢发出一丝响动。或许是未从少年身上得到想要的反应，肖战嗤笑一声，收回目光懒得再看，他起身扯了扯有些凌乱衬衣。

　　“先走了，下次再聚。你们接着玩，今晚的消费记我头上。”对在场的好友打完招呼，男人便径直离开了包厢。

　　酒吧门口的街边早已等满代驾，肖战将钥匙随便一扔，报了车牌号后倚着白墙等候。

　　冬日的夜风吹散了酒意，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红绿灯，那仅剩二十秒的倒计时吸引了他此刻的注意力。

　　“战哥，外头冷，把衣服穿上吧。”跟出来的少年怀中抱着他的外套。男人单薄的衬衫并不能阻挡寒气，何况还湿了半边。王一博虽心中难受，却更担忧对方的健康。

　　好在这回对方听了他的话，肖战将外套穿好的同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跟前。

　　车子以平稳的速度行驶，街灯明明灭灭勾勒着男人侧脸轮廓。阻板有效的隔开前后座，保障了交谈隐私，可两人却一路无话。王一博垂眼看着手心那道刚产生的疤痕。

　　其实好像也没多疼。比起肖战在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里搂着别的男人喝酒，是真的没多疼。

　　回到家，王一博打开暖气，见肖战准备去洗澡，想了想便打算去为对方做解酒汤，他刚转过身，就听到男人的嗓音在后头响起。

　　“王一博，你这样真的很没意思。”男人喊了他的名字，从口中吐出的词句却是无情。

　　“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吧。”肖战的声音比一月的天气要冷上许多。

　　少年的背脊发凉，整个身子像是瞬间紧绷成蓄势待发的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梗着嗓子道了句：“我不要。”然后逃跑似的进了厨房。

　　合上玻璃门的时候，悬在眼眶打转的泪珠终于掉落，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打开冰箱。

　　模糊的视线与糟糕的情绪会影响一个人的动作，本就不擅长刀工的少年在切姜丝的时候由于心不在焉，锋利的刃直接割破了指尖。

　　“嘶。”王一博疼的抽了口气，赶紧放下刀把。鲜艳的血珠随着水流染红了自来水槽，所幸伤口并不大，他冲了一会儿决定去找创可贴。

　　医药箱放在主卧，包好伤口后没忍住往浴室瞥了一眼。他忽然想起上回自己切到手，那个男人满脸的担心，然后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碰油烟。

　　“肖战……”微弱的呜咽声消散在连暖气都捂不热的寒意里。掌心的烟疤与指尖的刀口在同一时刻密密麻麻的泛起疼，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卧室铺满的灰色地毯，随后被吸收殆尽不留一点痕迹。

　　十米的距离，仅隔着一扇木门却无法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感情。

　　“你别不要我。”到如今，少年连哭都小心翼翼。

　　床头柜摆着的醒酒汤还冒着热气，肖战吹完头发出来就看到了，可直至变凉，他都没有去碰。

　　卧室里并无少年的身影却仿佛各处都有对方的气息，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重新从衣柜里拿了衣服换上。

　　刚下楼梯就撞见了王一博。四目相对的同时，肖战的脚步却没有停顿。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少年抓住他的胳膊，男人被迫驻足。知道对方不会给他答复，王一博抿着嘴又说：“你不准走。”

　　肖战垂着眼看他，眼睛黑压压的，像不透光的暗格。“看到你我真的感觉恶心。这些话我都说厌了，你还没听够吗？”

　　“没有。”指尖的创可贴很明显，握紧男人的时候伤口因为挤压很疼，可他却不肯松开。“你怎么样说我都行，只要你不走。”

　　两人的距离很近，王一博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洗发水味，他无意识的往前凑了凑，可下一秒，男人往后退了一步。

　　肖战的眼里尽是嘲讽，然后嫌恶地从他手里抽回胳膊。

　　“你可真贱啊王一博。”说出的话也宛如刀子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