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们盼着我的高考成绩，只有我盼着我十八岁的生日。

我哥应该会给我准备礼物，可如果他不准备，我问他要也不过分吧。

高考成绩比我的生日先到。

640。

超乎我想象的一个高分，别说我哥了，连那些没文化的街坊邻居都惊呆了，这个破地方从没有出过这么高的分。

成绩出来后，我家门槛都踏破了，在那个年代，只要是考了个好成绩，那就是镇上，整个县城的大名人。

我哥在院子里摆了几桌，都是大人物，我在桌上听他们说。

“你这哪是捡了个弟弟，这是捡了个宝贝。”

我哥不说话，醉醺醺的抽着烟，只知道笑。

是这样吗？

可是我觉得是我捡了个宝贝。

我哥是我的宝贝。

他们喝了不少的酒，晃着身子走了。

我哥也喝的不少，脸颊都是红的，眼睛很亮，捏着一个小酒盅看我直笑，笑完搂住我的脖子。

“哥是真高兴啊。”

他的声音颤的像是风波上的小船只。

说完又抵着我的脑袋掉眼泪。

“阿起，这几年你得多拼命。”

那你猜我是为谁拼命的呢。

我搂住他的腰，他身上很瘦，凸着骨头。

他囫囵着问我想要什么，他都给。

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舔着嘴唇，声音很小。

“哥，我想要你。”

我声音太小了，我哥根本就没有听见，我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懦弱。

如果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我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记得从前我的窗边落了一只蝴蝶，很漂亮，翅膀舒展的扇着，可是当我想捉的时候，它惊恐的就离开了。

我哥也会这样吗？

如果我向他展现别样的占有心思，他也会离开我吗？

“什么？”

我哥果然没有听清，凑近了一些，将耳朵伸过来问我。

我盯着他的耳垂，突然一口咬上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附在他耳朵上含糊着撒娇道。

“哥，我好像有些喝多了。”

我哥推推我的脑袋，笑话我。

“你酒量怎么这么差？”

我靠在他肩膀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哥，我能攒着吗？这些礼物。”

“我攒成一个，只要一个。”

“行吗？”

考了个好分数，再加上成年生日，这些东西足够我换一个大礼。

够吗？

不够吗？

应该是不够的...

我哥估计也想给我哥大礼，但是我想要的，远在他能给的范围之外，所以我要等再做一件好事、大事，要总和起来，让他拒绝不了才行。

我像个颇具良心的菜贩子，放放收收想让这杆破旧的秤保持在一个平衡点。

这样的时刻我却十分紧张兴奋，大概是人生中鲜少有这样郑重其事的机会，所以显得给珍贵。

我像个第一次上战场打仗的士兵，明明为这场战准备多年之久，可仍觉得不满意。

我说攒着礼物，但是我哥却没有忍住不表达心意。

生日那天给我煮了长寿面，掏出来一个盒子，经验之谈，我一眼看出那是一部智能手机，我看向他，他笑。

“你该攒的照样攒着，这个是我想送的，跟你那个不掺和。”

我伸手接过，这个很明显比我那个要好，好很多，我都没好意思问价格。

他在灯光下笑的一脸温柔。

“宋起，生日快乐，哥总算把你养大了。”

他满脸的欣慰。

我情绪激动的时候惯性产生的暴虐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欲望。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却想着，要是这个生日能把他按在桌子上操就好了。

我会趴在他的耳边应他的话。

“是啊，哥，你终于把我养大了，终于把我养到了可以操你的年纪，真是辛苦啊。”

他总是做出这样令我意外的事情来撩拨我的心绪。

宋立啊宋立，你说你这样让我怎么攒，要我怎么等？

可是我还有什么能为他做的呢？

没有。

我不想再等，但我确实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原本不想在此之前露出什么端倪，可是没想到发生了意外，我的好分数不仅成了我们家的希望，还成了我哥的垫脚石。

第二天就有几个媒人来我家，朝我哥苦口婆心，说我也上大学了，日子熬出头了，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我知道他们之前为什么不来，没爸没妈还带了个正需要花钱的学生，没人能看得上，他们说媒的才不做这样不赚钱的买卖。

一群势利眼，我呸！

我在房间里，透着门缝盯着那媒人，我想我的眼神应该很可怕，不然我哥为什么会露出恐慌的模样。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毒蛇，我哥像是缠在我嘴上的蚕丝，轻飘飘的将堵住我我所有张嘴伤人的机会，我看见他害怕，立刻就转身了。

我哥不知道说了什么，等人走后来到我房间。

我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哥坐在床上看了一眼我，神情带着些拘谨，低声开口向我解释。

“她们靠这个挣钱，顺带着问我一嘴，我也没想别的，阿起，你放心，哥不结婚。”

我坐在木椅子上莫名想笑，颤了两下肩膀转头问：“为什么不结婚？”

他神情在脸上僵了一下，有些意外：“你不是不想让哥结婚吗？”

他自以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是不想让他结婚，但他绝对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不想让他结婚。

我稍微歪了一点脑袋看他。

“我不想让你结婚，你就不结了吗？”

屋里的风扇吱扭吱扭的转着，像是在我和我哥古怪紧张的气氛中铺就了一层诙谐刺耳的背景音乐。

他仍旧用那种茫然的眼神看着我，我笑的乖巧。

“那哥，你能一辈子不结婚吗？”

我的要求直白又荒唐，我哥还没回神。

我转过身来对着他。

椅子和床之间是平行的，两个人的腿贴着，我用膝盖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他的膝盖。

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向他商量。

“哥，你不结婚，我也不结婚，我们两个一起过。”

“行吗？”

我哥的眼神变得微妙，怔怔的看着我，或许他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异样，我的过分依赖和亲近逐渐让他惊觉。

他站起身来又开始训斥我：“你怎么能不结婚！上学找工作，结婚生子，你样样都不能落！要是落了哪一样，我权当没你这个弟弟！”

他愤怒的离开，背影藏着一丝慌乱。

当没我这个弟弟。

真是好大的威胁。

我看着他的背影，几秒钟之后回过神来，身体仰在靠背上，微微抬头吐了口气，没忍住笑起来。

那天之后，我哥因为意识到了什么而跟我冷战，我破天荒的没有低头，连示好的道歉都没有，因为我不觉得我做错了，这件事情迟早要发生，既然如此，我也应该给他一个接受的过程。

有了手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哥手机里那些之前拍过的照片传到我的新手机里来。

再也不用为了看照片装模作样的编借口了。

因为这次吵架，一整个暑假家里都没有再出现什么媒人，一天晚上，我哥提了一兜馄饨回来，我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今天怎么想起来吃馄饨了？”

我哥抬了抬眼睛。

“隔壁开了一家馄饨店，老板给送过来的。”

一条街上开店送东西是常事，这并不稀奇，我也没有当回事，要是知道回来她和我哥产生的纠葛，我今天一定会连汤带碗都扔出去，逼着我哥让他以后不要跟那个女人来往。

可是我愚蠢，没有追究到底。

“哥...”

我再叫他，他就没再理我了，只是闷头吃着饭。

晚上我进了他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正在看个什么电影，我掀开他的薄被自顾自的躺了进去，就像是那年我们躺在一起看春晚一样。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安静了很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出声。

“干什么？”

我抿抿唇：“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说话了。”

我努力的装出一副可怜样子，靠在他肩上。

“哥，你在生什么气？”

我明知故问。

我哥是受不了我撒娇的，沉默良久之后叹出一口气。

“宋起，很早之前哥就跟你说过，哥最害怕养不好你。”

我盯着他的侧脸：“哥，你觉得你没养好我吗？就因为一句不结婚，你就觉得没养好我吗？”

我哥看起来有些烦躁：“你为什么不结婚？”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沉默着判断当下的境况，我哥抿唇皱眉，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你怎么能不结婚？”

“哥，你想听我说对不起吗？我说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我搂住他的肩膀，开始像情人一样哄他。

“哥，别跟我生气了，别不跟我说话，求你了。”

最后忍不住的还是我，我根本就没有和他冷战的天分。

他扒拉了一下我的胳膊，我盯着他的脖颈。

“哥，你要是还这样跟我冷战，我就咬你了。”

宋立用力扒着我：“宋起，兄弟间不应该这样相处！！”

我愣住，突然咧嘴一笑，问他。

“宋立，你说我们相处不像兄弟，那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