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京春末时,院里的海棠来的正好,层层叠叠,粉如朝霞,美不胜收。
裴明已经在佛堂跪了两个时辰,膝盖早已经跪麻了,针扎似的一阵阵地疼,不用想必然又肿了。
只是他稍微动一下,就听到呵斥之声。
崔嬷嬷脸色阴沉,说话毫无恭敬之色:“十三皇子,还是莫要乱动,不然待会儿这板子落在身上,可比跪在那里还要疼上三分。”
裴明撇了撇嘴,心里委屈却也不敢言,谁让他是最不受宠的皇子,就因为他不小心撞到了一盆花,皇后就罚他在佛堂思过。
这听着都觉得可笑,一个皇子连一盆花都不如,不过在这吃人地皇宫之中却也显得再也正常不过。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煞星又犯什么错了?”
“听说是碰坏了皇后娘娘最喜欢的花。”
“这煞星还真是,到哪哪就有霉运。”
那些个奴才一口一个煞星,一点尊卑之分都没有,声音看似压着其实有事故意说给裴明听的。
裴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全当听不见,反正那些奴才说的话无非也就是开开回那几句。
佛堂上香炉里的燃烧地香飘散出来,混着闷着的天气,搅得人心愈发压抑。
“说起来锦妃娘娘也真是可怜,被这煞星给克死了。”
“不过这锦妃娘娘也是活该,这煞星出生就把自己亲娘给克死了,她到好,非要养,你看,把自己养没了吧!”
裴明可以忍受他人怎么说他自己,可是就是无法忍受别人说他母妃,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放肆!”他站起身子,怒斥着:“我母妃身份尊贵!是你们这群狗奴能嚼舌根的!”
突然一声怒喝,那群奴才吓得下意识就要跪下,可反应过来是裴明时,一个个态度散漫起来,甚至还有轻笑一声,那笑声是浓浓地不屑。
“十三殿下可莫要信口胡说,”崔嬷嬷颇有趾高气扬地模样,端着架子,“奴才们自然知道锦妃娘娘身份尊贵,又怎能在这佛堂之上胡言乱语,只是奴才们念及锦妃娘娘生前的好,故而念叨两句。”
“若是殿下不爱听,奴才差人给他们两耳光子给殿下解解气,可皇后娘娘说了要殿下跪上一个时辰,这还没有到时辰呢,殿下就起来了,这是不把皇后娘娘的旨意放在心上吗。”
“还是说刘将军前些日子打了胜仗回来,十三殿下就觉得可以在这宫里无视皇后娘娘的权威了。”
裴明闻言咬紧牙关,锦妃娘娘去世后,刘将军对他心中也有恨意,也觉得是他克死了他妹妹,对他不管不问,一副断绝关系地模样。
可崔嬷嬷这话明显是有意把他刚刚发火的事情牵扯到刘家身上,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过错再连累刘家,只能忍气吞声。
崔嬷嬷见他重新在蒲团上跪下,目露不屑神色,语气颇为得意:“奴才回去必要如实禀告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定夺。”
“什么事不如说来让本王听听。”一道冷淡的声音在佛堂中响起。
那群奴才一听到这声音吓得都纷纷跪下,只见一男子慢慢走进佛堂,一身玄色朝服,五官俊美棱角分明,金质玉相,周身散着冷峻气息。
此人正是当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裴清赫!
“刚好本王正无聊,也让本王解解闷。”
一把极为动听的嗓音,如春雪泠泠,敲冰戛玉。
他的出现不仅把那群奴才吓得腿软,把裴明也吓得不轻,小脸煞白地。
毕竟他这个皇叔的传闻他可是没少听,心狠手辣,手段残忍,可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存在。
他声音颤颤,起身行礼:“皇叔…”
裴清赫目光打量着裴明,陷入回忆。
一年前自己在战场上受伤昏迷,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眼前有一道光幕,而光幕之中清晰地显现出一个人来,那就是裴明。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受伤太深出现幻觉,又探性地问过自己的侍卫,发现他们都看不到光幕,心中更奇怪了。
可那道光幕会时不时地就会出现,裴清赫也从一开始地奇怪道习以为常,甚至也当做打发无聊时间的乐趣。
渐渐地,他发觉裴明生了一副好颜色,若是长大了必然是仙姿玉色,只是现在瞧着体弱多病,体态纤细,腰肢瞧着盈盈一握,似是杨柳腰。
而且那光幕之中裴明不是被罚跪,就是被人欺负,裴明倔强地绷着小脸要哭不哭地模样让人瞧着心疼。
几次下来,被世人称之为铁石心肠地摄政王竟起了恻隐之心,皱着眉头,心想:太瘦了些,也太乖了。
边疆一战,我军大获全胜,裴清赫在回程的路上就想着回宫之后去见见这个十三殿下。
谁知回朝之后事情繁多,他也没有抽出空闲时间来,今日本是来宫中劝皇兄立太子之事,那道光幕重新出现。
裴明又被罚跪了。
裴清赫转了个弯,便来到佛堂之中,他在去年一年之中,断断续续地在光幕里看着裴明,可如今这般有血有肉地站在自己面前,竟觉得挺奇特。
裴明不知道为什么皇叔一直盯着他看,心里更是被盯得打怵,不由的身子发颤。
裴清赫见他快要吓哭了才好心地把目光移开,“来人,给十三殿下搬个凳子。”
“嗯?”裴明怔了一下,下意识抬眸看过去,泪水浸过的眼睛又大又亮。
崔嬷嬷闻言连忙开口:“王爷万万不可,皇后娘娘说了,”
“怎么,”裴清赫轻飘飘地看过去,那声音不大,但极具威严,亦是凛冽如冰,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嘲讽,“本王说什么还需要得到皇后娘娘的同意才行。”
“奴才,奴才绝无此意…是奴才多嘴!奴才该打!”说说着,那之前还趾高气扬地崔嬷嬷连连在自己脸上打了好几个嘴巴子。
侍卫把凳子搬了进来,裴明看着面前这张凳子,给他是个胆子都不敢坐,哪有让摄政王站着,让他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坐的道理。
“怎么不坐?”裴清赫似乎看出他的拘谨,忍不住逗了一句,“难不成还让本王抱你上去?”
这明晃晃地调侃让裴明瞬间红了脸,他咬住唇瓣,春水一般的明眸微微闪动,提心吊胆地坐了上去。
他感觉坐在凳子上还不如跪在蒲团上整个人飘忽忽地,有一种头重脚轻晕乎感。
“你们谁来说说,怎么回事,”裴清赫目光在佛堂扫视一圈,眼神很轻,但是无形中带着审视和睥睨的意味,压迫感极强,只一眼冷的人五脏六腑都要忍不住打哆嗦,“为何堂堂十三殿下跪在这佛堂里。”
堂下无人感应答,只是把头低的更深,似是要把头埋到地里一样。
裴清赫似乎也没有打算听他们说,不然一群奴才,他有的是办法。
他把目光看向裴明,“他们不说,那劳烦十三殿下自己说了。”
裴明闻言,眼里氤氲着薄雾,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害怕,他并没有说自己的受到了什么遭遇,而是红着眼眶说,“他们对我母妃不敬。”
当年他生母生下他后就撒手人寰后,他就被锦妃娘娘养在名下,锦妃娘娘与他生母情同姐妹,为人温柔,对他极好,甚至瞒着所有人喝了无子汤药,就是为了让裴明以后无顾虑之犹。
那时他不像现在这般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锦妃娘娘得父皇盛宠,刘家舅舅更是战功累累,那个时候的他可谓是风光无限。
谁知锦妃在他刚过完正冠之礼不多久,也去世了,一时宫里到处传闻说他是不祥之人,是个天煞孤星,从那之后就连父皇都不愿意再见他一面。
再后来,不仅锦妃娘娘的母家与他断绝了关系,就连他生母的娘家也与他断绝了关系,一时之间他天之骄子变成了脚下泥。
其实他知道锦妃娘娘是被害死的,害她的人就是皇后,可是锦妃娘娘却不让他声张,让他以后学会藏拙,莫要在人前露出锋芒,等到可以出宫立府的年纪,就当个散闲王爷,娶妻生子,好好过这一生。
一想到这里,他鼻尖泛酸,这么多年他早就将锦妃娘娘当做亲生母亲看待,可自己连给她报仇的能力都没有,如今还要被这群狗奴才如此羞辱!
裴明心里只觉得憋的慌,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胸口似乎压了一个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喘不上来气。
“说我母妃活该……”
“说我母妃红颜薄命…”
裴清赫其实已经在外面听到了,他瞧着裴明眼眸中含着泪,眼尾点上嫣红色,看着很是可怜,心中无端地心生怜惜之意。
他的眸光,缓缓滑过裴明脆弱地面容,“你想让本王替你做主吗。”
裴明想,他恨不得把那群奴才千刀万剐了,他起身朝裴清赫跪了下去,“还请皇叔为侄儿做主!”
裴明赫瞧着他跪下地模样,语气难得温柔,只不过说出来的却是残忍地:“既然他们不想要舌头,那便割了喂狼犬,你觉得如何?”
那群奴才吓得魂飞魄散,满脸惊惧地求饶,哪怕是皇后娘娘身旁最得宠地崔嬷嬷这跪下哭着一口一个老奴一口一个皇后娘娘,话里话外地意思就是让裴清赫看在皇后的面子上饶了她。
裴清赫冷笑一声,“本王听闻皇后娘娘喜静,你一个奴才怎么如此聒噪,更应该拔了舌头去。”
崔嬷嬷脸色本就苍白的可怕,这一吓,更是白如纸张,哭喊着爬到裴清赫脚边,“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奴才是皇后娘娘的身边人,您就算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裴清赫本就烦躁,现在越发烦躁,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头,“就地解决了吧。”
“是。”
他身后的侍卫应声,抽出佩刀,几人将她按压在一旁,只听一声惨叫,鲜血四溅。
崔嬷嬷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这么直接一命呜呼了,那割脖子的血液还渐在了裴明的脸颊之上,他宫里不受待见,人人见而避之,自然也没有见过这种血腥地场面。
那一瞬间他几乎吓得停住了心跳,一种无法抑制的寒意从脚底席卷全身。
敢当着佛祖的面杀人,这世间估计也只有裴清赫能做得出来。
裴明不敢想若是他惹恼了皇叔会不会也是这般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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