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石板铺就地面,大殿四个角落伫立着暗红色的承重柱,唯有大殿中央黄金雕刻繁复的龙椅为这灰暗色调的大殿添了一抹亮色。
角丽谯在一品坟被李相夷所伤,现在裹着白色绷带,懒洋洋地躺在龙椅上,看不出喜怒。
金鸳盟的弟子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出声。
在一品坟失利后,角丽谯带着剩余的弟子仓皇逃走,众人知她心中愤恨,不敢多言,都在大殿跪着,希望她能早点消气。
“求圣女责罚。”陈奉唯唯诺诺开口。
“哦,”角丽谯斜看了他一眼,语气温柔道,“你何错之有,是我输给了李相夷,应该怪我才是?”
陈奉抖得更加厉害,就跪着向前走了几步,“都怪那李相夷识破了我的身份,才和圣女失了联系,属下以后一定将功补过。”
角丽谯翘着脚,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恨恨道,“李相夷确实厉害,破开山门还能伤我。”
“属下斗胆,破开山门的其实另有其人。” 陈奉低声解释,“属下按照圣女安排希望逼李相夷现身,同时消耗他的内力,但是当时开门的人不是李相夷,是方多病。”
“方多病……”角丽谯若有所思,她记得那个面容俊秀的少年,清澈无浊的眼睛里,却有几分瘆人的疯狂。
“呵呵哈哈哈哈,”角丽谯忽然大笑,不知道什么事情惹得她如此高兴。
笑了好一会儿,角丽谯抬手擦了擦眼泪,喘着气道,“我还以为正道人士都克制静心,没有什么欲望呢,倒是难得碰到和我一样的深情的人。”
“还有一事,”虽然陈奉不知道角丽谯在说什么,但是不妨碍他能看出角丽谯心情好了很多,“属下在百川院破开一品坟时听方多病说,当年芳玑太子和萱公主的血脉中还有两个孩子流落江湖。”
“两个孩子?”角丽谯皱起眉头。
“是的,千真万确。方多病对一品坟的机关异常熟悉,说是因为得到南胤的资料。两个孩子的事情也记录在皇家密辛上。”陈奉见角丽谯有兴趣,心中一喜。
角丽谯挑了挑眉,微微笑道,“那可真是有趣了。罢了,这次算你将功补过,我就饶了你的命吧。”
语落,角丽谯朝血婆示意,血婆点点头。
陈奉松了一口气,可惜还没来得及庆幸,明亮的剑光闪过,他的右手便和他的身体彻底分家了。
“死罪可免,活罪可难逃啊,”角丽谯瞧了他一眼,“你走吧。从此你就不是金鸳盟的弟子了,还是我大度吧。”
“谢圣女不杀之恩。”陈奉忍住剧痛,朝着角丽谯磕头。
虽然失去一臂,但终归保住了性命,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众人目送他离开了大殿。
陈奉彻底消失后,雪公不解问道,“圣女为何放过这等无用之徒?”
“因为他是封磬的人啊,” 角丽谯笑靥如花,挑起自己的一缕头发玩耍,不屑道,“他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我身边安插的细作呢,不过偶尔给他传递些我想让他知道的消息而已。这次我给他送上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一定会非常感谢我吧。”
“我一定会替尊上找到更好的灵药,” 角丽谯突然面色一沉,不再玩笑,“金鸳盟听令,立刻打探江湖流传的各种秘药,一定要治好尊上的伤。”
“既然门主已经回来了,”石水挡不住的喜悦,兴冲冲道,“我们是不是可以重建四顾门?”
自从李莲花承认身份以后,佛彼白石等人在关河梦的告诫下这些日子没有去打扰李莲花,但是却始终兴奋不已,希望能够再现十年前的辉煌。
“他现在容貌已改,也深受重伤,怎么能够当门主?”肖紫衿反对道。
“门主没回来前,你就十分忌惮,还解散了四顾门,怎么,这次门主回来了,你仍然反对,不就是因为你心存嫉妒吗?”石水皱眉不耐烦说道。
“你!”肖紫衿被戳中痛处。
“我什么,我有说错吗?”石水翻了个白眼。
“好了,别吵了,”纪汉佛头疼的站起来劝架,“要不要重建四顾门要听门主的。”
“是啊,”白江鹑抱着手,想着之前还鄙视李莲花,觉得自己眼睛可能确实瞎了,还不如被雁啄了,“门主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是不是就是对我们不满,他还愿意跟我们重建四顾门吗?”
石水听完安静下来,她知道,门主不回来,总是有自己的理由,重建四顾门是他们的心愿,可能并不是门主的。
“各位不必如此自责,”乔婉娩柔声道,“相夷这么多年没回来,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是绝对不是苛责各位。这十年来,百川院兢兢业业,维护江湖正义,相信相夷也看在眼里。各位如此维护他当初设立四顾门的理想,他一定十分欣慰。”
“乔姑娘说得没错,”方多病伤已大好,每日陪在李莲花身边,倒是少了几分原来的苦大仇深,“虽然我对你们此前的行为诸多不满,但是维护百川院这点倒是做得不错。”
“你多大年纪,对江湖前辈说话是什么口吻!”肖紫衿不满方多病说话的派头,李相夷是太阳,是天,难道他的师弟也要骑在他身上么。
“要让人尊重,要是看人行为,重人品德,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比我老吗?”方多病寸步不让。
“这是四顾门的旧事,即使你是李相夷的师弟,也容不得外人插手。”肖紫衿怒道。
“我现在还是百川院的刑探,当然可以管。”方多病继续挑衅。
“好了,”乔婉娩打断了争吵,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两个半岁孩童,“关神医说现在相夷身体还未好,不适合劳心劳力,是否要重建四顾门要从长计议。”
这时候关河梦扶着李莲花走了进来。
众人齐齐站起来,“门主!”
“四顾门都没有了,”李莲花眼底一片释然,淡淡说道,“哪里还有门主呢,各位唤我李莲花就好。”
方多病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佛彼白石和乔婉娩立即会意。
“门主,你是不是还是不能原谅我们。”拂彼白石直直跪下。
“相夷,你是不是还是怪我。”乔婉娩掏出手帕开始擦泪。
每次触及到这个问题,像是踩了发条、条件反射一样,佛彼白石跪下不起来,乔婉娩默默流泪。
李莲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们可以叫我门主。”
朝着佛彼白石道,冷声道,“站起来。”
对着乔婉娩,一时无言,过了半天,稍微温柔点说道,“别哭了。”
顺便瞪了方多病一眼,别以为他没看到方多病的小动作。方多病突然觉得李莲花有点像笛飞声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李相夷已经死了,”李莲花咳了咳,“当初是他的错,导致四顾门五十八名英雄枉死,他狂妄自负,真的论错,都是他的问题。你们不必自责。”
“不是,不是您的错。”佛比白石再次跪下,立刻打断道。
“如果你们非要叫我门主,也可以,但是我现在只想寻回师兄尸体,无意管理四顾门,也不打算回来,”李莲花平静地说,“这些年,你们做得很好,就如以前一样行事就好。”
方多病望向李莲花,没有说话。李莲花还是被单孤刀蒙在鼓里,但是如果一旦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他一定会更加自责,他一定要在李莲花知道前处理好一切。
“那相夷,我们可助你找回单师兄的尸体。”乔婉娩感到内心酸涩,她所认识的李相夷,骄傲任性,喜欢高调,喜欢颐指气使,虽然时常惹得她生气,但是总能办成一些寻常人无法办到的轰轰烈烈的大事,就像无所不能的太阳。而如今,相夷变了,变得颓唐,但是她觉得他又没变,还是那么有情有义,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十年了,谁没有变呢。
十年了,你还是对他一往情深,肖紫衿顾全颜面,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发泄心中的不满。他望着乔婉娩,他与她朝夕相处十年,看得懂她的眼中的情愫,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李相夷,而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肖紫衿。
“是啊,”纪汉佛羞愧,积极附和道,“单副门主也是四顾门的人,我们过去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望门主原谅,现在一定义不容辞。”
“就是,单师兄也是我的师兄,”方多病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李莲花后面,期待地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站在旁边的关河梦觉得他们可能非常想成全李相夷的任性,但是却忘了一件事情。
“李门主和各位大侠,”关河梦凝眉,沉声说道,“虽然关某不想打扰各位谋划,但是根据脉象,如果李门主无法在半年内服用忘川花,怕是凶多吉少。不知道各位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单孤刀?”
“观音垂泪呢?”方多病面无表情。
“观音垂泪乃是疗伤圣药,李门主碧茶未解,不过是暴殄天物而已。如果真的要发挥观音垂泪的效果,需要先解毒,后服用才能有效。”关河梦慢慢解释,“我建议你们先取得忘川花再说。”
“不行,我时日无多,必须先找到师兄的尸体,”李莲花打断道,他态度悠然,但任谁也可以看出他的坚决,“李莲花已经偷得十年安稳岁月,并不避讳死亡。”
“门主……”
“此事无需再议。”李莲花一摆手,停止了这个话题。
“你一定要先去找单孤刀的尸体吗?”方多病眉头紧锁。
李莲花坐在梨花木的座椅上,带着几分无奈,道,“我意已决。”
方多病沉默着大步走到李莲花前面,双手按住座椅两边的扶手,双眼紧紧盯着李莲花,不愿放过他一丝表情。
李莲花觉得方多病的脸离自己太近了,感受到一股强大压迫感。
“我心已定。”李莲花眼神没有一丝的闪躲,“绝不更改。”
“好,我先帮你找到单孤刀的尸体,你答应一起去找忘川花。”因为隔得太近,方多病近似把李莲花框在怀里,鼻息全洒在他脸上,李莲花从来没有与人如此亲近过,耳朵不自觉开始发烫,甚至酸酸麻麻。
“好,我答应你。”李莲花被激地答应下来。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