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后一个

　　王一博记得有人问过一个问题，他要的爱情是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那会他是怎么回应的呢？

　　他说：“一见钟情是皮相的刺激，谈不上爱情。过于肤浅。日久生情才是爱情的真谛。”

　　呵呵，如今又如何解释呢？

　　总不至于归罪于那毫无痕迹的第六感吧？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肖战家，总之回过神，已然站在自己家门口。

　　王一博皱皱眉，看着熟悉的门，有些躲避，想要离开，能不回家就不回去，可天气渐渐晚了，他总要回去看看他，万一再次出事，他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王一博脚步沉重的走到门前，用力一推，果然门被推开，他回来了……

　　随着门打开，刺鼻的酒精味道冲入鼻腔，让王一博忍不住屏住气息，把门大战开来。

　　一个男人呈大字型躺在地面上，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两手还紧紧抱着一个空了的酒瓶，地面上一片湿润。

　　这一幕，让王一博瞬间瞳孔放大，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颤抖地打通急救电话。

　　根据医生的指示，王一博慢慢将手指探向男人的鼻孔处，可触手的冰凉，让他感觉到全身一震，毫无热气喷洒，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冒出。

　　不信邪一般，王一博用力的掰着他的手，将酒瓶抢过来摔到地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同时，白色的玻璃散落一地。

　　双手交叉，他想起学校老师教过的急救方式，开始拼命地按压他的心脏处，一下一下，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口中一直说个不停，像是说给他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醒醒，我把你酒瓶摔了！起来打我啊！”

　　“你看，我给你钱，你醒来，我把手里的都给你，你就可以买最喜欢的那块表了！”

　　“我不骗你，骗你我就是小狗！”

　　“你醒来，打我骂我都可以，别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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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颤抖的声音渐渐染上哽咽，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恳求着眼前这个唯一的亲人，他想让他醒过来，即便打骂他都可以！

　　声音慢慢嘶哑，随着医护人员无奈的摇头，王一博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泪水猝不及防的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好得很啊！”

　　王一博突然开始放声大笑，就像突然间傻了一般，有些头脑发昏，看着眼前脸色惨白，浑身冰冷的人，他突然抖动着肩膀，发出一声哀鸣。

　　“最后一个也走了……啊……”

　　他打过王一博，脏话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羞辱过他，可至少他陪伴着王一博，即便在妈妈离世以后，不允许他夜不归宿，不允许他搬出去住，不允许他辍学创业，甚至不允许他出入酒吧夜店……

　　王一博对他的感情是矛盾的，有爱又恨有迷茫！

　　他说话不好听，可却给过他父亲才能给的安全感和温暖。他行为放荡不羁，却从未做伤人伤己的事。只有妈妈离开之后，他才开始酗酒，开始不回家，开始打骂他，一切发生改变，不过因为他爱的女人离开了……

　　王一博理解他的难过。不止一次，他在夜里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因为思念，这个男人将主卧锁了起来，只在他的房间打地铺，美其名曰，看着他，以防悄悄溜走。

　　男人的脸庞在王一博的面前越来越模糊，抬手一摸，满是湿润，原来，不知不觉，泪水早已爬满脸颊。

　　周围看热闹的人三两离开，整个家恢复寂静，王一博看着眼前依旧大字躺在地上的人，哽咽出声。

　　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就这么离开了……

　　手握拳，抵在口中，阻止出口的呜咽，另一手撑地，支撑着整个身体，不至于倒在地面上。

　　躺着的男人已经没有意识，他不知道自己给这个孩子带来怎么样的痛楚，只是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任由泪水滴在他的脸颊之上。

　　王一博的手轻轻碰了碰男人的身体，用力的将他拖到自己的后背上，一步一步移到自己的床上，看着他静静躺在上面，强忍着泪水，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水，打湿毛巾，一点点擦拭着他粗糙的皮肤。

　　全身擦拭一遍，找出他最喜欢的一身衣服，一件一件努力的给他套好，整理好，看着精神许多的男人，王一博苦涩的笑了笑，走到桌子边，拿起旁边的剃须刀，小心的一点点替他刮去已经长了的胡须，看着一身清爽，仿佛年轻几岁的男人，王一博蹲下身体，双膝跪地，看着他的容颜，轻声说道。

　　“爸，我给你换上你最喜欢的这套衣服，搭理的很清爽，想必妈妈可以一眼就认出你。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她，你们总算可以团聚了！你们好好的，我……我也好好的！”

　　说完腰一弯，冲着床上的人，磕了响亮的三个头。

　　王一博的心一直阴沉着，整个人都失去活力，三天时间，他处理了继父的丧事。

　　其实也简单，不过就是配合警察做个简单的笔录，将他的遗体火化，再将他与妈妈合葬罢了！

　　每一道程序，对王一博而言，都是凌迟之刑。他的心很痛，可泪水却再也没有落下过。

　　直到这一天……

　　“王一博是吗？”来人一身整齐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看就是专业的精英人士。

　　“嗯！”王一博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是李大壮的律师周岩，他有一份遗嘱需要我转交一下。”男人十分公式化的对着王一博说着。

　　王一博看了看自己家紧紧闭着的门，不想推开，就请人带旁边的茶馆坐下。

　　“什么遗嘱？”王一博端起面前的一杯茶，猛地倒进嘴里。

　　“这是纸质版的遗嘱，李大壮先生早已签好字，您需要拿着房本和这份遗嘱去趟公安局就可以。至于房本在哪里，您应该知道！”

　　律师说完，将一份文件递给王一博。

　　王一博手指颤抖的将文件打开，看到上面的签字，眼眶有些发酸，泪水迅速汇集，几天挤压的委屈与无助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周律师已经离开，王一博将怀中紧紧抱着的文件用力压在胸口，低低的啜泣着。

　　再次打开主卧的门，扑面一股灰尘的味道，有些湿冷的房间，因为长时间不通风，显得越发森寒。

　　王一博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走到床头，打开床头柜，手指颤抖的将柜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方方正正的密码盒。

　　王一博想也没想，便输入妈妈的生日，果然，盒子应声而开。

　　最上面是一封手写的信，王一博轻轻拿起来，打开。

　　不知道是不是放置的时间有点久，信纸隐隐泛着黄，有些潦草的字在纸上飞舞着。

　　一博：

　　我亲爱的儿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离开了。不要难过，不要悲伤，我只是去找你妈妈了。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你放心就好！

　　我一离开，你必然会很孤单。这个世界这么大，我的一博还这么小，一个人生活下去，势必会遇到很多的困难，可怎么办呢？我没办法陪你了……

　　一博，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爸爸，你不是我亲生的，可我真的当做亲生的在养！我想要你好，可是找不到方式。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你明明很孝顺，我为什么还能下去手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记着我的好，打骂多了，就会记仇了，我离开你就不会难过了。可我低估我儿子的善良，你总是默不作声的承受着，我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恨不得打死自己。

　　我不是个好爸爸，你却是个好儿子。

　　你做兼职我一直都知道，我也知道自己陪不了你多久，只能看着你为生活奔波，至少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不会饿死！至于你给我的钱，都在盒子的最下面，你打开看看。每一笔都记了，我没敢存银行，都是现金，你自己存一下。

　　一博，以后我再也不会打骂你了，你应该感到庆幸，这个糟老头子总算咽气了，你可以轻松了！别难过别悲伤，不管我因为什么死去，都是我向往的！

　　一博，爸一生有你这个儿子，知足了！

　　父爱如山可擎天，父爱如海纳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