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花开未开

陈烁送盛阳去上班的路上，盛阳又想起来一件事：“你说丁教练是昨天去找的你，然后你又去俱乐部找的他？”

“对啊，他给我打的电话，我妈接的，跟他说了我演出的地方，他就去找我了，然后给我留了张名片，让我演出完去找他。”

“那等于说，昨天下午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那你怎么今天才跟我说呢？”

盛阳坐在陈烁的身后，拽着他的外套，侧着身子歪着头去看他的脸，想要多看到一点他的表情。

陈烁感觉到了盛阳的倾斜，反手挡了他一下：“阳阳你坐好。”

盛阳坐好了，用脚尖踢踢陈烁的后脚跟：“我坐好了，你快说，为什么昨天不跟我说，忘了吗？”

陈烁拐了个弯，减速，小摩托在盛阳公司门口停下，他摘掉头盔，对跨下来站在路边等着他回答的盛阳笑了笑：“不是忘了，从俱乐部出来的时候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又怕到时候没有留在惊叹号，让你跟我白高兴一场。”

“这怎么能是白高兴一场呢？你一定会留在惊叹号的！”盛阳抓住陈烁的袖子晃了晃，而后想到了什么，又松开了他的袖子，“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以后没有留在惊叹号，可你真真实实地得到了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带给你的喜悦也是实实在在的！你实实在在开心的时候，却没有跟我分享这份开心，你觉得我会开心吗？”

陈烁被盛阳绕得有点晕，但他知道盛阳是在表达什么：“对不起啊阳阳，我当时感觉有点像在做梦，今天才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盛阳鼓着脸，盯着陈烁：“就算是做了美梦很开心，也能跟我分享啊！”

陈烁讷讷的：“我怕耽误你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就会耽误我的时间呢？我的时间哪有那么金贵，连接个电话都不行？而且如果你来电话的时候我在忙，我会告诉你然后等我不忙了再打给你的呀！我都跟你说了你有空或者无聊的时候都可以打给我，你不打就是你不想打！”

盛阳明显是生气了，陈烁从没哄过人，有点手足无措，半天才试探着拉住盛阳的胳膊，轻轻捏了捏：“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都会第一时间跟你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盛阳想笑，又憋住了：“连咖啡店的老板都比我早知道！”

“没有没有！我只跟他说了有别的工作，没说是什么工作！他不知道我是要去俱乐部跳舞的！”

“那就是说除了阿姨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嗯！”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不过下次我要第一个知道！不能隔天！”

“好！我保证！”

陈烁一手隔着盛阳外套的袖子拉着他的手腕，一手举在脸前做发誓状，神色小心翼翼中又带着他所特有的无辜……盛阳气不起来，也装不下去了。

“好啦！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他用另一只手抓住陈烁拉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拇指快速地摩擦了一下他的手背，“快点去俱乐部吧！第一天练习，不要迟到了！有空就给我发信息！”

“好……”陈烁还没来得及感受手背上那种好像能一直痒到心底的触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盛阳已经放开了他，往后跳了两步，挥挥手：“拜拜！记得给我发信息！”

陈烁于是也举起手，笑着挥了挥：“嗯！”

拿不下你个小金毛了我还！

盛阳哼着歌，一蹦一跳地穿过大厅，刷卡进了电梯间，按了电梯。

这会儿不算上班的早高峰，等电梯的只有他一个，盛阳上了电梯按楼层的时候，又跑过来一个人：“等一下！”

盛阳按了开门键，那人上来后自己按了楼层，然后往里走了走：“谢谢。”

“不客气。”盛阳随意扫了一眼，30层。

30层？最近好像在哪里听过……

盛阳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红色数字，脑子里突然间像是一道惊雷劈过，他想起来了！琪琪男友说过的——“死者是15层服装公司的，报案的是30层外贸公司的。”

报案者是30层的！

盛阳的心开始突突地跳，明知道每一层楼的公司至少也有一百多人，碰见报案者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手心冒汗，脑子里各种电梯凶杀案。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偷偷联系一下陈宇！可是如果对方正在观察他呢？他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电梯已经到了10层，如果没有人在中途上来的话，差不多再有半分钟就能到他们公司，半分钟，足够对方掏出凶器弄死他了吧？

不对不对！电梯里有监控！即使这个人就是报案人，并且是有目的地接近他观察他，也不会在电梯里下手！

冷静！稳住！不要还没被蛇咬看见井绳就一蹦三尺高了！

盛阳暗暗地吸了口气，对着电梯的反光镜面装作拨弄刘海的样子，偷偷往后看——跟站在他斜后方的人对上了视线。

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盛阳掐着自己的手指，说不出一句话，也挤不出一个笑脸。

还是那人先开了口：“您是27楼Mars广告的？”

盛阳狠狠地掐着自己，才能勉强发出声音：“对……”

那人看着他，有几秒钟没再说话，也没有移开视线。

盛阳越来越紧张，脑子里各种血淋淋的画面来回穿梭，他抓紧自己的背包带子，时刻注意着对方——只要看出他有动手的意图，他就立刻把背包砸到他脑袋上！

他的背包里有电脑，而且他也比对方高，一定可以砸晕他！

那人却突然笑了：“您到了。”

“……嗯？”盛阳保持着高度警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那人指指显示屏上的数字：“27层，到了。”

“……好的，谢谢！”盛阳抓紧背包转身跨出了电梯。

电梯门在他身后合上之后，盛阳才转过身，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28、29、30。

数字停在了30，那人的确是30层的。

30层的公司有将近二百人，仔细想想，刚才那人也并没有什么太可疑的地方。

盛阳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给陈宇发了个微信：报案人的照片，你能给我一下吗？

发完之后，他愣愣地盯着屏幕，不到两秒钟，手机在他手心里响了起来。

盛阳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飞出去，稳了稳神看向屏幕，是陈宇，他立刻按了接听。

“盛阳，你在哪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陈宇的声音依然很冷静，可在听到的那一刻，盛阳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不自觉地呼了出来。

“我在公司。”他转身单手撑着墙壁，没让自己蹲下去，“我刚刚在电梯里遇到一个人……不过好像也没什么……”

“你在公司等我，保证身边有你能看到以及能看到你的人。”在陈宇说话的同时，盛阳已经听到了类似跑动的声音，“我马上就到！”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冷静下来之后就觉得自己是神经过敏了，30层外贸公司的人那么多，而且那个人也没做什么……”

陈宇来得很快，盛阳在办公室里找了个半包绕式的小卡位“包间”，把刚刚在电梯里的经历跟陈宇描述了一遍。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陈宇把手机里报案人兼嫌疑人的照片调出来，递给盛阳。

盛阳接过来一看，脑子里“嗡”的一声：“就是他！”

他喊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来回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压低了声音跟陈宇分析：“我刚刚坐电梯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半，我们公司是弹性工作制，但外贸公司应该是正常早八或者早九打卡的，那个时间并不是那个人上班的点，我不太相信是偶遇！他选择在电梯这种有监控的地方接近我，应该不是想对我做什么，而是想试探一下我能不能认出他，对吗？那我……明明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就因为看到他按了30层，就紧张兮兮地把自己暴露了！”

盛阳抱着抱枕，很崩溃地把脸埋在了上面：“我真的太菜了！干不了一点点刑侦！也演不了一点点戏！”

“你反应很快了，记忆力也很好。”

陈宇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完全是在就事论事，但因为他是陈宇，所以说出来的话格外让人信服。

盛阳从抱枕上抬起头，露出两只眼睛看着陈宇：“所以我今天没有搞砸是吗？”

“你做的很好。”陈宇点点头，勾了勾嘴角，“而且及时联系了我，值得表扬。”

盛阳瞬间信心满满，甚至开始主动申请任务：“那我是不是可以跟你打配合，去放放烟雾弹或者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陈宇打断了：“盛阳，你只是我的证人，并不是我的线人。”

刚刚还笑着的警官此刻声音依然不大，但表情却很严肃。

“哦……”盛阳缩缩脖子，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我知道。”陈宇搓了搓手指，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怪你。”

他好像总是会让盛阳紧张、局促、不自在。

以前是，现在也是。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盛阳意识到了，正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身边的沙发垫一沉，有人挽着他的胳膊硬挤着他坐下：“Hello帅哥，又见面了！今天不忙吗？”

是Nacy，她这个招呼是对陈宇打的，盛阳立刻就意识到，她是把陈宇认成陈烁了。

“忙。”陈宇略过了前面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寒暄，反客为主地下逐客令，“正在忙。”

“哇帅哥你今天好酷！气场两米八啊！怎么这么……”

绝不能再让她多说一句话！否则他对陈烁的这些小心思估计就藏不住了！陈烁本人可能看不出这些弯弯绕绕，陈宇不一样！那可是市刑警大队重案组的陈sir啊！

“姐姐你觉不觉得这个沙发坐三个人有点挤啊？而且你猜这个办公室里这么多空位我为什么要选这个‘小包间’呢？”盛阳打断了Nacy，转身背对着陈宇拼命跟她递眼色，“还有就是，这位帅哥并不是你见过的那位帅哥，堂兄弟长得很像而已！不要那么自来熟吓到人家！”

“真的假的？骗人的吧！”Nacy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陈宇，“怎么可能有堂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呢？你是不是怕我……唔！”

眼神暗示不好使，危急之下，盛阳只能上手了，一把捂住Nacy的嘴，边拉着她往外走边跟陈宇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同事脑子有点缺根筋，我先解决一下！”

陈宇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背影，良久，收回了视线。

盛阳的同事认识陈烁，并且是见到了还要特意过来调侃一下的那种熟稔。

其实跟盛阳约在咖啡馆的那次，陈宇就发现了，盛阳跟陈烁关系很好，虽然他们只认识了没几天，盛阳对陈烁却比他这个曾坐过两个学期同桌的老同学更亲近。

好像也很正常。因为当初上学时，盛阳就跟班里很多同学关系都很好，唯独对他很客气。

陈宇从小就觉得同龄的男孩子很笨又很吵，所以一直没什么朋友。因此也就不知道，除了主动帮盛阳讲题，他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盛阳像对待其他同学那样对待他。

会笑着推推搡搡，打打闹闹，而不是稍微发出点声响，他不带任何指责性地看过去一眼，都会让对方立刻跟犯了多大错误一样正襟危坐。

少年陈宇会解很多很难的数学和物理题，但他没办法获得同桌盛阳一点一视同仁的亲近。

这让他感到有点苦恼。可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一点点的在意与苦恼，竟然是喜欢。

意识到自己喜欢盛阳的那天，是高一填报分科志愿的那天。

陈宇毫不犹豫地填了理科，而盛阳一直在犹豫，对着志愿表愁眉苦脸了一节晚自习，也没打出一个对勾。

盛阳文科成绩不错，理科成绩很烂，陈宇猜想他最后还是会选文科。

有点失落。

下课之后他想问问盛阳究竟有没有想好要报文科还是理科，如果盛阳想要留在理科班的话，他可以给他补课。但刚一下课老师就把他叫走交代了一些事情，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盛阳没有在座位上。

教室后面有个阳台，正对着一排石榴树，盛阳课间喜欢去那里做拉伸或是跟同学聊天。陈宇走过去，阳台的门虚掩着，他听到了前排女生的声音，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去文科班的话，就见不到陈宇了，都不在一个楼上。”

陈宇本能想要走开，可下一秒，他听到了盛阳的声音，带着那种讨论明星八卦新闻的兴奋：“你喜欢陈宇啊？那你怎么不跟他说！”

“拜托！谁不喜欢陈宇啊！长的那么帅！成绩又那么好！还会打篮球踢足球！”

“我就不喜欢啊。”盛阳的声音很轻快，陈宇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他看我一眼我都吓死了！每天坐在他身边我大气都不敢喘！”

“没有那么夸张吧！陈宇虽然不爱说话，可也不凶啊！问他题他也都会跟你讲——等一下，你又不是女生，你当然不会喜欢陈宇啊！”

“对啊，我又不是女生！那我不喜欢陈宇也很正常啊哈哈哈！”

陈宇没有再听，转身回了座位。

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

关于喜欢，和不喜欢。

原来他喜欢盛阳。

可在他发现这个事实的同时，却知道了盛阳并不喜欢他。

甚至比不喜欢还要更加不喜欢一点。

盛阳，有点怕他，甚至是，讨厌他。

那天之后的两节晚自习，陈宇对着一套数学卷子，破天荒的，有点写不下去。

“不好意思啊，我同事比较脱线，你别理她就好。”盛阳警告完Nacy，又回到了沙发上。

陈宇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盛阳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怎、怎么了？”

“没事。”陈宇笑了笑，站了起来，“你先工作吧，如果出公司门，一定不要落单，下了班跟我联系，我来接你。”

.TBC

关于小宇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阳阳

我们骄傲的小杜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