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子脸色不忿,被谢临川说的下不来台,当时就要犯浑。
“你甭在这吓唬人啊,这都法治社会了!你还敢动手啊?”
“阿远!”沈复喝了一声,使了个眼色,叫人拉住了他。
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沈复都是这个反应,即使不认识谢临川的人也知道了这位爷惹不起。
没人敢把谢临川的话不当回事,一行人也不敢再纠缠,只能沉着脸七手八脚地将那个惹祸的小子拽着走了。
“川哥,小唯,今天是我没管教好下面的人,改天我登门赔礼道歉,先走了。”沈复急匆匆给谢临川交代了一句,算是认了怂,一行人来得有多快,走得就有多快。
对这一切席唯充耳不闻,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喂鱼,兴致来了,还摸出手机拍了两张特写。
谢临川没凑过去,在风口站着打电话,时不时飘过来两句:“尽快……按死……不行就明路……双管齐下……”
池惊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苏念旁边嘚瑟,“嘁,这几个比崽子就这么走了,我跟你说,就这种材料,在我爸的私生子里头走不过两个来回。”
虽然不了解谢临川真正的实力,但形势他看得分明,在一边摇头晃脑地跟苏念点评,“要我说啊,那小子顶多一出头鸟,那个叫暮云的小丫头看着也没啥战斗力,应该还挺单纯的;这里头,笑得最老实的那男的才不像个好东西,他是不是挺坏?”
苏念余光扫到谢临川没在意他们的八卦,也大着胆子回应,“不太清楚,不过外界对沈家人的态度一向都讳莫如深,应该还是有点忌惮他们的。”
“不过有一样我能确定,是少爷不混京圈了,才有沈少爷的出头之地,要不然……”
“哦?是吗?”池惊鸿暗戳戳的拉踩,“那你们家谢总呢?也忌惮他们吗?”
苏念一脸骄傲,“我们家少爷除了怕堵车、怕老爷子,别的应该没怕过啥。”
偷瞄了席唯一眼,苏念腹诽,至于怕不怕老婆,还有待观察。
池惊鸿嘁了一声,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这帮人看我师兄跟谢总在一块儿,急得跟什么似的;估计是跟我师兄有过节,怕你们家谢总给我师兄撑腰,他们就不能再欺负我师兄了呗?”
“这我就不清楚了。”苏念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谢临川打完了电话,席唯也把鱼喂完了,两个人都十分淡定。
回去的路上,席唯十分安静,侧着头看着一路上的风景,谢临川在一旁专心开车目不转睛,只不过车子开得很慢,与来时候的风驰电掣反差鲜明。
谢临川并不迟钝,自小在大院长大的他有着更加敏锐的洞察力,见微知著,只这一个照面,谢临川就能看明白很多东西。
他觉得一直郁结在胸中的东西有了松动,他好像不那么气席唯了,这么些年,他遭的罪应该不少,就算扯平了。
沉吟了一会儿,谢临川缓缓说道,“小唯……”
席唯恍然回神,轻声应了一声,“嗯。”
谢临川语气郑重,“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席唯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微微一笑,“我无所谓啊,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如果真要一个交代什么的,我自己会处理。这些年没我的时候你怎么过来的,以后也怎么继续吧。”
“这样对大家都好。”
谢临川觉得他的火气不但没有下去,反而有种越烧越旺的趋势。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所以这些年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一直是这样……无所谓?”
席唯闭上眼,微风在他的发梢轻柔拂过,淡淡地声音一字一句被吹散在风里。
“不然呢?”
谢临川心口发闷,吐了口浊气,没再说什么。
将席唯送回医院宿舍楼后,谢临川沉默地去了一趟公司。
“苏念,找人查一下,席家人近些年的动向,特别是席唯的亲人。”
苏念抬起头,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谢总,小池大夫跟我吃饭的时候,无意间说起过,小席大夫家,就剩他一个了。”
谢临川猛然抬头,罕见的有些失态,“剩他一个?什么叫就剩他一个?!他母亲呢?!”
苏念将手里头的材料捏了捏,最终还是放到了谢临川的面前。
“谢总,如果我查到的信息都是真的,那小席大夫的父亲应该去世了有十年了,死因没有查到,他的母亲于三年前病逝在香港,得年四十九岁,死因...应该是癌症。”
“很奇怪,除了一些新闻里面能看到的一点细枝末节,小席大夫大学之前的经历一片空白。”
“凭现在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去查他,很难。当年席家何等声势,即便现在,也是瘦死的骆驼……”谢临川手指缓缓扣着桌面,一字一顿道。
他动作顿了顿,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想要求证,拨出号码之后,又反应过来,迅速挂断了电话。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当什么也不知道。”
苏念懂事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整个晚上,谢临川都呆在办公室里,他仔仔细细地回想当年的一些细节,将身边所有的关系细细地梳理了几遍,最后在太阳升起之前,谨慎地拨出了一个电话。
打完电话的谢临川闭目良久,桌面上放着几页被他自己划得凌乱的A4纸。
“绑架,怎么会是绑架呢……一点消息都没出来……”
谢临川低喃,他疲惫地闭上双眼,脑海里不断闪过三十岁的席唯那张有些陌生的脸。
那张脸孔渐渐消失,出现的是更早一些的,十八岁的席唯的脸。
那个时候,席唯看着他的眼神不是这样的冷淡和拒人千里,而是透彻的、热烈的,仿佛一座触碰一下就会将他烧成灰的火山;那个时候,拒人千里的是他谢临川。
他与席唯打小就认识,席唯比他小两岁,小时候很文静,长得又好看,跟小丫头一样,软乎乎的可爱。他们家那边有习俗,男孩子小时候身体不好的,就给扎两个耳洞,当成闺女养,觉得这样能养得大,所以很长时间里,谢临川一直以为席唯是女孩儿。
后来他发现席唯跟他一样站着尿尿,还跟席唯打了几次架,想娶席唯当老婆也被大人当做笑话讲了好几年。
再后来,他们忙于学业,他们的父辈在政治上也越走越高,两个人见父母一面都很难得;席唯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又很怕雷雨的夜晚,因而每逢席唯那里出了状况,席唯的爸妈和谢临川的爸妈都会让谢临川去照看一下。
所以,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的,谢临川的很多个夜晚,很多个节日,都是同席唯一起过的,很多顿晚饭,都是和席唯一起吃的。
谢临川一开始很讨厌席唯,席唯总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谢临川屁股后面,总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依赖他,让他觉得很麻烦。
后来谢临川慢慢也就习惯了。
他习惯性地照顾席唯,比席唯的父母还要清楚他的喜好,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对席唯太好了,同时他也发现,席唯看着他眼神透出的炽热也让他越来越不安。
更让谢临川无法忍受的是,他和席唯开始出现在一些谣言里,被捏造成各种各样不堪的情形,甚至传到了师长的耳朵,他们会拐着弯地问谢临川,他和席唯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临川也不知道他和席唯是什么关系,但他所受的教育告诉他,当所有人都开始关注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最好是没有关系。
他开始下意识地疏远席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避开跟席唯相处,他觉得保持距离会让一切都回归正轨。
后来他上了大学,又去了军校,就更少见到席唯了。
席唯一开始还会给他打电话,他都态度冷淡,后来渐渐地,席唯就连信息也很少发了。
席唯十八岁生日那天,给谢临川打了电话,他说有一些话想对谢临川说,说完以后,他就要去香港了。
谢临川当时正在拉练,好不容易从学校请了假,赶去了跟席唯约定好的地方。
但他到得太晚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看到的只有席唯留下的手机,手机上编辑着一条信息:谢临川,我们别做朋友了。
他以为自己被耍了,将那里砸了个稀巴烂,失魂落魄地走了。
一路上,他的心都空落落的,觉得莫名的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学校,那时候他想着,只是没被席唯算计过而已,那小子眼神太叫人招架不住,不做朋友也好,大家都轻松。
干脆就强迫自己,只记住席唯骗他的这件事,把所有对席唯的情绪都转换成怒意,硬生生地逼着自己把席唯的联系方式全删了。
一切隐患都不存在了,可是他的心却丝毫都没有感觉到轻松。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做错了。但他错在哪里,他始终没有想清楚。
他只是下意识的在留意席唯的消息,下意识的又去修好了席唯的手机,下意识的看一些长得像席唯的面孔,想象如今的席唯是什么样子。
可是什么都没有,关于席唯的一切,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的父母告诉他,席叔叔出了点事,席唯离开了京城,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谢临川想,等席唯回来了,他们把误会聊开,还能像以前那样。有时候他也会恨,恨席唯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他后来想的多了,躲着席唯,但他也从没说过一句狠话,席唯怎么就能干脆利落的走掉,就好像他们之间十几年的交情一文不值一样。
狼心狗肺的崽子,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当没认识过,谢临川这样告诉自己。
此后三年又三年,到后来整整十二年,他再也没收到过席唯的消息。
他托人打听过席唯的下落,可所有的街坊都讳莫如深,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席家已经成为了所有人不想提起的话题。
谢临川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段隐秘的历史,竟然会这样艰涩、难以提及,但他动用关系查到的一切线索,都告诉他,真相就是这样的苍白。
他也怎么也不敢相信,在他迟到的那段时间里,席唯会被人绑架,整整失踪了36个小时,36小时之后,席唯断了四根骨头,浑身狼藉的出现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几乎同一时间,席唯的爸爸从19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和形势一片大好的职业生涯。
等到外面繁星满天的时候,谢临川站了起来,把那几张A4纸塞进了碎纸机里,很快纸页化为雪花般的碎屑,谢临川又仔细地将那些碎屑收起来,将其冲进了下水道。
同一片夜空下,席唯蜷坐在飘窗,望着天上星星,怔怔出神。
要不是今天遇到谢临川,席唯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席唯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从那一场祸事中走了出来。
他不相信父亲那样的人会因为那种不堪的原因自杀,就像他不相信谢临川真的会对他那样绝情。他稚嫩的以为,只要他将自己的想法都收起来,大家还会过的像从前那样。
可是父亲死了,死前留下一封书信,将一切都认了下来。
谢临川也背弃了他,在他最无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来。
席唯相信的一切都被粉碎了。
比他更加崩溃的是他的母亲,明明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家破人亡,还被他们联手赶出京城,流落在外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母亲每天都要藏起一切情绪,努力安抚席唯,努力将席唯缺失的父爱用更多的爱填满,呕心沥血的将席唯带出那个漆黑的雨夜,换她自己留在绝望的深渊里。
席唯是在妈妈患癌之后的第六年才知道,那时候妈妈已经频繁的吐血晕倒,即便送去国外最好的肿瘤医院,也只能吊着命,被癌症摧残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天一天痛苦得熬着。
即使他拼了命的学习医学知识,花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实验,去帮助母亲制定最好的治疗方案,可是他还是没能留住母亲。
他的青春止于十八岁,又于二十五岁时失去最后一位亲人。
母亲身故之前,只希望他不要再回到京城,她希望席唯能够忘掉过去,重新活过这一生。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他所信赖的,最终都会消散。
恨是没有用的,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席唯就已经决定今后只相信自己。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准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本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他的计划。
可是在见到谢临川的第一时间,席唯还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他知道,他已经选择了怎样卑劣的一条路,他不怕黑暗,可是他害怕光明。
那是他在孤独漫长的前半生里,唯一见过的一缕光。
过了很久,席唯在窗户上哈了口气,认真地画了两个笑眯眯的火柴人,刚想画第三个,玻璃上的雾气就开始收缩,两个靠在一起的火柴人挂着大大的笑脸,一块消失了。
席唯将头靠在窗户上,依偎在两个火柴人消失的地方,低低唤了一声,“爸,妈。”
接下来的几天,席唯做了几场大型手术,每天累得倒头就睡;谢临川也频繁得出现在一些会议上,敲定了未来三年内公司的总体规划方案和几个重要合同。
作为跨国公司的管理者,谢临川其实很少在国内长时间停留,在连续几场会议结束之后,苏念为谢临川定了第二天飞瑞典的机票。
席唯再次见到谢临川,依旧是在例行查房的时候。
谢爷爷是他到医院正式收治的第一位病人,胰腺癌也是席唯在博士期间攻读的主要研究方向,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席唯会额外关注谢老爷子的病情,没有人会觉得席唯是要拍谢家的马屁,因为席唯来到医院的时候,医院迎接他的规格并不亚于谢君怀住院。
席唯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不过他来的时候,院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恭谨的请席唯代他向席家的老姑奶奶问好。
那位老人经历了国家初建时期医疗系统的构建,可以说是国内所有医学人共同前辈。单凭这一个名字,席唯就可以在国内的医院里来去自由。
席唯到的时候,护士长已经守在病房门口了,见到席唯,她仿佛见到了救星。
“席医生,谢老爷子的孙子又来了……我在门口闻到了酒味儿……您看?”
席唯摘下口罩,鼻子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关系,应当是无醇啤酒,老爷子现在的身体饭都吃不动,喝一两口骗骗嘴也就得了。”
护士长松了口气,面露感激之色。和协医院收治的癌症晚期患者很多,许多采用姑息治疗的病人其实都不大忌口的,不过谢老爷子身份特殊,没有席唯开这个口,到时候出了事,这责任她担不起。
席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谢临川跟谢老爷子斗了几句嘴,又询问席唯老爷子近来的身体数据,席唯都给出了很专业的回答。
离开前,谢临川随手扔给席唯一个绿色包装的小盒子,“开会送的伴手礼,我用不上,给你正好。”
席唯接过瞧了瞧,看着里头应当是个眼镜,也就收下了。
二人闲聊两句,就此分开,谢临川继续谈自己的生意,席唯回了办公室,都有事情忙。
中午吃饭的时候,池惊鸿提着外卖来找席唯,正看到他在办公室里拼一张拼图。
这是他们常玩儿的一个锻炼手感的小玩意,拼图是木质的,上面没有任何图案,但是会用阴刻刻出一些浅浅的条纹,用手指摸索条纹,如果辨认得准确,可以单靠手感,拼出一些很好看的图案。
池惊鸿的到来没有打断席唯的思路,直到池惊鸿走到他身旁,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他。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嗯?换眼镜了?还挺好看。”池惊鸿端详了一下席唯。
池惊鸿的话让席唯多少有点不自然,默默将放到脚边的礼物盒踢进了桌子下边。
“下回进来记得敲门,好人都要叫你吓死几个了。”
池惊鸿一脸惊悚地指着拼图,“明明是你要吓我一跳。师兄,你不会真的对那个姓谢的有感觉吧?还不从实招来!”
拼图如今已经完成大半,很轻松就能看出来拼的是一组小桥流水的风景图。
不过站在小桥上的人明显没有一头卷毛,单看那两条长腿,池惊鸿直觉这人绝对是姓谢的没跑了!
席唯蹬了一下椅子躲开池惊鸿的熊抱,翘着二郎腿凉飕飕地说,“不是要吃饭么,话怎么那么多。”
池惊鸿的危机感瞬间上头,他可怜兮兮地拉着席唯椅子的把手,“我说师兄,你能不能别跟姓谢的搞事情啊,人家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有了爷们忘了情郎,你们俩要是好了,我可就彻底成孤家寡人啦!”
席唯单指撑着他的额头,将他乱蹭的大脑袋推开,“放心,我们不会在一起的,能不能把你的狗脑袋挪开,我要过敏了。”
池惊鸿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可怜的神色,开始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怎么不会?我看姓谢的对你好得很,明明是你这个刺儿头冷冰冰的,把人都给吓跑了。”
席唯摇了摇头,随手将拼好的拼图推散,“你常年在国外生活不懂国内的事,如果你要是了解我们这些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你就会知道,我跟他从根儿上就注定是两条路的人。”
“no no no,”池惊鸿一脸正色地晃了晃食指,“不,你们就是一条路上的人。”
席唯:“什么意思?”
池惊鸿:“你们都是走在社会主义道路上的新青年!”
席唯:?
席唯:……
席唯:“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池惊鸿满脸斗志的握拳,“你听哥们儿的准没错,那个叫暮云的,说谢临川的理想型,什么文静啊、戴眼镜啊、贤惠啊、短头发什么的,不如直接报你身份证号!”
席唯眸光一转,似笑非笑的反问:“那你当时怎么不报?”
“我不管!我觉得那个谢什么的理想型肯定就是你!那小子看你眼神都要拉丝了,我的眼睛就是尺,你不承认也没用。”
席唯眼睛眯了眯,掏出了手机,翻出备忘录,“池惊鸿,我看你今天硬气得很,所以说,你是想还我钱了?”
池惊鸿立马求饶:“师兄,我错了……咱说好月底还的......”
出国前的晚上,谢临川回了一趟八大胡同附近的老宅。
每次回国,谢临川都会尽量抽时间回趟家,虽然他爸妈也不见得有时间,不过能见一面还是见一面尽尽孝心。
八大胡同这里,每天一到固定时间,谢临川家附近这几条街都会交通管制,这也是他能不回家就不回家的原因。
天黑之后,胡同参观游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司机老陈还是将车子停在两条街外——之前谢临川有一台定制的迈巴赫,第一次开回老宅就被路过的游客骑共享单车刮了,修一下20多万,谢临川倒没说什么,让人走了,老陈倒是心疼得不行,后面基本不敢随便把这么贵的车往胡同里开了。
不过这天赶上有活动,老宅门前封路管制,谢临川下了车跟苏念一道步行,遇到大面积封锁的地方,只能先转道去边上的小酒馆坐一会儿。
胡同里很多这种只有几平米的小馆,卖咖啡或者酒,味道都还不错。
点了一杯永丰天坛,老板还送了一小碟盐酥花生米,苏念识趣地自己拎了瓶啤酒,窝在边上自得其乐地喝着。
谢临川抿了一口永丰天坛,酒香与茶香自然地融为一体袭上喉间,他心里装着事,倒没有心思细品这好酒。
苏念这个专业的贴身大秘迅速开始揣测上意,寻思了半天,苏念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少爷,您跟席医生是打小就认识吗?”
“应该是说,打他出生,我就认识他了。”谢临川忍不住笑了笑,“那小子小时候坏得狠,为了出去吃饭,躲在房间里偷摸翻墙,每次都能被我抓个正着。”
一旁的苏念偷偷地打量着自家老板,只觉得沉静下来的谢临川气场越看越不对劲;不禁快速低下头去,疯狂地刷手机邮箱里收到的邮件,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喜欢同性的话,会很奇怪吗?”
谢临川吐了口酒气,突然开口。
苏念斟酌了一下,“这年头,沃尔玛购物袋都是一种性别了,和机甲高达结婚的都有,喜欢同性有什么好奇怪的。”
谢临川继续问,“那——要是之前不喜欢,后来喜欢上了,正常吗?”
苏念眨了眨眼睛,“日久生情吗?也有吧。”
谢临川摇了摇头,凝视着酒杯,眼睛里满是困惑之色。“不,是之前觉得这样不好,现在又觉得没什么不好。”
苏念小心翼翼地道,“您确定之前是真不喜欢,还是觉得自己不喜欢?我听网友说,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那是从基因里就决定的,打娘胎里就定好了的。”
“基因……决定的?”谢临川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可苏念又一脸笃定。
谢临川干脆掏出手机给自己认识的医疗专家打了个电话。
专家的话将谢临川本就因为酒精而不太清醒的脑子弄得更加迷糊,不过他的一句话却点醒了谢临川。
“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是定好的,但是这个人以为自己喜欢的,可能是另外一种标准的人,所以说,这个时候感性和理性就会拧巴,这人就会产生一种错觉,我喜欢他是不对的……”
“其实有什么不对?生而为人,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天王老子都管不了,自己那点礼义廉耻,都是自己给自己画的框子,最后骗的还是自己!”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将谢临川所有的隐秘想法照得纤毫毕现,仿佛一瓢凉水从头顶倒下,叫谢临川大热天里激灵地打了个冷战出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浑身火热,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原来是这样?
这么些年,他所有的痛苦和不安,此刻都有了解释。不需要去判断那些话的对错,他的身体第一时间解脱了枷锁,已经是对这句话最大的肯定。
谢临川这个时候就像从某个牢笼里释放粗来,浑身的轻松,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原来承认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是这么畅快的事!
一杯酒都喝完了,胡同的路还没解封,谢临川坐不住了,索性放下杯子,扭头拐进一条岔路,三步两转地从一家人的后院走进了一条防空通道。
通道里头明亮宽敞,四通八达,不过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知道这种路并且能走上去的,基本也是跟谢临川家一个档次的。
偶尔路过的一两个人看着还比较脸熟,基本都还是住在老宅附近的邻居,不过谢临川这些年不咋回老宅住了,这些面孔也只是偶尔在新闻或者报纸上看到了。
好不容易绕过了封路的路段,出了防空通道,谢临川在又一次遇到一个熟悉的阿姨叔叔,被追了半条街催婚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对苏念道:“下次我再说回老宅,你记得提醒我,把我爸妈直接约出去见。”
“哦……好的谢总。”
苏念罕见的有些走神,谢临川见状皱了皱眉,苏念很快反应过来,小心地指了指旁边几个年轻人,“谢总,他们几个应当是和协的医生,上次去医院,我在公示牌上看到过。”
谢临川神情微动,苏念见状又多说了一句,“他们都是内科的,应该认识席医生,而且看样子他们俩也许还是一对呢。”
谢临川不语,看着两个面貌有几分熟悉的年轻人搂搂抱抱地从身边经过,身旁跟着几个同样岁数不大的小青年。
看到他们十分坦然牵着手亲昵依偎在一起,刹那间,谢临川眼神一动,明白了什么,他回过头,有些不太确定地问苏念,“他们……是一对?”
苏念点点头,“看来是的,就是不知道是临时的一对,还是固定的伴侣了。”
“现在的年轻人嘛,看得开,分分合合的都正常。”
谢临川皱了皱眉,觉得苏念的话不太中听,长腿一顿,转了个方向,谢临川朝着那个方向跟了过去。“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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