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长河13

　　肖仁礼收了钱，肖战也安了心。翌日一早，肖战向肖仁礼辞别，先带着王一博进城去了府衙。到了府衙门口，时影早已等在那里了。谢允前一日便同府衙里管事的人打了招呼，管事的出来见到肖战他们，便带人到后厨去做帮工。

　　厨房在东边，管事的带肖战他们过去的时候，厨房里面已经忙开了。几个妇人在外面洗菜切菜，一个老师傅带着几个徒弟在里面烧火蒸菜。

　　厨房不大，里面挤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管事的把人带到门口，只朝里喊道：“郭师傅，这人便交给你了，早些时候同你说过的。”

　　郭师傅应了声，转过头来打量肖战两眼，便道：“这地方小，你先出去把那酒坛子给洗了，我等下用来腌肉。”

　　肖战应下便往外走，他一走，王一博也跟着他走。厨房里还有块案板要抬到外面，郭师傅看到王一博跟人往外走，便要叫他回来。被人这么一叫，王一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郭师傅不知道他的情况，只当人没听到，擦了把手正要去拉他，王一博便躲到了肖战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肖战转过去摸摸他的头，只向人道：“郭师傅，我弟弟胆子小，便让他跟着我好不好？”

　　厨房地方小，郭师傅手头上的活又忙不过来，正好一屉馒头蒸好了，他叫徒弟趁热拣出来放到竹篮子里，又叫人抬出来两桶炒好的菜，让肖战带着王一博挑着送去给坝上的河工们。

　　大坝被冲毁之后，官府会召集当地的百姓重新修筑，每人每日给十文钱，也能有个糊口的活计。大坝上面招的多是河工，挖泥挑泥，卖些苦力。有时也招些石匠和木匠，那些有手艺的人，每日还多出来四文钱。过几日还要再招些在坝上烧饭的妇人，管事的已经托了郭师傅去找，这几日的饭食便先在府衙里烧好，再叫人挑来坝上。

　　王一博力气大，但是肩不能扛，不会挑担子。肖战来不及教他，只让他用手提着竹篮子跟在后面。肖战挑着两个木桶走在前面，王一博提着一个竹篮子跟在后面，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远远看过去像两个小黑点，散在天边越来越远。

　　翻过个小山坡便到了河坝上。肖战站在河坝上看过去，下面密密麻麻坐着一圈人，都在休息等着开饭。肖战把肩上的两只木桶放下，又朝下面喊了一声。河工们听到声音，又看到河坝上放着的木桶，知道是送饭的来了，便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河坝上有个看管河工的差头子姓刘，四十来岁，留着八字胡，河工们都喊他“刘头”。

　　刘头个不高，人长得精瘦，一双鹰眼细长，炯炯有神，看人的眼神里像带着钩子。肖战见他一来，原本嘈杂的河工们便瞬间安静下来。河工们排队领饭，一人两个馒头两勺菜，少了不管，多了也能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吃。河坝上每十日结算工钱，朝廷拨钱下来，领饷那日还给改善伙食，每人多发二两烧肉。一个月发三次饷银，六两烧肉，河工们的流动性大，这条法令能留下不少人来。

　　肖战打菜，王一博分馒头。王一博转得慢，动作也慢，分一次馒头便要停下来想一想。河工们等得不耐烦，便都嚷嚷起来。刘头怒目圆睁，只将手里的鞭子往地上一甩，只听得“啪啪”两声，河工们便又安静下来。便在这时，只听得远处有人喊道：“四皇子、十五皇子御驾亲临河堤，百官叩首，众人伏地相迎。”

　　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小太监，刘头又甩了两下鞭子，肖战同众人便都跟着他跪伏在地。小太监在前头开路，百里弘毅领着两位皇子到河坝上巡视工程进度。肖战跟着众人喊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四皇子北堂赫汲乃是皇帝北堂珄第一个嫡出的儿子，因生母早逝，自小养在姨母沈氏宫中。北堂珄和北堂赫汲的生母乃是由先皇赐婚而结成的连理，一向便无感情，是以北堂赫汲虽是嫡出，却并不受宠。北堂珄未立太子，此番提出治河政略，无非是想从众皇子之中选出一位继任者来。这样大好的机会，便连向来不理朝政的北堂墨染都来插上一脚，北堂赫汲又如何会放过？

　　肖战不知道这些，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余光只能瞥见他面前的几双鞋：两双鞋的鞋底沾满了泥土，一双鞋从鞋底到鞋面都是干净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双鞋的主人是下过河的。

　　肖战不懂得官府朝廷的明争暗斗，只听北堂赫汲道：“都起来吧，本殿下此次是微服私访，不必多礼。”

　　百里弘毅在一旁应了声“是”，便让刘头带着众人起来。小太监让刘头退到一边，领着北堂赫汲走到肖战面前，又道：“殿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肖战吓得又伏倒在地，声音发抖：“小……人叫……叫肖……肖战。”

　　面前的那双泥鞋子又走近了一些，肖战被人托着手臂站起来，只听北堂赫汲道：“肖兄弟，我同你一道给他们打菜，如何？”

　　肖战不敢抬头看他，只道：“小……小人……不……不敢。”

　　“无妨，”北堂赫汲接过肖战手里的饭勺，又道，“我是第一次做这些，也不知要打多少菜才好？”

　　肖战这才敢抬头看他，见他一身粗布衣服，只戴了一顶木冠，眉眼锐利，嘴角含笑，同北堂墨染是不一样的风姿。

　　肖战只觉得这位四皇子要比北堂墨染更亲近一些，不由地便脱口而出：“一人……两……两勺……勺菜。”

　　“好。”北堂赫汲让那小太监拿个碗来，往里面舀了两勺菜，觉得不够，又往里面加了一勺，这才道，“你先吃饭，剩下的由我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