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书房吧。”王一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雁回镇杜家庄院里的苗再春,白天里和他在后院耍枪弄棒时生龙活虎,入夜晚饭后就软呼呼挂在杜月君身上,“哥哥,我困,哥哥抱我上去。”
他俩人是住在同一间卧房的。杜月君抱人上楼时随口与王一博说了一句:“无法,从他六岁起,就要我抱着睡,那么小的一个瓷娃娃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常爷爷就和王一博说,这两孩子初到南海剑侠祠学艺时,一个九岁,一个六岁,总是被年纪大一点的师兄捉弄,两人抱团相抗,互相保护。“这世间唯真情难得,月君他爹爹病逝,春儿就跟着他一起回来了。一辈子长着呢,有人陪着多好,你师父现在一个人在山上,多寂寞啊!”常爷爷感慨道。
“我也想多陪师父的,可师父一得到蹇叔消息就赶我下山。”王一博没弄明白常爷爷的意思,为自己解释一句。
“傻小子,你师父哪里是要你陪哦!造化弄人,一个个的都在苦自己。”常爷爷摇头,“啵啵,你也上楼去睡吧。”王一博那些天是住在苗再春的房间里,他这间房平常也只是个摆设。
“就知道你会选书房!书房里只有一张小榻,不好睡。”肖战撅起了嘴,“这可不是我的待客之道,但是我家的客房设在西边偏厅,离我这里有点远,我不想你住那么远。”
“小榻就很好了,我在山上还睡木板小床呢。”王一博把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眼前的阿战小嘴上翘的样子,让他的心头如小鹿乱撞,他要强行压下这份悸动,“我总不能占你的房间吧,不能让你睡小榻吧?”他的声音都微微颤抖。
“蒙田有时侯就赖在我房间,”肖战说起这个大侄子就一脸嫌弃,“范先生给我们布置了文章,他写不出来,总是临睡了拿来叫我写。等我帮他写完,他早已在我床上呼呼大睡了。”
“他睡你的床?”王一博问。
“是啊,害得我就只得睡书房小榻了,在小榻上睡一整晚真的不舒服。”肖战夸张地耸耸肩,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还是⋯⋯”
“不可!”王一博话比脑子快。
“所以,还是我⋯⋯,你,你以为我要说什么?你说什么不可?不可什么?”肖战的声音小了下来,他被王一博吓着了。
刚才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所以,还是我睡书房?
所以,还是我们一起住卧房?
是想说哪一句?
他迷惑了,但更不解的是,他话还没说完,王一博就说“不可”,是何意?
是他睡书房不可?还是两人一起住卧房不可?
肖战愣愣的看着王一博,把撅着的嘴唇抿了回去。
王一博的心简直要飞出去了,他急急说:“我是说蒙田不可,说他不可以。他怎么可以睡你的床?他怎么可以让你睡小榻呢?”这是他情急下能想出的最好借口和解释。
万幸,肖战笑了,对王一博的话很满意,“哦,你也是觉得他有点过分吧。蒙田这人啊,就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明儿个你能见到他,他早就知道你了,一直不相信你八岁时就能打趴那恶霸少爷呢。”他和他讲起了好多家里的趣事,这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每桩小事都是乐呵呵的。
王一博就喜欢听肖战这样绘声绘色讲话,这些天虽同住在王家庄宅子里,但他天不亮就要出门天黑了才能回家,夜里肖战还要挑灯夜读,两人能说话的时间并不多。今夜的烛光下,泡一壶君山银针,茶香氤氲,将那些不在彼此身边的日子里的事儿,细细说给对方听。
“爷爷说你很厉害,自幼就在我面前夸你是小神童,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和大明他们去君山岛,就是想去见见你。”
“阿爷说你才厉害呢,身高八尺多的士兵,你八岁时就可一枪挑两个!我也是羡慕你功夫好能打坏人,才和墨雨一起去练功。”
“你会作诗写文章,你的画和字岳州城里谁家不争相求购?新开张的店铺都想找你求对联!”
“你熟读兵书,小小年纪会行兵布阵,下象棋无人是你的对手!”
⋯⋯
烛光明明暗暗,烛芯剪了又剪。肖战最后说:“啵啵,明年春天我们一起上京吧!”
“我能吗?我父亲……”王一博虽已获赦,但叛臣之子的身份让他不敢多想。这也是祖父想要他去投奔李四叔的原因吧。
“放心,我大哥已经委托范大人在办了,只要郡官里有人做保,开出通行公文当印结即可。”肖战早就把事情问好了。
“阿战,你那天阻我砍柴,我就明白你的意思的。”王一博沉下声来,“幼年时我父亲就教导我,男儿当为国为民征战沙场,我不相信父亲会谋反,他一定是被人冤枉陷害的!”
“我是在等我大哥的信才能确定,刚才大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上京了。啵啵,如果你能考得功名,如果我们都能考得功名,我们,就有机会为你父亲沉冤昭雪了!”肖战的眼睛亮晶晶的,那里面盛满了希望与力量。
到底是阿战最了解他啊,这十年的逃命生涯,要为父兄申冤的信念是支撑他的力量,那些在绝壁上的苦练,就为有朝一日能为冤死的家人讨回公道。祖父只求他平安归来,成家立业重立王家门楣,但是他早就立下志向,一定要追查出背后的真相和阴谋。
他记得师父玄诚真人说的:“修本辩冤要先能站上金銮殿!莫耗光阴,明者因时而变,智者随事而制。”他身上背着家仇,他心中埋藏着幼时的抱负。
“阿战,”王一博轻轻喊道,“有你,真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但更多的话,都哽在了心头。
窗外已泛白,肖战趴在了桌子上,迷迷糊糊闭上了眼。是谈兴浓,舍不得去睡。也是不知道该睡书房还是卧房,该分开睡还是一起睡。就这样,谈着谈着,把夜熬透了。
王一博吹灭了蜡烛,那一缕轻烟悠悠扬扬往上飘荡。眼前的人儿嘟着嘴,小脸压在桌面的宣纸上,他把人扶起,揽在胸前,小心抱起,慢慢走向床边。动作是那样轻柔,心是那样平静,珍重万分的,轻轻把人放下。
这一夜,好美好。
肖战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卧房内很安静。下床,穿过屏风至书房,小榻上也空无一人。墨雨没在,娘亲叫了自己房里的小丫头阿香过来伺候。阿香已在门外候了半天了,见屋里有动静,忙端了水进来。肖战先问道:“看到王二公子了吗?”
“他和大孙少爷在花园里打架。”阿香回答。
“打架?”肖战很吃惊。
“嗯,大少爷说收拾孙少爷的人来了,叫下人们不许围观,要给孙少爷面子。”阿香笑道。
肖战急急洗梳了下就往花园跑,肖蒙田自幼练武,功夫比墨雨强上很多,他担心这小子好胜心强,不愿轻易服输,手上不知轻重而伤着了王一博。
好险!远远看着,蒙田手挥利剑,左右腾挪翻转,剑剑朝王一博身上乱刺。而王二公子,手无寸铁不说,双手还背在身后,他只是在闪躲。
“蒙田,住手!”肖战大喊。
那两人同时转头看他,王一博往后一跳,“不打了,不打了,早超过十招了!”但肖蒙田并不听,也不出声,只施招向前,专往王一博腰间刺。他们在打一个赌,赌肖蒙田十招之内能否挑下王一博腰上挂的荷包。
王一博只在拂晓时分在书房小榻上小眯了一会儿,十年来习惯了早起,他去卧房看了看熟睡的阿战,轻轻下楼,凭着昨夜阿战介绍的方位,来到后院花园里。每天的拳路,他打得风生水起,掌风刮落一地黄叶。
肖蒙田看呆了,“嗨,你就是啵啵吗?”他昨晚上就想去小叔房间见见这位全家人念了十年的王二公子,被祖母喝住了,今晨特意早早起来。他已经在旁边跟着比划了半天了,心痒难耐。
王一博没理他,捡起地上的落叶当飞镖,竹枝节节落下。“高手啊!”肖蒙田当机立断抱拳作揖,“王二公子,王少侠,王大侠,在下肖蒙田,请收我为徒吧!”
被这小子缠了大半个早上,王一博也有心一试,开口道:“行,看在你小叔的份上,我不拿武器不出招,如你十招之内挑落我的荷包,我就收你为徒。”
难度太大了。
“小叔,他要答应收我为徒我就住手!”肖蒙田知道自己已使了三十来招了,下不了台了啊。
这话肖战听明白了,他早就有让啵啵教教蒙田的想法,“啵啵,你就收下他吧,你正好缺个牵马的小厮。”肖战笑道。
“好!”王一博从善如流,举手示意,“好,你停下,我收了你还不行吗?”
肖家人重礼仪,片刻之间,肖蒙田请出父亲和二叔,在他俩的见证下,他诚心诚意给王一博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王一博急忙将他拉起,这个与他同样身高同样年龄的徒弟,像从赌坊里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一样,连声嚷着:“太好了,爹爹,二叔,小叔,今日我请客,我请师父去望月楼,我们来个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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