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苦涩。

“在下不过一介庶子，在沈府都不大有人在意，更何况小姐，小姐不记得在下，也实属正常。”

听了他自轻自贱的话，殷真如不知怎的心底生出了一些恼怒，但很快她便惊觉回神，再次看向沈霁的时候，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戒备，这张脸，真是太过有欺骗性，区区几句话，她竟然想要为他说话。

真是……

好在沈霁如今看不见，不然她就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同他交易。

调整好眼底的情绪，殷真如开口道：“昨日我在从护国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刺客，而你是同那些刺客一起出现的，你说，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遇到昨日的刺客或许真的是意外，但殷真如还是想试探一下，她想知道沈霁对自己是抱着怎样的态度。

闻言，沈霁低头沉思了一会，有些懊恼。

“小姐应该知道 ，我的父亲是沈家现任家主的弟弟，而我的母亲……”说到母亲的时候，沈霁的神情落寞了下去，“我的母亲在当年，是青楼里名气最盛的花魁。”

殷真如本不大关心外界的事，不过是因为沈霁为五皇子出谋划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然她绝对不会分一点心思给他。

因此，在知道沈霁这个敌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沈霁调查的一清二楚。

沈霁，沈家明面上的二公子，实际上，他不过就是沈家可有可无的人。

自小在家里被宠爱着长大的少年在街上见到了，当时闻名京城的花魁，那惊鸿一瞥太过乱人心神，自那以后，少年便日日上青楼，只为再见她一面。

少年坚持了很久，就像所有老套的话本一样，花魁渐渐地爱上了他，少年人也不负他所坚持的，为花魁赎了身，带回了自己家。

可少年把花魁带回家的那一日，却是他们这一世苦难的开始。

沈家不可能会要一个出身青楼的女人做儿媳，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沈家当时最受宠的小儿子。

沈霁的父亲无愧于心也无愧于他母亲，可只是有心，是不够的。

沈霁出生的那一天，沈霁的母亲本就郁郁寡欢，加上生产的时候难产，生下沈霁便撒手人寰。

他的父亲，为了能让儿子在沈家活下去，在沈霁未满两个月的时候，听从母亲的话，娶了卢家的小姐为妻，而沈霁的母亲，却因为没有官府承认的文书，连原配都算不上，而沈霁，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私生子。

在沈霁五岁之后，他们二人就算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却也再没有见过对方一面。

自己调查和当事人自己口述总归不一样，再加上沈霁那副被抛弃的模样，殷真如忍不住打断了他。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这样说来，沈三也算是你的弟弟，昨日白日的时候，我弟弟把他的腿打断了，你说这样算不算给你出气？”

以他们二人如今的关系，殷真如属实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可思来想去，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沈霁本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忽然被殷真如打断，一时间忘了自己说到了哪里，那点难过竟也烟消云散，只蹦出一个算字，便再没了话。

可很快，他像是才想起来什么，试探着开口，“小姐既然知道我是沈家的人，又为何要救我？沈家同殷家之间……”

“你一个连沈家人都算不上的人，这般想法，你那家主大伯知不知道你这么为沈家着想？”

沈霁一噎，被她说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红了一张脸，有些难堪地扭过了头。

就算是前世沈霁毒发的时候，殷真如都没瞧见过他现在这般的神情，倒真是有些新鲜。

她好奇地撑着头看着他，“不过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怎的恼成这样，你想着沈家，沈家可不想着你，那些刺客，或许就是你那好大伯派来的。”

虽然还未确认到底是谁派的刺客，但昨日的情况很明显是她在将刺客引开的时候，正巧撞见了受伤出逃的沈霁，因为那些人在知道追错人后，仍旧选择抓她。

除了沈家，她暂时想不到还有谁会不要命到针对殷家。

她的话显然揭穿了沈霁心里最后的自我欺骗，沈霁渴望亲情，不然前世也不会在得知沈家要他命后，还愿替沈家为五皇子谋划。

真是有够蠢的。

这些年来沈三的模样她不是没见过，那才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沈霁的父亲，怕是早就在日渐消散的愧疚和遗忘中，选择了新的生活。

“看你这样子，不是不知，而是觉得，自己对沈家还有用？”

沈霁咬唇，嘴唇发白，眼尾泛红看向殷真如。

“小姐不是我，自然不知道我。”

殷真如真没想到，玩弄人心起来十分得心应手的人，所求不得之物，却只是沈家的一个认可，何其可悲。

“我是不知，可我却知道，是我救了你，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报答我。”

沈霁的脸上闪过几分迷茫，“殷小姐什么意思不妨直说，只要不危害到沈家，沈某定为小姐做到。”

“不用这样看着我，殷家虽是站在七皇子的一边，但前提是七皇子值得殷家这么做。”在沈霁奇怪的眼神中，殷真如一字一句道，“但现在，我后悔了。”

“你——”

沈霁不知殷真如为何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难道不怕自己会把今日的事泄露出去吗？

就这一会的相处而言，殷真如发现现在的沈霁还不能真正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想到前世沈霁中毒身亡的事，殷真如让人看过他的身子，除了虚弱了点，还未有中毒的迹象。

那么他中毒就是后面的事，忽然有个很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她记得，沈霁死的时候正是五皇子同李鹤贞竞争的最激烈的时候，同时也是沈家长子开始在五皇子身边冒头的时候，当时，五皇子的赢面很大，这么巧的事情，她不信没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若是沈家的人眼见事情就要成了，从而要除掉沈霁让自己的人上位，并非没有可能，那沈霁的毒……便很有可能是沈家的人干的，可到底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