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没太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兢兢业业地领着肖战逛遍了一中,中午就在一中外面找了个面馆糊弄过去。
下午又哄着人陪他在网吧玩了一下午游戏,两个未成年人,找了个黑网吧,偷偷摸摸的玩。
王一博发现肖战是真菜,没有实力,还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冲,他几次张嘴要骂,偏头见肖战戴着耳机,满脸认真,却又手足无措地模样,只能忍住。
玩到天快擦黑,出来的时候他就见肖战脸色不太对:“你脚是不是还疼?”
“有点,不过不要紧。”肖战一脚重一脚轻地往站台走,被跟上来的王一博打断了:“去诊所看看?”
肖战摇头:“回去休息一晚就好了。”
“哎你别啊,我爸真会削我的。”王一博觉着他和肖战八字不合。
这人统共来了三天,前两天被他害的闷在家里写试卷,这第三天更夸张,直接成伤号了。
肖战又摇头:“不会的。”
王一博还是没能领悟这句话的意思。
下了公交,见肖战走路正常起来,晚上出去过生日,吃饭逛街都没发现问题,也就没当一回事。
当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一点不对。
肖战磨磨蹭蹭的,等到他爸妈进了房才去洗澡,洗完澡进卧室的时候还正常,门一关腿就瘸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拖鞋不比运动鞋,掩盖不住伤势,肖战的左脚肿的很明显,撑的鞋都穿不下。
“你有病吧!”
兜头传来王一博的骂声。
肖战正脱了鞋给自己按摩,闻言一股火气就窜了上来,却硬生生压了下去:“你为什么骂我?”
王一博一脚踢在床脚:“去诊所。”
“你说这个啊。”肖战不在意的继续按着:“明天就能消肿了。”
“你刚刚在我爸妈面前装的挺像啊。”
两人的声音同时传来,王一博有些烦躁:“你脚都肿成这样了,你还装什么?”
肖战闷不吭声。
王一博这才反应过来:“就因为我说不能让我爸知道?”
依旧没得到回应。
“我靠,我说你脑子是不是犯轴!”王一博伸手去扯他:“我让你做啥你就做啥?”
以为还是不会得到回应,却没想到从肖战的嘴里传出来低低的一句嗯。
“靠!”
王一博更烦躁了:“那我让你去诊所你怎么不去?”
肖战脑袋垂的更低了,就在王一博恨不得给他架出去的时候,他开了口:“麻烦。”
他到底也十六岁了,再过两个月就十七了,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他不是短暂的借住,是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总要懂点事。
刚来就添麻烦,很不好。
王一博少年心性,不懂他的顾虑,将人往起扯:“起来,一会儿诊所该关门了。”
“我不去。”肖战固执的很:“困了,要睡了。”
肖战费劲的爬上床,就听到卧室门传来响动,往下看去,王一博已经不在屋内了。
他有些无措。
几天的时间,两人最多也只能说的上认识,更多也就没有了。
肖战捏着手机,戴上耳机,又反反复复的听那些语音。
出事的这段时间,他几乎都要将这些背下来。
其实不大会哭了,很奇怪,心里再难过也不会像刚知道时那样哭,只会往心里压。
压的他越发小心翼翼,压的他从意气风发变成了敏感多疑,压不住的时候,眼泪从眼角逼落,却从不肯有声音。
像是知道从此以后再没有庇护,像是知道自己成了累赘,只有再懂事一些,才不会被丢弃。
窗外夜色浓重,却要比他的内心明朗几分,未曾见过黑暗时,他也曾笑的明朗,抓着父亲的胳膊讨要一辆自行车,撒娇和母亲要一顿大餐,直到那辆货车将一切碾压,碾压了他的父母,碾压了他所有的光明。
肖战抓紧手机,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深深呼了一口气:睡吧睡吧,梦比现实要美好。
这段时间他学会了新的技能,短时间内就能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睡不着却又不至于太清醒,痛苦会减半。
脚腕传来冰凉感,肖战吓的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抬脚踹出去,随后听到一声低骂声。
肖战立刻清醒了。
他爬起来,就见王一博捂着鼻子,眼神哀怨:“肖战,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帅!”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肖战惊慌地起身,有些吓到了,拼命的道歉。
这一个月他就是和那些亲戚这样道歉,先是吵架,后是道歉,总算护住了父母的房子。
王一博皱眉,没说什么,指了指肖战的脚。
肖战顺着看过去,有些不敢置信:“你在给我……”
“抹红花油!”王一博放开手,那一脚力道也没重到需要对方惊慌失措的地步,他拿过红花油又倒了一些在手心搓热,靠近,敷在肖战的脚腕上:“你是兔子投胎的吗?”
肖战不适应地想要缩回脚,王一博却更用力的摁了摁:“和只兔子一样容易受惊。”
“我、我还是自己来吧。”肖战到底缩了回来。
王一博将红花油递给他,打了个哈欠:“我爸看到了。”
“叔叔没打你吧?”肖战抬眸。
王一博往床上一倒:“我说是我打球伤到了,你明天别说漏嘴了。”
肖战拿着红花油,心不在焉的揉着脚腕,想道谢,错过了最佳时机,贸然提起似乎也有些别扭。
等他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往下一看,王一博已经睡着了。
半大的少年睡的很香,肖战有些羡慕。
他睡不着,索性趴在床沿,就这么盯着对方,夜慢慢的深了,他终于扛不住,就这么迷糊了过去。
第二天睁开眼,肖战在心里微微叹口气:好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
“醒了?”
卧室门被推开,肖战抬眸,王一博叼着杯牛奶和他打招呼:“十一点了。”
肖战猛然窜起,砰的一声脑袋和天花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王一博笑的差点牛奶都差点喷出来,伸手点着肖战,想说什么,却因为笑的太起劲,半天只冒出几个“你”字。
揉着脑袋下床的肖战,满脸窘迫,越过王一博去洗手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他有些质疑老小区的隔音,王一博那惊天动地的笑声,真是一点没漏的钻进他耳里。
肖战看着镜子:真这么好笑吗?
等他出来的时候,王一博总算不笑了,指了指桌上的早饭:“冷了,吃不了一会儿直接去吃午饭也成。”
“能吃。”肖战坐在餐桌上,就见王一博不停的摁着手机,那架势,恨不得冲进屏幕里和对方厮打。
一局结束,传来失败的声音,王一博冷着张脸低低咒骂一声,片刻后他抬头:“喂,打球去啊。”
“现在?”肖战看一眼外面能将人晒化的烈日,实在不想动弹。
王一博趴在桌上,百无聊赖:“附近有个室内的球场,一起?”
肖战还是摇头。
“哎,你怎么做哥哥的?”王一博将手机往兜里一丢,扯着人就要走。
肖战实在不愿意,他向来怕热,这大中午的一踏出去,他就能流汗,他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片刻:“你去打球,我留家里做午饭可以吗?”
“做饭?”王一博上下瞟他一眼:“你会做饭?”
其实不算会。
父母在的时候他虽偶有帮忙,却也不过是打下手,会些简单的诸如西红柿炒鸡蛋菜,可父母走后这一个多月,他先是用泡面解决了一阵子,后来实在是饿狠了,只能自己给自己做饭,会的菜还是简单,但样数多了几个。
肖战有些拘谨,低低嗯一声。
王一博夸张的搭上他的肩膀:“我说肖战,你想我死吧?”
“啊?”肖战抬眸,刚塞了一口包子,腮帮子鼓起来,显的很呆。
王一博唉声叹气:“要是让我爸知道我顾着自己玩,丢你一个人在家,还做饭,你信不信,今晚我就能在客厅跪一夜赎罪?”
他爸给临走给他打过招呼,说肖战近段时间心情不好,不好一个人待着,嘱咐他去哪都得将人待着,否则回来就收拾他。
肖战又瞟一眼窗外,低头将包子三下两下塞进嘴里,又仰头灌下牛奶:“走吧。”
他的脚没好全,王一博从单元楼里推出辆自行车:“上来。”
自行车应该有些年头了,骑起来吱呀吱呀作响,肖战抱着篮球坐在后面,能看到王一博的侧脸,还有街道上的风景。
和重庆山城不同,北方的街道平顺许多,即便是带着他,骑起自行车来也没有很难。
一切都不一样了。
肖战后知后觉,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样一个问题——他的户口上在了王家,以后,他就要住在这里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还有陌生的人。
刹车声传来,王一博长腿跨在地上,扭头:“哥,等着。”
少年风风火火,冲进路边同样有年头的便利店,两分钟后又冲出来,在肖战尚未反应过来时,冰凉的刺激感自脸颊上传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后躲,自行车随着往后倒,又被及时撑住,一瓶橙黄色的、玻璃瓶装的饮料就塞进了他的手里。
自行车重新启动,肖战嘬着吸管,橘子汽水与空气碰撞的轻微爆破声、蝉鸣声,还有王一博的笑声,从街巷传出,时间仿佛被定格成相片,被成年后的肖战一次又一次的拿出来,以抚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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