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丁程鑫不喜欢。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少了些人气，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窗子微微开了条缝，好让外面新鲜的空气能从缝隙里流进来。

父亲的手也冰冰凉的，另一只手输着液，丁程鑫红着眼睛把被子掖了掖，说不出来的无助，小时候的天，就这样无力地倒在了病床上。

嘉祺说请了专门的护工来照看父亲，看得出来，那人的尽心尽力，南方没有地暖，全靠屋子里的空调。

不知道为什么，空调下面的风暖烘烘的，可丁程鑫就是觉得凉。

马嘉祺看着心疼，当初他就不该心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了百了，伤心一会儿便罢了。

揉了揉阿程的脑袋，像是安慰，小孩的眼眶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马嘉祺越发后悔带他过来了。

“好阿程，不难过了。”

丁程鑫没想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抿着唇，原本红润的嘴唇硬是咬得泛白了几分。

马嘉祺的安慰让他原本脆弱的内心徒增了一种莫名的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一声一声像是小猫呜咽，看着可怜又心碎。

眼泪滴落到指尖，滚烫的一点一点滑落，沾湿了干净的被褥，烫得人心颤。

“阿祺，我想喝点热水，你可以帮我买吗？”

没来由的一句，马嘉祺看不得小孩伤心，也没多想，忙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

刘耀文挑了个离医院不算太远的火锅店，开车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四个人的局也没刻意地坐在包间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好，砰砰的餐具碰撞的声音也好，让人听着热闹。

“怕你吃不惯辣的，我只点了番茄和清汤的。”

刘耀文宠溺地看着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帮人把外衣脱下来挂在椅背上，像是呵护着一个脆弱的瓷娃娃，说话的声音都不及火锅里咕噜咕噜的热汤响声大。

马嘉祺和丁程鑫来得晚了些，但也好巧不巧看着刘耀文轻声细语的谄媚模样，让人看得新奇。

丁程鑫上下打量着宋亚轩，那人的神色淡淡的，眼神说不出的冷清，只瞟了他一眼便敛了神色，好像谁的到来也提不起他的兴致。

来之前嘉祺和他说过，刘耀文要请客呢，还带着他那个从不露面的小男友，这个小男友怕生的，不爱理人，让自己这个心里方面的“专家”好好开导开导他，算是欠他们个人情了。

宋亚轩看着显小，两颊上的婴儿肥还未消散，天生带着稚气和幼态，但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和冷漠倒和现在这幅热闹场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呦，这不是马哥吗!”

眼瞧着人走了过来，大手包着小手，活是一对璧人，让人望而生羡。

“好久不见呐，阿程哥。”

刘耀文看着嬉皮笑脸的，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不正经的语气，实有些打趣的意味。

马嘉祺偏过头瞪了他一眼，半长的刘海遮了眼睛，眼神中似是透着警告的意味，又霸道地揽过身边人的肩膀，似是在宣示主权。

“阿程也是你能叫的。”

刘耀文听着好笑，怎么这称呼从前叫得，现在又叫不得了。

这恋爱中的男人，实在霸道的很。

“他说的玩笑话，什么称呼都叫得的。”

丁程鑫笑起来眼睛弯成道月牙，嗔怪地看着马嘉祺，上扬的眼尾看着像只眯缝着眼睛的狐狸，马嘉祺眸中含着笑意将人的小手握着自己的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像个偷吃到糖的臭屁小孩。

刘耀文看得腻极了，撇了撇嘴忍了好半天才憋住肚子里的酸话，像是两个小孩置气一般握着宋亚轩的手不松开，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

“那叫什么？马夫人怎么样？”

马嘉祺看着倒是欣欣然，一句话显然听得他心情愉悦，偏过头看着坐在身边的“马夫人”，倒是小朋友脸皮薄些禁不住逗，脖子上的绯红早就蔓延到了耳垂。

马嘉祺怕人羞极了不好哄，等过久了便又不理人了，安慰似的捏了捏身边人的后颈，叫对面的那位收敛些不要欺负自家小孩。

刘耀文看着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心想着马哥真是护着玻璃娃娃似的，逗一下也不舍的。

继而转头揽住亚轩的肩膀，拿鼻尖轻轻蹭着小孩的脖颈，目光似有些狩猎一般的贪婪，全然不顾周围人，自顾自地做着让人误会的亲密举动，看得丁程鑫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来，亲密得身边人不适地推搡着，在某人眼中又变成了羞臊地欲拒还迎。

“害羞什么？刘夫人。”

刘耀文拿语言调笑着看着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宋亚轩，那人眼神冰冰凉的，仿佛火锅里滚烫的蒸气都捂不热，看什么都是淡然的。

刘耀文最不喜欢看他这幅模样，平时也好，床上也好，他越是这样刘耀文越变本加厉，拿语言也好，行动也罢，只要看他面上生了别样的神色，也不管是开心的还是羞愤的，只要是鲜活灵动的样子便好，不至于死气沉沉的。

“以后就叫你刘夫人好不好？”

宋亚轩往旁边挪了挪，想挣开刘耀文的怀抱，谁知那人又将手臂紧了紧，他不愿理，只想着等人说得累了，无趣了放过他便罢了。

“宝贝昨天晚上不是还求着叫哥哥老公，怎么今天穿了衣服便不认人了？”

宋亚轩不敢相信刘耀文当着别人的面也能说的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眼神下意识地看了看旁人，原本平静的小脸上像是被火烧了一番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小嘴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殊不知这幅模样在刘耀文的眼里更动人了，直接凑上去搂着人亲了又亲，等亲得人眼眶泛红了才奕奕作罢。

“文哥别说了，我错了。”

怀里的人看着无辜的可怜兮兮的模样，水汪汪地眼睛低垂着，睫毛一上一下地轻扫着显得格外欲盖弥彰，说话的语气也乖乖软软的，和刚才清冷淡然的亚轩简直判若两人，他知道刘耀文最吃这一套了。

“乖乖哪错了？嗯？”

果不其然，那人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眼神也是溺死人的温和柔情，说出口的话也从最初不正经的挑逗到顺从的轻哄。

丁程鑫看在眼里，心里早已是一片了然了。

有些人早就让人拿捏了还不自知呢。

丁程鑫偏过头看着身边人，这样的眼神过于熟悉了，好像刚在刘耀文的眼睛里看到，嘉祺好像从未在意对面的二人，一双眼睛一直粘着自己身上，又时不时注意边上的火锅，丁程鑫往里一瞟，煮得全是自己爱吃的。

多好啊，就这样一直简单的，幸福的生活下去。

宋亚轩想喝奶茶，那家店离这怪远的，一来一回怎么算也要半个小时的路要走，偏偏刘耀文一口便答应了，他对宋亚轩除了平日里欺负的多，倒是只剩下宠了，说要星星，他便把月亮也摘下一并送给他。

刘耀文一人去便罢了，偏要拉着马嘉祺一起，嘉祺本身不愿的，想一直腻在阿程身边，是丁程鑫说了也想喝他才跟着一起去的。

热闹的火锅局，只剩下丁程鑫和宋亚轩二人。

“是刘耀文的意思，他想让我和你单独聊聊。”

宋亚轩不疾不徐地开口，面上平静，显然是放松了许多，平日里装得累极了，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

“我听嘉祺说了，他说让我开导开导你，珍惜眼前人。”

丁程鑫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蘸料，继而转手调低火锅的电源开关。

蒸气熏得他脸上热腾腾的，不太舒服。

“可我觉得你并不需要，不是吗？”

丁程鑫轻轻地笑着，也学着宋亚轩背靠着椅子，歪着头了然地看着他，目光交汇，不许言语，二人都通透明亮了许多。

“他觉得怎样都好，我都配合他。”

宋亚轩低着头随意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掰着手指，咯噔咯噔发出一声轻响，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因为这不重要。”

是什么不重要，他没解释，或许是对事也或许是对人。

丁程鑫没回应，只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一双眼睛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认真地听他讲话。

宋亚轩却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发慌，那人什么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看得通透，只是轻柔的注视，却让他觉得比刘耀文的目光更加锐利。

“刘耀文不是什么好人。”

似是停顿了几秒，宋亚轩突然开口。

“马嘉祺也是。”

本以为丁程鑫或许会惊讶，或许会反驳，再不济也是轻轻皱皱眉头，谁知道那人面若往常，只轻轻一笑，许是带着苦涩的，因为他的眼神不自然地颤了颤。

“我知道。”

宋亚轩愣了愣，转而轻笑了一声，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刘耀文最好拿捏了，傻的，我就稍微给了他点甜头，就听话的跟什么似的。”

“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没想到你是动了真感情的。”

丁程鑫没反驳，神色淡淡的，宋亚轩看着他，好像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我该怎么做，或者，你想要我怎么做？”

宋亚轩轻笑，心中了然。

“我拿不了手机，等过段时间吧，我才能联系你。”

“不过我可不喜欢男人，这么长时间，真是恶心透了。”

越强调的说明越心虚。

丁程鑫不想拆穿他，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你能舍得，我自然也舍得。”

宋亚轩没回，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一副平静的无所谓的样子，丁程鑫却觉得他心里并不好受。

一推门外套上还带着寒气，冻得泛红的手上还拿着一杯温热的奶茶和挂着糖渍的冰糖葫芦，一来一回说远不远，马嘉祺偏要给自家小孩将糖葫芦买回来，说是阿程爱吃的，走了有一会儿才看到附近的市场。

清甜的奶茶入口，甜腻的发涩，说不出心里的酸涩还是舌根的苦涩，丁程鑫尝不出甜味来，他是要辜负了这样一颗真诚而热切的真心了。

丁程鑫握着他的手背，冰冰凉的，傻子一样，这糖葫芦吃不吃有什么的，和奶茶没什么分别，奶茶会凉，冰糖也会化，到时候都烂在垃圾桶里了没人爱惜了。

“尝尝。”

丁程鑫把奶茶递到马嘉祺的嘴边，那人尝了一口，笑得眼睛都喜盈盈的，他说，甜，心里甜，又甜又腻。

傻子，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丁程鑫看他的眼神带着眷恋的温柔，柔和的让马嘉祺有些无所适从只一味地拉着他的手，可能是太爱了吧，没有形容词，就这样一直牵着手度过余生，便是最难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