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且第三次进入这栋独立于郊外的别墅。

前两次的经历实在算不上多好，导致她对这栋房子有一种潜意识的抗拒。

从按响门铃开始，到管家来开门迎接，推着夏与的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

差不多两个多月没过来了，这大堂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就像是她只要一走进去，就能见到那位红色长裙的妩媚女人。

孙管家此时正低头给夏与穿拖鞋，她小心翼翼地说：“小姐，不知道你要回来，所以先生今晚出去了……”　　

夏与“嗯”了一声，并没有很在意。

孙裳有些意外，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继续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孙阿姨，姜且和我上去，你不用去了。”

“好的。”孙管家点点头，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为难的样子，“小姐，二小姐她，在你的画室……”

二小姐？

夏与她还有个妹妹？

姜且突然想起来在这栋房子里初次遇见的那个奇怪的小女孩，当时没怎么注意，还以为是孙管家的小孩。

夏与皱了眉：“不是上锁了吗？”　　

“是啊，一直锁着的。也不知道二小姐怎么就把门打开了！”孙管家叹了口气，道，“我怎么阻拦都没有用，她说如果我一定要赶她走，她就把你的画室砸了。”

门锁了还能打开……

这两姐妹关系应该不怎么好吧，希望今晚不要再闹出什么过于重大的事情。

姜且面上看着毫无任何变化，心里却早已经盘算着万一要是起了冲突，自己该怎么阻止。

“知道了。”夏与像正在做思想斗争，终于，她摆摆手道，“随她去。”

孙管家这才彻底离开她两。

上楼的时候，姜且目不转睛的盯着夏与，害怕她干出什么没有办法挽回的事情。

“右拐吧。”

姜且正准备左拐，就听到了夏与的声音。

“……”她停了下来，犹豫道，“右边，是画室吗？”

夏与有些意外，愣了一会，她才笑道:“不是，画室在左边。”

“好。”

姜且这才松了一口气，安心地推着夏与准备往右拐。

谁料夏与突然来了一句:“我不会去找她麻烦的，放心好了。”

被看破心思的姜且有些不好意思，她若无其事的应了声，实则面颊已经开始微微发热。

在夏与的指引在，姜且推开了右侧走廊上倒数第二间房。

这间房子是这层楼里最普通的一间，比起那间阳光到有些诡异的彩虹房，它实在是不够起眼。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漆黑一片，甚至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灯在门后。”

姜且顺着门往后摸去，试图寻找开关。

结果所及之处，处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终于在一出角落里找到了开关。

当灯光亮起的时候，姜且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最后抵住墙面才维持住平衡。

“怎么了？姐姐。”

夏与歪着头，眸光流动，笑了笑，“我的画，好看吗？”

姜且像是没有听到夏与的话一样，她呆滞的看着这挂墙壁的画。

尽是由一些歪曲的线条组成，每幅画里都能够感受到浓烈的情绪。

压抑、嘶吼、愤怒、绝望……

这就是夏与吗？

真实的夏与吗？

“姐姐，你在发什么呆呢？”夏与控制着轮椅的方向，朝姜且走去，“我刚刚问你，你觉得我的画好看吗？”

“……”姜且这才反应过来，她木讷地点了点头，“挺，特别的。”

“这整层楼的画，都是我画的。”

夏与抬眼看着姜且，眼底尽是她一些看不懂的情绪。

“那间颜色灿烂的门，也是我画的。”

她突然间笑了，然后双手按住轮椅的把手，当着姜且的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有很多画室，所以……”

一股浓烈的薄荷柑橘味传进姜且的鼻腔，温热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我不会和她生气的。”

“姐姐，你说夏与是不是很听话，很乖啊？”

她的声音像是具有蛊惑性一般，听得姜且脑子嗡嗡嗡响，热浪所及之处，有一种奇怪的肉麻感。

“嗯。”她应道，“很……乖。”

“那夏与既然这么乖了，是不是要有一些奖励？”

她似乎又离自己更近了些，姜且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温度。

自己的发丝好像被她缠绕在了手里，她们之间的距离让她感受到了双方的呼吸声。

这一瞬间，姜且才发现原来站起来的夏与居然和自己差不多高。

“……”

她没有回应。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夏与偏了偏头，她听上去像是有些生气，“为什么在我面前，就不说话呢。”

姜且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你忘记我跟你说什么了？”她感受到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灼热，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姐姐，你是我的三陪哦，你也要乖乖听话。”

“好。”姜且努力稳定着情绪，轻声道，“我能够，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夏与低吟着。

突然间，面前传来一股热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与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距离挨得很近，几乎是面对面的贴着。

姜且清楚的看到了她根根分明的睫毛，琥珀一般看不透的眸子，挺拔的鼻子，还有那粉嫩的皮肤……

她突然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开始头晕目眩，神志也开始不清楚了。

她是病了吗？

应该吧。

不，她应该是疯了。

“那么，帮我洗澡吧。”

姜且只看得见面前的人在动嘴说着什么，却又听得不是那么清楚。

“好。”

她迷糊的应道。

直到。

自己被洗澡间里的热气蒸得缓过神来。

夏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她的轮椅上去了，浴缸里面已经放满了热水。

“那条蓝色的毛巾，是洗澡用的。”

夏与指着洗漱台上最上面那个衣架挂着的蓝色毛巾道。

姜且木讷地像个机器人一般，那起那条毛巾，然后呆愣愣的站在一旁。

她之前到底在干什么？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里的，这明明就是在给说小金主的画来着，怎么就……

怎么就变成，帮她洗澡了？？！！

而且！小金主这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的？她我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你不来帮帮我吗？”

坐在轮椅上的夏与抬起那只受过伤的右手，一副无力的样子在姜且的面前晃了晃。

“我怎么脱衣服呀？”

这副模样活脱落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瞪着它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祈求自己的伙伴帮帮忙一样。

“……”

姜且蜷了蜷手指，她大跨步向前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走路的姿势有多么的别扭。

夏与向来比较喜欢穿Lolita，日常的时候会穿一些样式比较简单的。

可能是因为最近不太方便的原因，她倒是随便在身上套着T恤。

“抬手。”

浴室里的回声比较大，姜且清楚听到的自己放大版的声音，觉得有些别扭。

夏与巴眨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姜且。听到她的指令以后，才微微的抬起手。

T恤非常好脱，姜且几乎都没有怎么用力，很轻易的就拉下来了。

藏在衣服下的皮肤裸露在水蒸气里，显得洁白无瑕。

一瞬间，姜且竟然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有一股电流闪过。

她赶紧移开了眼。

“那个…”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有没有眼罩？”

“眼罩？”相比起姜且的反应，夏与似乎就平静多了，她笑着道，“为什么要眼罩？”

“我……”

姜且自己也不知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就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好像是说给夏与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非礼勿视？”

夏与“噗嗤”一声，竟然笑出了声。

这是姜且头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灿烂的笑容，虽然，好像并不是时候。

“姐姐，可是……”夏与拉了拉姜且的手，一股微微的凉意传入姜且的手心，“我们都是女生啊？”

“你有的我也有……”

姜且感受到自己微微攥起来的手，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掰开。

“你在害羞什么？”

直到自己的手，彻底被掰开，一个小小的手掌钻了了进来，而后紧紧地握住。

“难道？”

夏与好像又想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只手的原因，这次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顺利。

她稍微有些踉跄，第一次居然没有站起来，直接往后倒了下去，坐回了轮椅上。

第二次再次继续尝试的时候，重心依旧不稳，姜且害怕她摔到在地，于是下意识的，伸手扶了她一把。

谁料夏与整个人便往姜且的怀中扑去，姜且一时间中心不稳，往后一倒，坐到了地上。

而她护在怀里的夏与，像是得逞了一般，坏坏的笑着道:“你喜欢女生？”

这句话无疑像是一颗手榴弹，平稳而准确的落在了小湖里。

而后，表面平静的湖水下面翻起了一阵阵的浪花，暗流涌动，搅乱了湖水里的生物。

“你说，什么。”

姜且木讷地动着自己的双唇，试图以此告诉自己，是自己听错了，夏与的原话并不是这么说的。

谁料。

投放手榴弹的人并没有打算放过这片可怜的小湖泊。

她直视着姜且，眼底满是笑意，道:“我说，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