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晨起看天色时以为今日会是个阴天,然而事实上,午后便放了晴,连带着外面的积雪都消融了不少。
可惜肖战从宫中回来后便一头扎进了暗室,并未能看到。等到他揉着揉酸痛的脖颈走出暗室时,已是日暮西沉,橙红的晚霞透过窗子照进房内,书桌上斑驳的影子使得他愣了愣神,原来已经那么晚了。
肖战行至桌旁,拿起桌上放着的几份调查报告,如肖战所想,当初害过王宽仁的毒药又有人在研制了。对方极为谨慎,分批从不同的地下交易市场购入,最终全数运往了京郊的一处庄子,经查正是户部邢尚书的庄子。
肖战手指微动,放下手中的几张纸,拿起了另一沓密函。
“京郊月溪村”肖战薄唇轻启,将密函中的地址念了出来,这是宫中这几日放归的宫女们去往最多的目的地。而巧合的是,邢尚书的那处庄子就在在那附近。
原本按照规矩,皇后新丧,宫人的外放都应暂缓,但领了协理六宫之权的淑贵妃却忽视了这件事。显然是刻意为之。但此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以此为由,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肖战心中有了想法,朗声喊道:“步闻,进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公子,已经申时三刻了。”步闻抱拳行礼,报完时间后打量了眼四周,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书房内的蜡烛与油灯全部点亮。步闻的细致之处便体现于此,因此关于消息的探查,肖战基本都会交由步闻处理。
“月溪村那边可以什么动静?”
“已派人盯着了,一个时辰前探子回报,有不少人都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
肖战心中有数,继续道:“步舟还没回来?”
步闻斟酌着用词,道:“传了一次信回来,阁中族老,似乎并不赞同公子的做法。”
肖战倒是毫不意外,“让步舟回来吧,安排我们自己的人进去。”
步闻闻言面露犹豫,随后拱手,“是。”
肖战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这番犹豫,“说。”
“带回来的人不太够用了。”
肖战有些诧异,“不够用是什么意思?”电光火石之间,肖战很快想明,“如今四殿下身边的是我们自己的人?”
步闻点头,“公子接手的太突然,查阅文书什么的倒还好,只是阁中一应人手,我们都不太调得动。”
肖战面露冷色,“这帮人仗着父亲与我许久未在京中,怕是已经忘了万寻阁姓的是哪个‘肖’了。”肖战原本早有预料,但他到底还是高估了那群安居已久的族中长老,竟以为他们会有些大局观。
步闻将头低的更低,他跟在肖战身边多年,知道肖战此刻的心情并不愉快。思索片刻后,他还是低声道:“公子,不宜动用武力。”
肖战并未详说,继续问道:“派去月溪村的人也是我们自己带回来的?”
步闻点头又摇头,“一半一半。”
“传信给步舟,三日后,万寻阁总部议事。不得有缺。”
“是。”
肖战说完话,起身朝屋外走去,“备马车,去东宫。”
步闻看向肖战的身影,犹豫道:“公子,你不换身衣服吗?”
肖战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居然还穿着官服,他轻咳一声,“当然要换啊。我这不就是去卧房的路。”
步闻看了眼自家公子已经迈向大门方向的脚,决定装傻,“是。属下多言了。”
“好了,快去做事吧。”
肖战到达东宫时,王一博已经在了。
对上对方的眼睛时,肖战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没有未用午膳。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些心虚。
“表兄怎么了?”王一博注意到他闪躲的眼神,疑惑出声。
肖战不与王一博对视,转身脱下大氅,随口道:“没怎么啊。”
王一博对肖战有着莫名的信任,不再多问,“皇兄还未醒。表兄用过晚膳了吗?与我一同用些吧。”
肖战撩起衣袍,坐到王一博对面,闻言温声道:“好啊。我正好还没用呢。”
王一博脸上露出笑容,吩咐道:“还不给表兄加副碗筷。”
“表兄,尝尝这个竹笋。”
“表兄,来一碗鸽子汤吧。”
“表兄,这个腊肉也极为不错。”
肖战看着快要堆成山的碗,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好了,一博。这些就够了。你自己也吃。”
王一博放下筷子,一时间有些局促,“表兄 ......”
肖战拿起他放下的筷子,夹了一块竹笋放到王一博碗中,“这个竹笋确实不错。你也吃些。”
晚膳在极为温馨的氛围中结束了。
王宽仁还未醒,肖战便吩咐人准备了些煮茶工具。
炉火燃起,水汽氤氲,王一博看着对面人如画一般的动作,不由得对肖战生出更多的儒慕之情。他这位表兄,当真是厉害,既能是马上杀敌的将军,也可是围炉煮茶的书生。
“表兄对东宫很熟悉。”
肖战闻言轻笑,手上动作不停,“义安贴身用的都是自幼跟着的老人,我是他的伴读,与他们自然是熟悉的。”
王一博想起幼时,莞尔,“皇兄与表兄确实形影不离。”王宽仁与肖战年龄相仿,比他们小上六岁的王一博很难与他们玩儿到一起去,经常会被两人随意打发。
肖战将茶汤的舀入面前的三个茶盏,每盏之中茶沫均匀,他轻轻取出一杯,放到王一博面前,“尝尝看,我许久未曾煮茶了,手艺恐怕生疏了不少。”
随后他又将桌上切好的水果取了几块,放置到了火炉边上,“幼时我常与你皇兄烤梨子吃,风味还不错,你一会儿也尝尝。”
王一博端起面前的杯子,轻抿一口,赞道:“表兄煮的比我好多了。”
“茶礼,你应该才学不久吧?”
王一博点头,“不算很短,学了也有两三年了。”
肖战算了算时间,“两三年也不算久。”随后他看了看天色,“几时了?”
“快戌时了。”
“去看看太子殿下醒了没有。”
“是。”
肖战拿起木夹夹起炉边的烤梨,随后愣住了一下,“忘记让他们备碟子了,也不麻烦了,直接尝尝吧。”肖战说着将木夹往前一伸。
王一博看着眼前伸过来的夹子,眼中露出些迟疑,他顺着夹子看过去,是肖战含笑的眉眼,王一博不再犹豫,张开了嘴,咬住了梨片。
肖战收回手,含笑问道:“怎么样?”
王一博脸颊微微鼓起,“很好吃。”
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虚弱的脚步声,肖战起身去开门,王宽仁正被内监扶着向这边走过来。
王一博紧随肖战身后,“皇兄。”
“义安,怎么过来了?外面天寒,你也不多穿些。”
王宽仁进屋坐下,“这几日在床上躺了太久了。起来走走也好。”
肖战点点头,吩咐道:“快去准备碗暖汤,要滋补些的。”随后又转身替王宽仁拢了拢衣服,做完这些才坐下,说起了正事,“邢尚书的倒戈约莫是两年前的事情,他曾在谢家办的地方学堂学习。与其说他倒戈,倒不如说他一直是谢家的人。”
王宽仁点头,“万寻阁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提到万寻阁,肖战语气微沉,“调查进行的还算顺利,但安排上受了些阻碍。”
王一博前不久才知道万寻阁,闻言有些诧异,“舅父不是将阁主令牌交予表兄了吗?”
肖战道:“我毕竟年轻,阁中族老不服我也是正常。”
王宽仁看他一眼,戳穿道:“清晏,我看是你的安排违背了祖训吧?”
肖战被拆穿也不尴尬,“我不过是想往宫中安插些人手,分明是他们太过执拗了。”执拗还是轻的,肖战其实想说的是冥顽不灵。
王宽仁叹了口气,“清晏,万寻阁转为地下就是因为被皇家忌惮,你忘了?”
王一博不赞同道:“万寻阁是肖家的组织,难道我与皇兄不算肖家人吗?皇家和肖家早就分不开了。”
肖战向王一博投去赞赏的目光,“一博说的不错。而且想要除掉淑贵妃,宫中不能没人。”
王宽仁与肖战自幼相识,对他也是了解的,“想必你已经有了安排了吧?我且提醒你一句,族老不可轻动。那是肖家的根基,若根基不稳,以后难谋大业。”
肖战颔首,“我知。”随后补充,“但是变革势在必行,我已经定下三日后议事。”
王宽仁有些不赞同肖战的操之过急,但消息已出,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肖战将剩下之事娓娓道来。
王宽仁喝着暖汤,时不时补充两句,“大理寺卿是父皇的人,最是刚正不阿,但是一但有不利于父皇的证据被我们查出来,他绝对会是第一个反对的。”
王一博提出自己的想法,“若是我们不经过他,自己调查呢?”
“可以一试,但涉及文书撰写,我们还是绕不开他。”
“我今日看了他的卷宗,寻个错处,换成我们的人也未尝不可一试。”
王家兄弟闻言,齐齐看向肖战。
商讨完毕,已近亥时。
“义安,你身体还未好全,快些回去休息。”将王宽仁送至寝殿门口,肖战才转身朝东宫门口走去。
“表兄。”
肖战转身,只见月色下,王一博手里拿着一件白色大氅,朝着自己疾步走来。
“表兄。你忘了衣服,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肖战接过大氅,却并不披上,而是打量了一番王一博,随后展开,将大氅披到了对方肩上,“我是习武之人,不怕冷,倒是你,也不多穿些。”
王一博比肖战矮了近一个头,肖战的大氅披直接将他整个人都包住了。
肖战手指飞舞,在他领口系了一个漂亮的结,随后拍了拍王一博的肩,“好了,快些回去吧。明日午后,咱们东宫见。”
他们原本就是表兄弟,现下还领了同一个差事,已然没有避嫌的必要了。
王一博颔首,“表兄回府后记得早些休息,眼下都有乌青了。”
肖战莞尔,“你也是,记得再用热水敷一下膝盖。”
月色如水,虚虚拢在在两人身上,竟有了一丝般配的意味。
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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