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恰好临近沈萧何的寿辰,尽管朝中有摄政王沈策独揽内阁大权,可沈萧何仍然是一个挂名的一朝宰辅,是以寿宴虽不张扬却也极为用心。
虽然沈萧何也姓沈,但与沈氏皇族关系并不大。
沈筱萧回了府,沈夫人空前绝后的对她温柔以待,甚至严厉呵斥了沈锦给她赔礼道歉。
沈筱萧并不知自己这个亲娘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也不愿过多揣测,大多的时候都是听之任之。
她在自己的别院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没有人前来打扰,过得还算惬意舒心。
她遣了十四令的人跑腿,让人快马加鞭前往岭北十万大山,同师尊讨要了一串佛珠。
那佛珠乃是百年前极富盛名的一名得道高僧所佩戴的,高僧圆寂以后便由师尊收藏了这串佛珠。
而如今,她要借花献佛,打通一些关系。
皇帝酷爱炼丹,不问政事许久,但沈筱萧看得分明,他虽久不上朝,但核心权利仍然牢牢的把控在自己的手中,那所谓的摄政王不过就是一个诱饵,让皇帝鉴别朝臣忠心与否的引子。
这样的人,自私到了极致。
他认为皇帝尊享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荣耀,而没有担当治世强国的责任。
帝王的位置何以稳固?
只有百官相互博弈,相互构陷,他们鹬蚌相争,自己才能渔翁得利,稳坐钓鱼台。
他的后宫嫔妃之中,刘皇后雍容大度,也是大皇子沈澜的生母,张贵妃育有一子一女,儿子被立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女儿则是帝王最为宠爱的四公主。
而轩王沈与时的生母,只不过是宫中一个小小的婢女,帝王醉酒后才有的孩子,是以地位卑贱,并不为帝王所喜。
沈筱萧这串佛珠,就是要赠予刘皇后的。
渊朝内有司礼监,外有文渊阁。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顾春声,便是负责传递消息,掌控特务机构,监督百官,给皇帝打小报告的。
而顾春声,又一心一意的效忠于刘皇后。
赠一串佛珠,送了刘皇后的人情,搭上了顾春声的人脉,可谓是一石二鸟,十分划得来。
沈萧何寿宴当日,百官来贺,热闹非凡。
京中有名的贵夫人也是另开了宴席,喝茶赏花吟诗作对,很是和乐。
沈筱萧一个人单独坐了一张案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心品尝糕点,却听到了旁边一名身着粉色衣裳的小姐轻笑。
“锦儿,这便是你的姐姐了吧?”听语气,满是讥笑:“听说她是在乡野间长大的,恐怕没吃过这样好的糕点吧。”
沈筱萧全当没听见,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沈锦看了一眼依然平静喝酒的沈筱萧,想起了母亲的呵斥,恨的咬牙切齿,却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声音轻甜:“婷姐姐,我姐姐刚刚回来,她礼仪不周到,我先替姐姐给你赔不是了。”
沈筱萧打了个呵欠,她觉得这个宴席实在无聊。
“她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哑巴吗?”另外一个跟沈锦玩的好的世家小姐问道。
“许是姐姐读书不多,害怕多说多错,才不言语的。”沈锦咬了咬嘴唇,轻轻的拉了拉沈筱萧的衣袖:“姐姐,今日天京城的贵女皆来了咱们府上,你总要打个招呼的。”
她量沈筱萧也不敢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
沈筱萧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硬生生忍下了要把沈锦的爪子拨开的冲动,她挤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今日我身体不适,若扰了诸位小姐宴饮的雅兴,便先在这里道歉赔罪了。”
言罢,就准备起身离开。
“欸,姐姐为何走得那般着急?今天可是爹爹的寿宴啊。”沈锦不依不饶。
沈筱萧直觉她憋了一肚子坏水,却也弄不清楚她到底要干什么。
于是,她干脆又做回了原位,非要看看沈锦准备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今日娘说了,准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环节,就是由男宾席上写上半句诗,有我们女宾席上来对下半句。”沈锦笑的灿烂:“我们常常参加这样的活动,但我姐姐还是头一回呢!今天我们先让姐姐来打头阵好不好?”
众贵女齐声应和,都想要看看这在乡野间长大的相府嫡女的笑话。
她们生在高门大院里,抬头便是四四方方的天,低头便是礼仪教条,女戒女德,温婉和顺孝顺爹娘,将来嫁人以后顺从夫君。
她们初见沈筱萧时便不喜。
因为她有着一张极好看的脸,且举止间悠闲自得,旁若无人,一点也未因自己乡下长大而局促自卑。
这样比来,竟是看上去比养尊处优的她们还要更胜一筹。
这与她们所设想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们想象中的沈筱萧,应该是自卑怯懦,相貌平平,不会琴棋书画,更没资格去读诗词歌赋。
于是本能的讨厌,本能的排斥。
开宴后,有几名侍从抬上来了一张案几放在宴席中心,并放好了笔墨纸砚。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金戈铁马战沙场。
众人都看向沈筱萧,想看看这从乡野间长大的粗鄙之人能写出什么啼笑皆非的话来。
唯有上座的沈夫人神色莫测难辨。
沈筱萧聘婷起身,她站在案几前,连想也不想便写下了下半句。
寒光铁衣映丹心。
她仍然写得一手极好的瘦金体。
有侍从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沈筱萧的笔墨张开让众人观赏。
一时间,宴会席上鸦雀无声。
“想不到,夫人的大女儿也有如此好的才学。”一名贵妇赞叹不已。
沈筱萧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金戈铁马战沙场,寒光铁衣映丹心。这是曾经的沈与时写给她的信中的一句。
彼时的他们,是最忠诚最信任的伙伴。
而如今,竟是风雨陌路。
他没有变,她也没有变,变的只是境遇而已。
侍从收起了那张纸,传到了男宾席上。
一时间,隔着一道屏风,她们也听到了从男宾席上传来的阵阵喝彩。
“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而已!”那被萧锦唤作婷姐姐的女子恨恨道。
紧接着,侍从拿来了新的纸条。
上面是:盈盈相望杳杳间。
沈筱萧看着那熟悉的字体,浅浅一笑,思忖片刻,提笔写下:星河辗转覆流年。
侍从收走了墨宝,却迟迟不见再有纸条传来。
只听男宾席上有一人朗声道:“我见人间多喜乐。”
“半是苦涩半是甜。”沈筱萧声音清脆,隔着一道屏风回答道。
“春山离恨欲迟暮。”
“枯荣零落渐凄寒。”
“菏泽落雪如昨夜。”
“且看良辰桃花开。”
一诗作罢,满室静寂。
然后,便如烈火烹油,喧嚣声四起。
顾易辞与沈筱萧隔着一道屏风遥遥相对,尽皆怔然。
世间最难得的,便是寻到一名知己。
而她和她,好似命中注定要相遇的。
宴席在这一步被推向了高潮。
沈筱萧敛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顾易辞,却只觉得心中郁结难解。
沈萧何便是在此时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今日老夫寿宴,得诸位赏脸贺喜,不胜荣幸。”
“前些日子,老夫也寻到了自己的大女儿筱萧,她如今正是豆蔻年华,可为难老夫还在为她的婚事发愁不已呀!”
在座的都是千年的成精狐狸,又何尝听不出沈丞相招婿之意?
一时间,王公贵族家的公子都跃跃欲试。
按下相貌暂且不提,就单单凭借这才华,娶回家供起来也是极好的。
更有心思活络之人,已经上前同沈丞相搭话了。
沈筱萧猝不及防,被自己的老爹摆了一道。
再去看沈夫人那奇怪的脸色,便知这是早有预谋。
一瞬间,竟是把沈筱萧给气笑了。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奇葩事都能遇到。
她也不急,且慢慢看着由自己的亲爹亲娘亲手策划的好戏。
但看萧锦阴沉的脸色,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沈筱萧心想,这沈夫人当真不是一般的人物,不仅算计了她,还算计到了萧锦会在宴会上冲她发难。
那么这么看来,他们放纵萧锦刁难于她,又让她在这些王孙贵族面前崭露头角,然后顺势提出想要嫁女的意愿……
这一切竟然环环相扣,是绸缪已久的。
另一边,听了沈萧何说的话的顾易辞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不若这样,三日后我相府比武招亲,选个良辰吉日嫁女!”
沈丞相一锤定音。
沈筱萧却听出了话中的因由,想让她嫁人,却又要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首先就隔绝了一类人——那些世家大族娇生惯养长大的文弱公子。
渊朝向来重文轻武,武将一般进不了朝堂的权利中心。
如此说来,她这爹娘是要断绝她与朝中之人的往来。
沈筱萧啼笑皆非,只觉得满室荒唐,她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月华如水,冷风银霜。
沈筱萧躺在榻上休息,拒绝了沈丞相和沈夫人促膝长谈的请求。
有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掠过高墙,第三次爬墙进了沈筱萧的小院。
沈筱萧睡不着,烦躁的坐起身,正好看到了推门进来的顾易辞。
顾易辞颇有些尴尬:“你……还没休息。”
沈筱萧的烦闷一扫而光,她笑的很是狡黠:“你不也没有休息吗?”
“今日之事是你所愿吗?”顾易辞斟酌再三,还是开口询问。
“什么事?”沈筱萧装傻充愣。
“就是比武招亲的事!”顾易辞有些着恼。
“那个啊——”沈筱萧拉长了尾音,她起身走向顾易辞。
沈筱萧本来就是打算就寝的,所以只穿了一件十分淡泊的里衣。
姣好的身材匀称,勾勒出让人浮想联翩的玲珑身材。
肤白胜雪,皓齿明眸。她一笑,她便失了魂。
顾易辞闭上了眼睛。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沈筱萧,她便不受控制。
有一只纤纤玉指在她的眼睛旁边流年:“顾哥哥怎么不敢睁眼看看我呢?”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顾易辞握住了沈筱萧的手,似乎再也经受不住她的撩拨调戏,然后掐住了她的腰,将她扔到了床上。
沈筱萧双眼亮晶晶的很是兴奋。
但是下一秒,一条锦被蒙住了她。
紧接着,顾易辞的声音带着些许微喘传来:“你莫要胡闹了。”
沈筱萧知道自己撩拨得过火了,于是很是老实的安静了下来。
她从被子里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比武招亲非我所愿,是我那便宜爹娘擅作主张。”
“那三日后的比武招亲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沈筱萧又忍不住撩拨她。
顾易辞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见顾易辞真的生气了,沈筱萧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拉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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