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筱萧摆了摆手,声音非常虚弱:“师兄啊,我真的好累,想再睡一会儿。”
季渡点了点头:“那你就先好好休息,若有什么事我再同你说。”
季渡走了,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沈筱萧这时才发现自己手中仿佛握着什么,她将那小小的物什放到了自己的眼前,方才看得清楚。
是一只小小的方形竹简,竹简上只用瘦金体写着四个大字:“诸邪退避。”
原来师尊真的来过了。
她怅然若失。
沈筱萧是休息了好几天才养好了病的,天气晴朗无风,她坐在凉亭里小憩,季渡拿着几张拜帖走了过来。
他依次摊开铺在了石桌上,看向了沈筱萧。
“一个是轩王送到十四令的拜帖,一个是大皇子送到咱们府上的拜帖,还有一张是户部尚书送到丞相府的拜帖,说要见你一面,你准备怎么办?”
“大皇子为什么会送来拜帖?”
季渡摇了摇头,只是指了指拜帖上的一句话:“诚邀故人相见之。”
他十分怀疑的询问沈筱萧:“你认识大皇子吗?”
“不认识。”
“那这都察院佥都御史高贺之为何会给你递拜帖呢?”
沈筱萧沉思了片刻。
高贺之,清流中的清流,刚正不阿,不偏不倚,在朝堂之上可谓是一根非常难啃的硬骨头,用一些人的话来说,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遵循礼教,做事果决宠辱不惊,但因为人太过执拗,为官之路很是坎坷。
但他,也确实是为百姓做了许多实事。
只是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辞官回乡的路上,就被人给杀死处理了。
前世的高贺之与她并不对付。
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官,但过刚易折,像一把烈火,和他待在一起,总是容易被连带着灼伤倒霉。
于是,沈筱萧对于高贺之,总是敬而远之。
如今他能送来拜帖,实在是出乎意料。
沈筱萧想了想,手指屈起轻轻敲了敲石桌:“轩王不予理会,我今日先去见大皇子,明日去见高贺之。”
她拿起大皇子的拜帖看了又看,只觉得这拜帖上的字迹很是眼熟。
她与大皇子约在了大皇子的府上。
沈筱萧一直对这大皇子颇为好奇,因为加上前世和今生,她都还没有见过这大皇子一面。
传闻中,曾经权倾朝堂,风度翩翩端方如玉的大皇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只知道大皇子是在即将被册封为太子之际,忽然遭到了刺杀,从此以后一病不起,再不问政事,他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封王。
走入他府中的九转回廊,看到庭院中栽着一棵已有百年的梨花树。
本已回暖,梨花盛开,可这两天天又冷了下来,下起了鹅毛大雪,是以这梨花也被风雪无情打落,零落一地,凄凄惨惨。
“好久不见。”
正出神间,忽听有人轻声道,她抬头去看,就见有一个人披着大氅,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这边。
沈筱萧的步子顿住,没有掩饰住自己的诧异。
她呆愣了一瞬间,忽然加快了脚步,一双眼紧紧盯着眼前形销骨立的年轻男子,失声道:“大师兄?”
沈澜微笑着,伸手拂去了沈筱萧头发上的落雪,道:“进屋再说。”
然而沈筱萧早已红了眼眶,她咬着唇不吭声,一言不发的拉过了沈澜的手,去查探他的脉搏。
然而下一秒,本来就心慌意乱的沈筱萧忽然戾气横生,她猛的抬头看向沈澜,是说不出的诧异和惊悚。
“朝思暮想……”她只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喃喃自语:“怎么会是朝思暮想……”
朝思暮想,天下奇毒之首。
顾名思义,就是在早晨和傍晚时发作的一种毒药,中此毒者,痛不欲生,如蛆附骨。
沈筱萧强自镇定下来:“去找师尊,师尊一定有办法解这种毒的……”
“不必了,”沈澜目光十分柔和,轻轻拍了拍沈筱萧的肩膀:“阿萧,此毒无解,莫要再给师尊寻烦恼了。”
“我从来都不知晓你居然是皇子……”沈筱萧双眼泪汪汪,扑到了沈澜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澜只能轻声安慰:“如今已经没什么事了,我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沈筱萧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抽泣着说:“你说。”
“听闻你弃仙入世,要辅佐明君上位?”
沈筱萧耷拉着脑袋,全然没有在旁人面前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不,我只是有些担心你,我听说你看中的是三弟?”
沈筱萧叹息:“我本来看中的是他的,只是我又觉得他心思太深,如今正在踌躇……”
“三弟是可怜之人,因生来便胎里带病,并不受父皇喜爱,受尽旁人冷眼,只能远走边关靠立下赫赫战功来保全自己。你若选他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只是一定要记着保护好自己,朝堂之上,人心叵测,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又如何同师尊交代?”
沈筱萧不满:“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说不好同师尊交代呢?我明明可以保护好自己啊!”
“你啊,这般张狂迟早是要吃亏的!”沈澜十分无奈。
“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忽然间中了这种毒?”
沈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那日府中忽然闯入了刺客,我猝不及防,最终寡不敌众,但那刺客首领却没有杀我,只是用毒针刺入了我的左腿之中,从那以后,我的左腿残废,也中了朝思暮想之毒。”
“我曾试图查过那些刺客的来历,但毫无头绪,他们好似来无影去无踪,经过缜密的谋划,任凭我上天入海,却便寻不到他们。”
“你遭遇刺杀到底是哪一天?”沈筱萧问。
“三年前,父皇寿宴当晚,我喝醉了酒。”沈澜笑容勉强:“从那晚以后,我便再也不能正常走路,骑马射箭了。”
沈筱萧陷入了沉思。
出了府,沈筱萧脚步转了一个弯,又去了浮云楼。
顾准正坐在楼上敲算盘,见沈筱萧走来,还颇为担心。
沈筱萧摆了摆手,示意废话不多说,沉思了片刻,她开口:“你隐姓埋名去黑市上,高价悬赏天下奇毒朝思暮想,然后暗察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刺客组织,有哪一个是在三年前皇帝寿辰前后有所古怪的。”
第二日,沈筱萧又在浮云楼见了高贺之。
高贺之年近六十,头发花白,但看上去依然精神矍铄。
见了沈筱萧,也是不卑不亢,两人互相见了礼,便坐了下来。
沈筱萧深知眼前之人节俭,所以也没有让小厮上什么大鱼大肉,桌上摆着都是一些清粥小菜,独茶是好茶。
高贺之品了一口,苦涩道:“听闻姑娘乃是江湖门派之首十四令的少主,拜仙人为师,如今弃仙入世,是要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的。”
沈筱萧神色不动,她轻抿了一口茶,笑道:“高大人也会听信谣言了?”
高贺之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只是道:“我如今是走投无路了。”
“大人刚正不阿,清正廉明,这天下千百条道路皆可走,又怎会走投无路呢?”
“地方府衙上书,说安城刚刚经历了水灾,如今瘟疫横行,伤亡不计其数,我上书皇上阐述灾情,奏折全都被打了回来。如今我听说,安城几乎是一座死城了!”
高贺之叹道:“我做官,却无法救百姓于水火,实在惭愧。”
沈筱萧问:“那大人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些什么?”
“我听闻小姐乃是仙人弟子,想必有办法能够整治这横行无忌的瘟疫,特来请求小姐施以援手,让安城百姓有一条生路。”
沈筱萧沉默了片刻,道:“高大人的意思我已明了了,我即刻遣人先去安城查探情况,待明了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那老夫就先在此谢过了。”高贺之起身,深深一拜。
沈筱萧忙扶起他:“这本就是小辈分内之事,高大人不必如此。”
高贺之颤颤巍巍的走了,只是说待探子回来以后再来同沈筱萧细细商量此事。
沈筱萧前世并没有与高贺之有太多的往来,他也没有往她府上递过什么拜帖。
她前世与大皇子也无甚交集,这一世,大皇子却变成了自己的师兄。
一切都没有按前世那样发展。
沈筱萧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师兄所中之毒朝思暮想乃是其毒之首,世所罕见。如果想要知道那些刺客为什么要来刺杀师兄,倒不如从这毒开始查起。
而能破这朝思暮想之毒的方法……她却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
印象中的大师兄,光风霁月,举世无双。
如今的大师兄,却只能被困到自己的府上潦草的度过此生……何其可笑。
沈筱萧忽然警觉,这朝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不声不响的拨弄着棋盘。
此事顾准又走了进来,他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沈筱萧疑惑的看向他,顾准言简意赅:“佛珠。”
沈筱萧恍然大悟。
她玩弄着手中的杯子,浅笑道:“那你就去帮我送给顾春声,就说是沧源小世子费尽周折寻来的,只求改日与顾公公能够坐在一块儿喝酒论琴。”
听闻顾春声爱琴如命。
顾准领命离开。
沈筱萧处理完了事情,起身准备离开,打开门却发现了站在门外犹豫不决不敢进来的顾易辞。
她不由得挑眉:“殿下怎么在这里?”
顾易辞满脸忧色,看向她时欲言又止:“我听说你大病了一场……”
“所以你是担心我了。”沈筱萧笑意渐浓,抬步走向顾易辞。
“刚刚你和那个人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想和你好好的谈一谈……”
沈筱萧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声音里有些骄纵:“我和你除了风花雪月没什么好谈的。”
顾易辞一双眼睛紧紧望着沈筱萧:“你为何要说佛珠是我所赠送的?”
“顾春声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若想查当年桐渡府一案的真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些许蛛丝马迹。”沈筱萧缓缓道:“殿下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呀。”
“你这般待我,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顾易辞心中苦涩难言。
沈筱萧笑眯眯,她轻轻用手指指了指顾易辞的心,道:“我想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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