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易辞当了真,她才噗嗤一声哈哈大笑,到最后,她抹掉自己的眼泪,认真的看着他说:“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能所愿皆所偿。”
沈筱萧内心空落落的,她想要离开,却忽然被顾易辞拉住了手腕。
顾易辞不敢看她,却道:“我听说明晚浮云楼会举办灯会,到时天京城这一整条街都会灿若白昼。”
“所以……”
“我想邀你共赏。”
沈筱萧猝不及防,眼中蓦然划过一道极亮的光,笑容灿烂起来:“好呀!那明晚不见不散。”
第二日晚上的浮云楼,当真如顾易辞所说那般,入目满是璀璨,各种各样的灯笼目不暇接。
楼内,更是纸醉金迷。
熙熙攘攘,觥筹交错间,酒香弥漫,有女子的歌声婉转清丽,有琵琶奏乐,说笑声不绝于耳。
沈筱萧推开厢房门进来时,看到了顾易辞那熟悉的背影。
只是,她却褪去了男装,穿上了一身白色的云锦祥云暗纹衣裙。
她眉目间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美,看起来,像是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的谪仙一般冰冷的美人。
沈筱萧呼吸微滞。
顾易辞看到她,只是道:“三年前桐渡府一战,我负伤在沧源,父母兄长皆在前线,明明是必胜之战,却在最后一刻被敌人包围击溃,他们都战死了,唯留下我一个人。”
“沧原王府需要主人,所以我只能代替兄长,更名改性。”
“我的本名,叫顾易辞。”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的辞。”
沈筱萧走上前,伸手拦住了顾易辞的脖子:“你拒绝我,是因为你是女人吗?”
顾易辞沉默不言。
今日的沈筱萧穿了一件粉色的长裙,更衬得出水芙蓉,顾盼生姿,顾易辞一时间竟移不开眼去。
沈筱萧只是叹息道:“在我这里,你便是你,无论男女,是你便好。”
她拉住了顾易辞的手,声音中带着隐隐的希冀:“所以以后,你还会拒绝我吗?”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顾易辞说。
两人准备去灯会上转一转,所以顾易辞又换上了男装,同沈筱萧一道出了门。
刚刚走到浮云楼大堂,便被柳意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姐,今日是浮云楼的重要日子,见小姐貌美如花,可否请你上台献唱一首?”
大渊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喝酒作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筱萧笑了。
她松开了顾易辞的手,落落大方的走到了台上。
随着琵琶声响起,她轻轻唱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忒疯颠,我咲世人看不穿。
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她用的并非渊朝官语,而是地方语言,听起来肆意潇洒,却又婉转温柔。
一曲罢,满堂寂静。
“再来一首!”有人回过神来喝彩道。
沈筱萧笑容明媚,她转头看向了顾易辞,装模作样道:“那么这位公子,想听首什么样的曲子呢?”
顾易辞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全凭姑娘心意。”
沈筱萧点点头,她眉宇间精神采飞扬,是说不出的好看。
她取了琵琶来,让人搬了一把椅子,款款落座。
“那么今日奴家便献唱一曲赠予公子,祝公子所愿皆所偿。”
她的目光里含着盈盈笑意,一笑一颦,是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骤雨歇,桃花谢,少年长亭边。”
“凭栏处,相思渡,遗忘离愁苦。”
“几番浮梦沉浮,换得知新温故……”
又是一曲,顾易辞看着台上夺目的女子,一颗心柔软到了极点。
她想,就是这么死了,她也心甘情愿的。
两人醉酒欢歌,就这么醉生梦死了一夜。
最后在浮云楼的厢房内,沈筱萧醉了个彻底,被顾易辞抱回了榻上。
顾易辞犹豫了片刻,还是解开了她的衣带,帮她褪去了衣裳和发饰。
沈筱萧醉的不省人事,却下意识的凑近顾易辞,两人呼吸交缠,顾易辞有些心潮难平。
她轻吻着她,带着些许难以压抑的喘息,沈筱萧双手抱住了顾易辞的脖子,眼睛里是一片茫然。
“唔——”沈筱萧想要说些什么,顾易辞却堵住了她的唇。
“别怕,我在……”她低声轻哄,缓缓抬起了她的手。
然后低头,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顾易辞掌控着全局,沈筱萧乖得像一只小猫似的,一双眼睛含着泪,咬着自己的衣袖不出声。
“喜不喜欢?”顾易辞声音沙哑,一颗汗珠沿着她的下颌滴到了床上,她长长叹息一声……
沈筱萧哭出了声来。
第二日,沈筱萧双腿颤抖着几乎走不了路。
她一双眼睛里满是控诉,十分委屈的看着顾易辞。
顾易辞也心知自己做的太过,轻轻的帮她按揉着腰,眸色却又渐渐染上了暗色。
而这次,顾易辞来不及做什么,顾准便敲响了房门,递进来一封信。
顾易辞转过身,就想将信拆开,沈筱萧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沈筱萧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疼,一点点的穿好了衣服,梳妆打扮,确认再无一丝不妥之处,才示意顾易辞拆开信封。
这是沈筱萧从小到大跟在师傅身边养成的习惯,只要是有正事,就一定不能马虎,必须一丝不苟,拿出自己的端正态度来。
却不料,信封中的信,是用血在慌乱之间写就的。
“安城瘟疫横行,哀鸿遍野,百姓易子而食,官府贪墨赈灾银两,实以到了危亡之际,望少主施以援手,将有罪之人惩处!”
沈筱萧陡然捏碎了杯子,她起身,喊来了顾准:“安城瘟疫严重到这个地步,怎么十四令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顾准也少有的染上了几分疑虑:“据察,十四令在安城的当地暗庄早已被人清理了,应是有人叛变,欺上瞒下,致使信息未能极时送达浮云楼,咱们的人到安城时,也是先遭遇了伏击,伤及肺腑,在丧命的最后关头写下这封信的。”
沈筱萧手指轻敲着桌面,一时间脑海中划过诸多问题。
这看上去,更像是请君入瓮。
从刚开始高贺之找她透露安城疫情,到十四令安城安庄被清理,似乎都是有人布下的陷阱。
顾易辞也料到了这些,她还料到了沈筱萧会怎么去做。
“你不能去安城。”顾易辞道。
沈筱萧扯出了一个十分冰冷的笑:“若我不去安城,岂不是枉费了幕后之人心思缜密部下的陷阱了?”
“顾准!让人联系季渡师兄,让他想法子将安城瘟疫之事宣扬出去,越大越好。”
沈筱萧想了想:“就说安城府衙贪墨赈灾银两,贿赂百官,安城百姓易子而食,皆拜太子殿下不作为所赐……”
闹得越大,朝廷越要重视这件事,安城变越容易得救。
“另外去查安城一带到底是谁在管,我要他的全部信息,不仅是籍贯姓名,他们家里养了几头猪都给我查清楚。”
“最后一件事,”沈筱萧冷冷道:“加快速度去查天下奇毒之首朝思暮想。”
顾准领命而去。
顾易辞神色凝重。
沈筱萧反而安慰她:“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只是实在担心安城瘟疫情况,得亲自先去查看一番。”
“我和你一起去。”顾易辞说。
“那怎么行?你是沧源王府的小世子,一举一动都备受朝中瞩目,还是好好的待在天京城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然而另一边,皇家道院。
天是极冷的,冻的那些洒扫庭院的宫人忍不住只打哆嗦,殿内高贺之得帝王召见,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高贺之跪在地上,地板冰冷,他却不敢抬头去看皇上。
那一国之主却十分倦怠,他倚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漫不经心的问高贺之:“事情都处理好了?”
高贺之恭恭敬敬的回答:“已经处理好了,听闻十四令的少主已经准备好了东西,快马加鞭赶往安城了。”
皇帝低低的笑了起来:“倒也是一个至真至纯之人。”
高贺之冷汗涔涔:“属下听说,十四令的少主是仙人弟子,是奉天命入世,要辅佐一代明君的。”
皇帝缓缓坐直了身子,他用书挑起了高贺之的下颌:“天命?什么是天命?朕就是天命。”
皇帝举手投足之间,全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傲然。
“我的大儿子不也是仙人弟子吗?如今不也是身中奇毒,远离朝堂吗?”
他笑道:“你去准备好杀手,要大内武功最好的那一个,务必要将她沈筱萧五马分尸。”
“然后告诉全天下人,沈筱萧欺世盗名,不过是一个骗子。”
“另外,找人注意着季家人,倘若他们有什么异动,直接拿下,打入牢狱!”
高贺之俯首称是。
皇帝皱着眉看着高贺之:“这张脸太碍眼了,你还是赶紧把它摘了吧。”
高贺之点头,撕掉了人皮面具。
而撕掉了人皮面具的高贺之,却是一个无脸恶鬼。
他虽然还保持着人的身体,但整张脸却蒙在一层黑雾之中。
皇家道场,向来是除皇帝以外之人的禁地。
里面究竟在做着些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
“沈筱萧乃是十煞恶鬼的命格,与你生前的命格比起来,你们两个究竟谁更厉害些?”
恶鬼俯首:“我等魑魅魍魉皆以十煞恶鬼为尊。”
“我曾经听说过她,”皇帝笑容诡异:“八世轮回,饱受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失荣乐之苦,不过是在黄泉路上掌灯了一段日子,就觉得自己可以出神入圣了?”
“殊不知,恶鬼想要济世救人,也得看她配不配得上!”
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恶鬼,形似癫狂般唱道:“天不可预虑兮,道不可预谋;迟速有命兮,焉识其时。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那首歌,出自桃花庵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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