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冰雪消融,天气回暖。
前些日子皇后得到了顾春声所献的稀世罕见的佛珠,喜爱得不行,连连赏赐顾春声,夸他忠诚不二。
顾春声思来想去,还是准备探一探这小世子的底。
顾易辞坐在浮云楼内,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酒香四溢,奢侈到了极致。
顾春声如约而至,他已两鬓斑白,唯有一双眼睛雪亮透彻,看像顾易辞时,满是探究的神色。
“得世子爷所赠佛珠,咱家在皇后娘娘面前可是大大的出了回风头,却不知咱家一个太监,如何得世子爷这般敬重。”顾春声开门见山。
顾易辞则笑道:“无它,只因我想同顾公公交这个朋友。”
顾春声笑得虚伪:“世子爷金尊玉贵,乃是名门之后,我不过是一个家里穷的叮当响,无奈入了宫门的可怜人,怎的世子爷这般抬爱?”
“不久前,我曾听我的一个朋友谈论过忠臣二字。”
“噢?”顾春声不知她为何忽然间又换了个话题。
“她说,忠臣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忠于国家的,第二类,是忠于君主的,第三类,则是忠于百姓的。”
“第一类的忠臣,并不在意是谁治理的国家,也不在意百姓过得是否安好,只要国家强盛,他便觉得心满意足。”
“而第二类忠臣,则并不关心国家是否安好,也并不在意百姓是否过得水深火热,他只需要让自己的君主心满意足即可。”
“第三类忠臣,则是无论国家是否存亡,君主是否康健,只要百姓生活太平不受困难,他便觉得心满意足。”
顾春声是头一次听到这般新奇的言论,他不由得微微挑眉,看向了顾易辞。
顾易辞为他倾了一杯酒,叹道:“公公幼年经历苦难,无奈入了宫门,变更知百姓疾苦……我总觉得,公公是属于第三类忠臣的。”
顾春声的笑容消失了。
很多人都在辱骂宦官,辱骂他们这些做太监的,觉得他们欺世盗名,德不配位,欺上瞒下,做尽祸事。
却不知,太监也曾经是人,甚至是经历了各种各样苦难的人。
顾易辞是早早调查过顾春声的。
她查到,顾春生常常会给那些流浪儿们送些糕点吃食,会在数九寒天的冬夜里面,敞开自己的府门,任由乞丐留宿在自己的府内。
顾春声收敛了眼中莫名的情绪,只是自嘲一笑:“咱家不过是一个太监,如何敢自称为臣?”
“天下万民,尽皆为臣。”顾易辞道。
顾春声打量了顾易辞很久,说:“不知世子爷想要知道些什么?”
顾易辞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了。
“当年桐渡府一战,我沧源王府尽皆战死,独留我一个人苟活于世,今日我来见公公,是想请公公告诉我当年桐渡府一战的真相。”她声音真切:“这三年来,我夜不能寐,我不相信那场必胜之战,却会这样惨烈的收场。”
顾春声犹豫片刻,却说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
“三年前,皇上寿辰,四海同贺。寿辰当晚,收到了桐渡府屡战屡胜的捷报,高兴万分,直言沧源王是盖世英雄,忠烈不二之臣。”
“可我观皇上,却是强颜欢笑。”
“那一晚过后,桐渡府一战转胜为败,大皇子在即将册封为太子之时遇刺,从此以后远离朝堂,再不问政事。”
顾春声压低了声音:“世子爷,咱家言尽于此,世子爷要当真想探查当年桐渡府一战的真相,倒不如先从那个人查起。”
顾易辞问:“哪个人?”
“卫狰。”
言罢,顾春声告辞离开。
顾易辞久坐不言。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顾春声的那句话。
“那一晚过后,桐渡府一战转胜为败,大皇子在即将册封为太子之时遇刺,从此以后远离朝堂,再不问政事。”
一切的一切,让顾易辞不寒而栗。
他想起来了父亲临死之际写下的血书。
“为臣者,当有鞠躬尽瘁之心,以已之身护天下太平。今日弃置残躯,错信国主……唯愿吾儿,勿念,勿恨,勿自毁。”
顾春声连夜进了皇宫,拜见了皇后。
皇后手持佛珠,正平静的抄写佛经,听闻顾春声求见,抄佛经的手微微一顿,示意婢女让他进来。
顾春声深深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猜的果然不错,沧源世子殿下,正是在探查当年桐渡府一战的真相。”
“那你说了吗?”
“奴完全按照娘娘的吩咐说的。”
“呵,”皇后娘娘那慈悲为怀的面容上产生了一丝裂痕:“这样做才是对的。”
“常言道虎毒还不食子呢,他疑心之重,就是连自己的亲儿子也敢陷害……我当然是要保全我自己的儿子的……”
皇后似乎是着了魔一般,快速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边呢喃着。
与此同时,安城一座客栈内,本已是瘟疫横行的一座死城,客栈里却气氛轻松闲适。
有一黑衣少女策马而过,紧紧勒住了马的缰绳。
她似乎是哪家的大小姐,容貌极佳,性格骄横,见着客栈破落不堪,很是嫌弃。
她下了马,拿出了十四令的印信,扬声道:“我奉少主命令前来,探查安城疫情实况,这里的老板呢?”
有一做小厮打扮的男人急忙走了出来,十分恭敬的给少女作揖行礼:“原来是少主的人,老板在后面,这边请,这边请。”
边说着,边让开了一条道。
少女嫌弃的哼了一声,离这看起来十分肮脏的小厮远了一些,并不正眼看他。
“怎么,你们老板是多大的架子,若算起来身份,我比他还要大上一级呢,怎的是我去见他,而不是他来见我?”言罢,少女一脚踹翻了桌子。
桌子上还摆着一些残羹剩饭,她这一踹,碗碟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小厮愣住了,倒没想到这少女如此泼辣。
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立刻道:“小的这便去请老板。”
少女正是沈筱萧。
她进了城才发现,城中疫情比信中描述的更为惨烈。
百姓不只是被瘟疫折磨,城中连粮食也所剩无几了。
沈筱萧不动声色,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另一边,小厮悄悄进了后厨,道:“来了个自称是少主手下的女子,看起来十分泼辣蛮横,目中无人。”
蔡横本在剁肉,听此一言,警惕的问:“女人?”
他扔了刀,冷笑道:“别是咱们少令主假扮的吧?”
小厮想了想,道:“应该不是。传闻中的少令主光风霁月,乃是谪仙一般的人儿,更是端方守礼,怎会如此泼辣蛮横,一言不合,便踹翻桌子?”
蔡衡想了想,觉得也是。
他同小厮一块儿去了前厅,就见少女满脸嫌恶,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怕呼进去满口灰尘。
蔡衡上前行礼:“见过姑娘。”
“我问你,这安城瘟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没有人上报浮云楼?”
“那是因为……”蔡衡拉长了声音,他的眼睛却看向了沈筱萧身后。
沈筱萧回头,就见那小厮已经拿着一把刀要劈下来。
她反应极快,错身闪过,运力于掌劈了过去,那小厮显然遭受不住沈筱萧这一掌,当即倒地不起。
紧接着,蔡衡拿着匕首捅向了沈筱萧的后心。
沈筱萧凭空握住了刀刃,下一秒径直踹向了蔡衡的胸口。
她拾起地上的匕首,竟是毫不改色的扎入了蔡衡的肩膀上。
血流如注,蔡衡惨叫出声。
而小厮已经吓呆了。
“说,幕后主使是谁?”沈筱萧声音冰冷刺骨。
蔡衡却惨笑起来:“原来是少主亲自大驾……大大驾光临。”
“你若不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沈筱萧冷冷的阐述道:“我会先割断你的经脉,废了你的腿,将你丢到难民堆里……他们饿到易子而食,想必不会对你这么大一块肥肉视而不见。”言罢,匕首一转,将他的手掌钉死在了地板上。
“是摄政王!”蔡衡终于忍不住痛楚,嘶声叫道。
沈筱萧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抽出了匕首,割断了蔡衡的喉咙。
她转身,看向了那名小厮,小厮已然吓呆了,看着沈筱萧,害怕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说实话,你也不准备说实话吗?”沈筱萧问。
“是,是皇上……”小厮颤抖道:“我、我没杀人,只是被迫被蔡衡留下来的,求你放过我。”
沈筱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并不再看小厮一眼,冲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处理了。”
便径自上了楼。
顾准走了进来,见了这血溅三尺的场面,也不由得眉心直跳。
他手起刀落解决了小厮,随后走到了楼上。
沈筱萧一路走来所见的惨状仍然历历在目,她恨得咬牙切齿:“怎么会是皇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准想了想:“应该是为了坊间那些传言。”
“坊间传闻,十四令的少令主乃是仙人之徒,奉天命而来,辅佐一代明君。”
沈筱萧拜了拜手,冷冷道:“不是这个。”
“他能够先行策反十四令在安城的暗庄防止安城疫情之事外传,就说明他们对这场瘟疫早有预料,甚至是策划了这场瘟疫的幕后主使……”
“但他可是一国之主,为何要做这等恶事?”
顾准沉思了片刻,实在想不明白,只能道:“我去查。”
“不,”沈筱萧制止了他:“他们先是隐瞒了安城疫情,在安城疫情到了无可挽救之时又忽然让我知晓,说明这本来就是他们设的一个局,为我所设的一个局。那么,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我活着走出这座城的。”
顾准面色一凛。
“倒也不必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筱萧叹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疫病。”
“而且安城缺医少药,这样下去也不行。”她看向顾准:“你快马离开这里,先去筹备药材。”
而季府,早已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上有旨,军机处左指挥时季不言涉嫌私藏兵械之罪,季家一族尽皆收押北镇抚司牢狱,待事情查明再做决断。”
言罢,为首之人大手一挥,锦衣卫直接包围了整座季府。
季不言怒极反笑:“有何证据证明我季家私藏军械?你又是何人?”
为首之人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锦衣卫之首,卫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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