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耀文早早地起来做早饭,怕吵醒亚轩,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又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
宋亚轩是被闹钟的铃声叫醒的,透过窗帘的缝隙,从外面投射进雾蒙蒙的光,自他穿越回来以后,每天都这样挣扎着起身,眼睛还困得睁不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不知道耀文多久起来的。
出了卧室,果不其然看见耀文又在厨房里忙碌。
记得他第一天将耀文找回来,他也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早饭,总是观察他喜欢吃什么,看他多吃了两口就常常做这道菜,小小年纪就学会察言观色,像是一个怕被人再次丢掉的小孩子,费力地讨好大人。
“耀文。”
刘耀文听见宋亚轩喊他,回头冲他笑笑,说了声早安,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快好了,等你洗漱完,咱们吃饭。”
宋亚轩跟他说你可以多睡会儿的,他去早餐店吃也是一样的。
“我白天也没什么事儿,困了就白天睡。”
对了。
刘耀文跟宋亚轩提起想去找工作的事,这一个月他找了好些地方,可每次都是因为年龄屡屡碰壁。
“我想回那个工地接着干。”
那儿的工头虽然总是看他年纪小拖欠他工资,但至少也能给他一个工作让他不至于闲着,他不想每天无所事事,只等着让亚轩养着他。
“耀文,你还小,咱们家不需要你找工作。”
宋亚轩知道耀文的想法,他是一个很有担当很有责任感的小孩,这样的生活于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负担,他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累赘,可打一辈子工终究也不是什么出路。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你有什么想学的东西。”
宋亚轩每到周末空闲的时间,就会教刘耀文念书学习,耀文是初中辍学的,但他是有些底子的,脑瓜聪明,学得也快,而且并不排斥读书,反而很有兴趣。
“我问了我们老师,他说你这种情况虽然不能直接升高中,但可以去读中专,到时候一样可以高考的。”
宋亚轩看着刘耀文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面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嗯……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学习。”
刘耀文说这话时目光有些闪烁,他撒谎了,宋亚轩也看得出来。
“我……不是块学习的料子,不学了吧。”
每次耀文接他上下学,透过校园的栏杆看着操场上玩闹的学生和晚上依旧灯火通明的教室,那眼里是说不出的羡慕,他是向往学校的生活的。
“如果你是担心钱的问题……”
“亚轩……”
顿了顿,刘耀文继续说道。
“我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
亚轩能收留他,他已经很感激了,他不应该得寸进尺,去奢望些有的没的。
而且他身上还有债没还完,现在利滚利估计都滚到十多万了,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亚轩供着自己上学读书,恐怕还会来找亚轩的麻烦。
时间太紧,宋亚轩来不及多说,想着等放学回家再好好劝一劝耀文。
目送着亚轩进了学校,刘耀文没直接回家,而是转身去了附近的小巷子,那里也是他第一次遇见亚轩的地方。
顺着巷口往里走,穿过了一条街道,他以前的打工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这时候估计已经开工有一会儿了,以前的工友见他回来都跟他打了招呼。
“小刘啊,好久没见了,怎么样了最近?”
刘耀文和他们寒暄了几声,说过得还好,又问工头在哪儿。
“你不知道,咱们这换人了。”
原先的工头不知道因为什么被调走了,不过这些工人们也都不甚在意,跟这谁都是干活,有钱赚就行。
他们给刘耀文指了指原先工头的休息室,“他要是没在休息室,你就去那儿拐个弯往里走,看帽子也能看出来。”
他听了工友的话,找到了那位新工头。
工地正需要人手,工头看着面前这个小伙子生得又高又壮,看着是个有力气的,便领着他去登记。
“你还没成年?”
工头接过他的身份证看了看,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回去吧,我们这不收未满十八岁的童工。”
刘耀文想开口解释,但他像来不是个会扯谎的,“我满十八了,这是家里当时给登记错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干巴巴地补了一句。
“哥,我真不是05年的。”
工头冲他摆了摆手,说只认身份证上的日期,招不招得到人倒是其次,他这头头儿的位置还没坐热,可不想节外生枝了。
刘耀文这个年纪,想做什么都显得束手束脚,父亲还在的时候他去菜市场摆过摊,但一个没入世的小孩子哪懂得大人间的弯弯绕绕,他的菜卖得便宜,又占了人家的摊位,就中午出去送个菜的功夫摊位就被人掀了,摊子上摆的蔬菜瓜果被踩的稀巴烂,就是捡回去也吃不了了。
那是他第一回切身体会了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那时候父亲总不回家,他还去邻居阿姨开得饭店里刷过盘子,阿姨供他三餐,也饿不着,可父亲每次回来都是欠了一屁股的债,讨债的上门来说什么断手又断脚的话威胁他吓唬他,但他们又确实做得出来。
刘耀文没办法,他得去挣钱,他得帮父亲还债。
他长着自己的外表钻了年龄的空子,他看着不像未成年的小孩,所以有时候打打零工,倒也供得上家里的一日三餐。
他以为父亲见他辛苦赚钱,是不是能回头看看他这个儿子,是不是可以不要再赌了,可是他想错了,让一个赌徒戒赌和让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父亲一次次的去赌,他一次次的出门赚钱为了填上家里的窟窿。
他已经没有母亲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让那些人去伤害他的父亲。
最难的那一段时间,他连垃圾桶都翻过,他看着同龄人的爸爸妈妈领着他们去买糖买衣服,还会一家人去游乐场,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父亲,他的爸爸却从来不会这么对他。
啊,好像也不是,当时妈妈还在,当时爸爸还没有去赌。
那时候他才七八岁,当时父亲还没有丢了工作,母亲也还在他身边。
他记得每天父亲下班的时候都会给他带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有时候是小玩具,母亲笑着骂他就会管孩子吃那些垃圾食品。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父亲的公司裁员,他没有工作了,当时交了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说要出去做什么十几万的大生意,可是不但家里的存款一下子被骗光,所谓出去应酬的期间有染上了赌瘾,妈妈终于受不了他这副一事无成还自暴自弃的样子。
刘耀文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就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他没有了妈妈。
他只记得妈妈离开时决绝的背影,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于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当时的父亲还在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摇骰子好不快活,等知道妈妈离开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他哭过也闹过,明明是他的错,是他败光了家里的钱母亲才要离开的,他打不通妈妈的电话,也联系不上妈妈的家人,就把一切的怨都落到了刘耀文身上,他训斥刘耀文为什么不挽留妈妈,为什么不联系他叫他回来。
却从没问过小小的耀文这两天是怎么过的,他饿不饿,有没有吃过饭。
小孩子不会开火,不会用天然气,锅里突然窜起来的火苗下了他一跳,好在及时断了电,只烧坏了家里剩的那盘隔夜菜,配着电饭煲里没煮熟的夹生米饭过了两天。
说实话,刘耀文他真的不怨吗?怎么会,只是觉得没意义,不想计较了。
在一次他和父亲的争吵之间,他把心里压了好久的委屈和怨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你不就是仗着我不会离开你吗?你不就是仗着我是你儿子吗?”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我父亲,你真的有爱过我吗?
刘耀文还是说不出那些伤害人的话,那些话很难听,他听过,所以他知道。
自那以后,父亲确实收敛过一阵子,确实不赌了,只成日酗酒。
刘耀文也不劝了,喝酒总比赌博好吧。
可好景不长,他这人喝多了直接睡觉也就罢了,偏偏爱发疯砸东西,刘耀文以为这人撒酒疯了,等他酒醒就好了,任由他手边的东西砸到他身上。“就是因为你,气走了你妈还不够,现在又来妨你老子!”
“就是因为你这个拖油瓶,她也不跟我了,你说你当初怎么会和你妈一起滚,老子花在那娘们身上的钱全白搭了!全白搭了!”
原来他早就不爱妈妈了,原来他又认识了别的女人。
嫌他拖油瓶了,妨碍他了,是吗?
刘耀文对着他已经生不起气了,只是觉得心凉,这人是他的父亲,这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就这样吧,就这样胡乱地过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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