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气不暖，太阳却也不似夏天毒辣，可那些搬砖卸货的工人每个人脖颈上的汗水都浸透了衣襟，刘耀文看在眼里，原来打下的地基慢慢有了高楼的样子，他说不出什么感觉，眼里心里只是对生活的无助和迷茫。

他想起亚轩早上同他说过的话，他不能靠着打一辈子工来过日子，可他偏偏没用到连工作都找不到，连最次的最低等的待遇都没有人考虑他，不仅仅是当下，他甚至看不到未来的路，一点点都看不到。

难道他真的要拖累亚轩一辈子吗？

正想着，冷不丁从边上窜出一伙人来，刘耀文抬眼一瞧，正是那些讨债的人。

刘耀文心下思量着逃跑的路线，可这群人像是早看出来他的那点小心思，抢先使人挡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的路。

“老朋友了小耀文，见到叔叔不打个招呼吗？”

前头的刀疤脸就是骗爸爸去赌博的那群狐朋狗友的其中之一，父亲在时他们就常来找他们的麻烦，等算计完了他家的钱，这人本性才暴露出来，估计那地下赌场都有他的份。

“钱我会还的。”

对面带了五六个人，往街边的路口看去，还有呢两个人盯梢，工地附近少有人来，刘耀文不敢跟他们硬碰硬，只找借口拖着。

“还？你拿什么还？”

这一句话像是直接惹怒了刀疤脸，冷哼一声往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手里看不出牌子的香烟烟蒂被他扔在地上，用力踩灭，“就那破房子还值几个钱，你倒是交出来啊？”

那房子是爸妈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了。

刀疤脸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脸，模样笑眯眯地盯着他的脸，“知道怎么来钱快吗？就靠你这张小脸。”

那些有钱的富婆就喜欢你这未成年的俊俏娃娃，一个个的花钱眼都不眨一下，“多卖卖力气把她们哄高兴了，一个晚上比你一辈子挣得钱都多啊！”

周遭围着他的小混混发出一阵哄笑，嘴里还嘲弄一般说着不三不四的下流话，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把刘耀文当做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而是一个可利用的摇钱树，一个可以随意戏弄的玩意儿，一点点地榨取他的剩余价值。

“说不定啊，那些有钱的老男人也喜欢你这一挂的，到时候可飞上枝头了啊哈哈哈哈哈！”

刘耀文的拳头一点点攥紧，抬手一圈就招呼到那个刀疤的眼镜上，那人被打的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骂了一句，便一脚踹在刘耀文的肚子上，刘耀文避之不及重重地挨了一下。

“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着这么多小弟的面吃了亏，那刀疤自是不能善罢甘休，朝着众人吆喝了一声，“给我往死里打！”

这些混子不比旁人，拳拳到肉都是下了死手的，刘耀文一人到底抵不过这么多人，只蜷缩在地上，皮肤摩擦着带着石子的水泥地，划出一道道血痕，混着身上的青紫看着触目惊心。

渐渐地，刘耀文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浑身麻木，那刀疤脸似是还不解气，提起耀文的领子用足了力气打了回去，

“大哥，您刚出来，还是别再弄出人命了……”

“滚！”

他们决定把刘耀文带回去，好不容易逮到人了，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上头催了好几回了，再找不着新鲜的活，场子都得让人掀了。

“老老实实跟我干，钱的事咱就一笔勾销。”

刘耀文只觉得一阵恍惚，身子发冷，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

“刘耀文！刘耀文！”

他好像听到了亚轩的声音，不会真的被打出幻觉了吧。

“耀文。”

不是幻觉。

宋亚轩本想找耀文出去吃午饭的，可是电话打了好久他还是不接，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回想今天早上耀文对他说的，要去原来的工地上班，他才找来这里，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幅场面，气得他直接急红了眼，抄起垃圾桶旁边的酒瓶子就往那帮人身上招呼，那帮人躲闪不及即使没直接砸在他们的身上，溅起的碎玻璃也扎了一个又一个血道子。

看到刘耀文被欺负成这副模样，宋亚轩心里疼的快要滴血，他自己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这帮人竟然……

宋亚轩此时也顾不得对方人多还是人少，脑子里也没了理智，切切实实动了要与人拼命的心思。

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这个？

地上的瓶子碎的四分五裂，宋亚轩捡了块大的冲上去，也不顾手上被划出来的血，那帮人确实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疯子，一时也被吓唬住，放开了刘耀文往边上退去。

宋亚轩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住刘耀文，此时刘耀文的身上青紫一片，像是痛极了小声喘息着，亚轩在，让他也清醒了几分，可是突然想起什么，心里一沉。

他们见到宋亚轩了，他们知道自己和亚轩住在一起了。

此时那群混子也反应了过来，看着这个还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像个炸了毛的小狮子，牙还没长齐呢，就敢学人家咬人了。

“这是哪位小朋友啊？”

小模样生得怪俊，刀疤脸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还在上学的漂亮娃娃，不知调教好了，一晚上能卖多少钱呢。

刘耀文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人没有好意的眼神，那种眼神让他恶心，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他撑着力气把宋亚轩护在身后，避免刀疤的视线直接与亚轩接触。

“我已经报警了。”

宋亚轩紧紧攥着那片酒瓶碎片，有血一点一点渗出，不知是疼的还是心里发慌，握着碎片的手不断颤抖。

“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报警了也没用啊。”

还不如好好劝劝他快点把钱还给我，我可是很缺钱的。

“那是他爸爸欠的，不是他。”

听到宋亚轩的话，刀疤脸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玩的笑话。

“父债子偿，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他还啊。

“他欠了多少？我替他还。”

“爽快。”

刘耀文连忙握住他的手，连连摇头。

不行啊，亚轩不能答应他，他不能让亚轩牵扯进来。

“我的债我还，我把房子给你们，你们把他放了。”

那房子他们之前回去过一次，把床底下藏着的证件房本什么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回去，宋亚轩知道这栋房子在刘耀文心里的意义，那里存在着他们一家人短暂的温馨和美好，虽然早已没了原本的样子，但那份回忆还在，是他对家里留存的唯一一点念想。

可现在，他说要把房子卖了。

“耀文？”

宋亚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冲他连连摇头。

我们不卖房子，耀文，我们还得起。

宋亚轩连忙把钱包翻出来，里面除去这个月父母打给他的三千块钱，还有他以前攒的加一起小五千，他还有些钱在银行卡里没提出来。

“这些钱给你，他还欠了多少？”

“别给他，亚轩。”

耀文抬手拦他，手还没碰到钱的边角，便已被那人接了过去。

刀疤数都没数，只肉眼看了看钱的厚度，随手扔给了身后的小弟，嘲弄似的撇了撇嘴，“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我说了我会还你，还差多少？”

刀疤冲他们比了两根手指，“二十万。”

多少？

他记得父亲只欠了不到十万块，而且他陆陆续续也还了许多，怎么可能？

“你拖一日不还，就多一日利息。”

刀疤脸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宋亚轩的样貌，这个年纪还没张开呢，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他轻轻拍了拍宋亚轩的脸，眼里尽是算计和贪婪。

“你这漂亮脸蛋儿可不止二十万，想清楚了，今天这钱还不上，你们两个之间我必须带走一个。”

正想着如何脱身，只听得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警笛声。

刀疤脸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真报了警，不想节外生枝便领着小弟们先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他们，“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要是钱再还不上，下个月就是三十万了。”

其实宋亚轩并没有报警，事发突然，他见到耀文这样脑子一片空白便直接冲了上去，哪儿还来得及报警，不过这警笛声来得真是巧，他还正愁怎么摆脱这群流氓无赖呢。

“耀文，来，我背你。”

宋亚轩把刘耀文扶起来，怕牵扯到他的伤口不敢用力。

他们到路口打了车去医院，一路上，耀文没有说话，宋亚轩只当他疼得没有力气，越发心疼。

不是刘耀文不想说话，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他已经不知道欠了亚轩多少，这一回又让那群无赖见到了亚轩的脸，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绝对不能让亚轩跟他们有牵扯，绝对不能。

刘耀文轻轻覆上亚轩的手背，被玻璃划破的血痕早已凝固，宋亚轩安慰似的朝他笑笑，像是在跟他说，别怕，有我在。

他笑起来很漂亮，很可爱，可是身上的疼痛让他没办法忽略，他记得那人恶心的目光凝视亚轩的样子，肮脏又丑陋。

如果他没有能力保护一个人，至少不要成为他的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