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里不见星光，天空雾蒙蒙地被一层云雾所笼罩，放学路上的白色灯光被揉碎进夜色里，摇曳的树影穿过拥挤的人群，他在道旁的柳树下站了许久，等到校门前的摊贩收了摊，街上的车辆行人寥寥，他也没等到有人来接他。

耀文可能还没下班吧，他看着眼手机的聊天框，他们的对话停留在今天中午宋亚轩问他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

可是耀文没回。

平时不管有多忙，耀文总会抽时间给他发个消息，告诉他晚上先回家，不用等他。

现在这么晚了，什么工作要忙到九十点钟，说不出来，宋亚轩心里空落落的。他又不能直接给耀文打电话，万一打扰他工作怎么办。

夜里的楼道黑漆漆的，空旷的连脚步声都带着回音，不太灵敏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一闪一闪，时而亮了又灭，插入钥匙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宋亚轩又重重地跺了跺脚，应声响起的灯光融进了窗外的月，直到房门关上的一瞬，屋内的昏暗连月光都显得暗淡。

“耀文？”

没有人回应。

他摸索着打开灯的开关，家里像被用心打扫过，沙发上的抱枕都搁置的整整齐齐，他瞥到茶几上绑着的一摞现金，上万是有了，宋亚轩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钱的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写着：

亚轩，对不起。

对不起。

又说对不起，他们两个之间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抱歉要说呢？为什么宁可把房子卖了也不愿意依靠他？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耀文安心留在他身边？

宋亚轩拿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电话拨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他双眼霎时蓄满泪水，无助地看着一个方向。

“别离开我，耀文。”

别离开我。

凡是关于刘耀文的事，他总会失去理智，失去思考的能力。

“你又要走了，你又不要我了。”

宋亚轩漫无目的的出了门，街上行人寥寥，好些小吃商铺都关了门，他去了学校附近的巷子，黑漆漆的像是个没有尽头的长廊，他以前最怕走这里，不时传来的水滴声还有老鼠或是猫儿窸窸窣窣的穿行，有风顺着衣领钻进去更显得周围阴森可怖。

不过此时宋亚轩没有那些害怕的心思，他只想知道耀文在哪儿，他只想快点找到耀文，全然不考虑周围的环境和时间。

除了这里，还有耀文以前的工地，再不济还有那栋卖出去的房子，他一路走一路寻，不停地拨着他的号码，那人像是一下子消失在他的世界，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他想了所有耀文可能去过的地方，四处打听，甚至问了周边所有招人的工地，可都是无功而返。

突然，宋亚轩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耀文他……会不会是被那个混蛋抓去了？

一想到这一点，宋亚轩一瞬间毛骨悚然，连忙起身，可又不知道那个刀疤到底在哪儿，犹豫之际他突然想起耀文说过的，那人去他以前工作的地方闹过一回，那说不定他工地的工友会知道那个刀疤的消息。

有了这个想法，他忙去了那边的工地打听，好在，那真有认识刀疤的人。

他们说这附近有一条很特殊的街巷，开得多是些酒吧棋牌室，白天不营业的，不过做得营生自然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就是了。

“我以前认识个兄弟，就一个月的时间，从开着奔驰宝马，到欠债一贫如洗，被打的现在身上还绑着石膏呢！”

都是刀疤那伙人干的。

“据说除了这些，还做些其他买卖。”

他没明说，但宋亚轩也猜到一二。

“总之黄赌毒那块都多少沾点，你这样子的高中生最好不要去那种地方。”

这句话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即使是男孩也不要去。”

听到大哥这话，宋亚轩的心又沉了几分。

万一……万一那混蛋不肯放过耀文，万一逼着他去做那些交易……

会不会就因为知道耀文没了父母亲人，所以才一直纠缠他欺负他？

一定是这样。

入夜，宋亚轩提前守在那条巷子口，还没到营业时间，附近的车位看着空荡荡。

他从家出来之前，到厨房拿了把趁手的菜刀放在包里，连同杀虫剂辣椒水一并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衣兜里的水果刀是早就准备好的，他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只要耀文安全，大不了他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也值得。

这一世，他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保护好耀文。

门口的灯光渐渐亮起，连夜晚都被这整条街挂的彩灯照得五颜六色，宋亚轩注视着每一辆停靠在附近的车，观察着每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人。

等了约莫半个钟头，还是不见刀疤脸的身影。

是不是刀疤脸原本就住在里头，所以他在这蹲点蹲不到？

可这么多家，到底哪家才是那混蛋的老巢？

要不他一家一家去问吧，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

思及此，宋亚轩刚要冲出去，便被人一把扯住衣裳拽进怀里，他暗道不妙，难不成是被那群人发现了？

宋亚轩拿手肘狠狠地撞在身后那人的腹部，只听得那人闷哼一声，他决定乘胜追击，掏出衣兜里的水果刀，一脚踩在他的脚上，“混蛋！你把刘耀文还给我！”

刚要转身给那人来一个措手不及，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另一只手控制着他的身子将他死死抱在怀里，力气之大，让他动弹不得。

“亚轩，是我！”

感受到怀里人又预备着下一次肘击，刘耀文连忙出声喊他。

怎么说呢，亚轩看着瘦弱，但力气真是大的可以打死一头牛。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亚轩不可置信的回头，果真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刘耀文……刘耀文！”

手里的水果刀落在地上，他猛地扑到刘耀文怀里，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脖子，像是怀抱着一求而不得的珍宝，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你去哪儿了？啊？你去哪儿了啊！”

宋亚轩近乎崩溃地抱着刘耀文放声大哭，他真的没有办法承受再次失去耀文的痛苦和折磨。

刘耀文也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他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只嘴里一直说着，不哭了，不哭了。

“钱你都没有你吃什么啊？你住在哪儿啊？你又要住大街上吗？”

宋亚轩哭得声音的变了调，一想到耀文这几天一定吃不好睡不好，他就愈发心痛，环抱着的手臂渐渐收紧，像是他怕再次一声不吭地走掉。

刘耀文没有说话，只越发用力地回抱住他。

当一个人感受过温暖，是没有办法独自面对严寒的。

他很想亚轩，很想很想。

像是个偏执的变态和疯子，他每天守在宋亚轩住的小区里，隔着茂密的树丛，和流浪猫住在一处，看着他白天去上学，他就隔着人群远远看了看他的脸，在他上课的时候，他就去打些临时工赚些吃食，可外面做吃的还不如亚轩煮得一碗米粥，他没想到以后怎么办，是要一辈子维持现状，像个精神出问题的流浪汉，等着夜晚的灯光何时熄灭，有了黑夜里那一抹光亮，吹过的晚风他竟也不觉得冷了。

他知道亚轩在找他，他看他几次穿过他们相遇的巷子，家里工地来回跑了好几趟，只要一有空就去四处打听他的行踪。

好几次他心疼的快要承受不住，他多想上前抱住他，可理智还是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值得亚轩对他这样好，他也不该成为亚轩的拖累。

就这样吧，也挺好。

直到亚轩不顾危险要去救他，就在即将踏入街巷的一瞬，他连忙跑出来拦住他，直线现在他也忍不住后怕。

在抱着亚轩的那一刻起，刘耀文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他真的，真的很想亚轩。

“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耀文同他说对不起，他真的觉得委屈想哭，尤其是他走得不声不响，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他真的很后怕，他真的以为耀文离开了，甚至于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世界之大，他该怎么找到他？

“你不要扔下我，求你别扔下我。”

我没有你活不下去的。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心里的感情悄悄变了质，不知何时种下的种子渐渐生出了萌芽。

“亚轩不哭了，我们回家。”

雾气早已散去，月光如水般柔和，星星的光亮拼凑了静谧和安宁，刘耀文紧紧牵着亚轩的手，道两旁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饿不饿？我们去买包子吃。”

“小傻子，早餐店在晚上不开门。”

一路上，他们都紧紧牵着对方的手，宋亚轩搂着刘耀文的手臂，刘耀文收起亚轩拿来的水果刀像个长辈似的絮絮叨叨。

“这个刀啊，不能拿刀尖对着自己，知道吗？”

“嗯……好~”

或许在两个人的心里，早将对方视为彼此最珍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