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慎在和北焰骏对视的时候心猛然瑟缩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微微顺下了眼睫，“还没有。”

　　北焰骏应该是出差回来，手里还拎着行礼，进门就看到自己那傻儿子，瞪着两只大眼睛看自己。

　　北焰骏在这一刻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废物点心吗？哪个A能在易感期给自己折腾成这样？”

　　北凛冬心下一阵感动，“我以为你会夸我牛逼……”

　　“你牛个鬼！”北焰骏一下被堵的说不出来。

　　竺慎到：“是我的错，当时他在我家，我没敢开门，怕他标记我，才发生这种事儿的。”

　　北凛冬立刻到，“那也不赖人家呀！我都说先培养感情了……这种事儿水到渠成才是正经！你个老不正经……”

　　北爹气急，“你闭嘴！”

　　随后转身对竺慎说，“我们出去谈。”

　　竺慎点点头，两个人在医院会厅找了个地方坐了，北焰骏沉思了一下，“其实，小冬有这个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竺慎疑惑地皱眉，“什么？”

　　北焰骏苦笑了一下，“你吓到了吧？”

　　竺慎滞到，“您不骂我？”

　　北焰骏走到售卖机处，买了两罐咖啡，把其中一罐递给递给竺慎，“小冬有个姐姐也是Alpha你知道吧？”

　　竺慎：“知道，不是一直在国外？生物基因组的研究员？”

　　北焰骏点点头，“对，她是生物基因组的研究员，也是实验品。”

　　竺慎蹙眉，“什么意思？拿自己做实验？”

　　北焰骏摇摇头，“是她意识到自己不对劲，才把自己作为的研究对象。”

　　竺慎不解的看向眼前这个父亲，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惆怅，好似有解不开的心结，“你知道吗？他们俩的母亲……以前是个Alpha。”

　　竺慎手一顿，“双A生不出孩子……”

　　北焰骏第一次从这个商业精英的脸上看到了迷茫和无措，点点头到，“恩，我们以前是青梅竹马，虽然都是A，但从小厮混到大，一直到有一天……她变成了Omega。”

　　竺慎手里的咖啡差点洒出去，“极少数的Beta会二次分化我知道，可她本身就是A啊，这还能分化？”

　　北焰骏摇摇头，“确实不能，她是基因突变。”

　　竺慎沉思了一会儿，“那……家族史里，都没有这种情况？”

　　北焰骏摇了摇头，“没有。一开始她只是A的表征慢慢开始消退，后来出现了Omega的形态，但通过基因勘察，虽然A的特征不存在了，但一部分的基因还在。”

　　“考虑到这个问题，结婚之后，我们并没有马上要孩子，后来，无意间有了雪寒，就是凛冬的姐姐；雪寒她……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她非常聪明……过目不忘，学什么东西都快；”

　　“但……她情绪极度不稳定，而且好战，任何一点刺激都能激发起她强烈的战意，除非一直在安静的环境里；后来带她去做基因检测，是双A基因。”

　　竺慎目瞪口呆，“那北凛冬……”

　　“一开始并没想生第二个……毕竟连雪寒都是意外。但……有一段时间，雪寒生病了，需要骨髓移植；我们找了很多人都匹配不上；后来就想，干脆再生一个。”

　　竺慎滞住……良久没反应过来。

　　北爹点了一根烟，“小冬出生的时候，也做了基因检测……他是一个正常A。”

　　竺慎蹙眉，嘴唇张张合合，没说出一句话来。

　　北爹点点头，“你意识到了？对于一个基因有问题的母亲来说，孩子正常……在某些程度上就意味着不正常了；一个基因有问题的母亲生出来像雪寒基因有问题的孩子，才是正常的。所以……后来，他俩的母亲去世……也是无药可医。”

　　竺慎低了低头，就感觉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在了他的脑壳上。

　　北焰骏揉了揉他的头发，“若是小冬吓到你了，你也有权利解除婚约。我是说，在血缘上，不是基因里……小冬有些地方和她姐姐是一样的。”

　　从头顶传来的手的温度，让竺慎有一瞬间的滞愣，这种带着亲昵和宠溺的父爱……从后妈进门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了。

　　竺慎慢慢抬头，“那雪寒姐……要想规避这种病，就要找一个基因相匹配的女性Omega？这样以后出生的孩子都是正常的？”

　　北焰骏：“是的……不过，雪寒比你小。发现她生病的时候才一岁多。或许是血缘的缘故？和凛冬在一起的时候，雪寒没那么暴躁。”

　　竺慎沉思了好一会儿，“您为什么没再找别人呢？”

　　北焰骏把烟摁灭，“虽然我和他妈妈婚后的时间短，但是我们从小就认识，相伴的时间长……光是这些回忆，就够余生慢慢回味了。”

　　“再说了，我家有俩孩子呢，一点也不闷，虽然一堆Alpha开会，但日子过的挺好，你不知道吧，养小孩子可繁琐了，比开公司累。”

　　“但你别说，挺有成就感。老子养的Alpha就是挺像样！他要是真的欺负你，我回来反而要揍他！”

　　竺慎顿了顿到，“我不会取消婚约，我只是心里还没走到那一步。”

　　北焰骏轻笑一声，微微点了点头，“既然这臭小子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儿啊让你哥给我打电话。咱们一家人，有事儿扛事儿，不要互相指责，解决不了问题。”

　　竺慎眸底深深震动，看着北焰骏高大的身影离开，心底里却是有了某种勇气……一种从未从他原生家庭汲取到的勇气。

　　病房里，北凛冬正吆五喝六的让竺剑削苹果，竺剑也不和这小病号一般见识，削了苹果喂他。

　　竺慎进来接过来水果刀，慢悠悠的削着。

　　北凛冬看他身后没有人，“我家小老头儿呢？”

　　竺慎表情从未见过的柔和，“放过你家老头儿吧，刚出差回来，他先回家了。”

　　北凛冬倒是挺轻松的，“没听见他夸我牛有点遗憾呢……”

　　竺慎小苹果的手停顿了一下，心想，他其实已经夸你了，只是你不知道。

　　眼见这两人并没有起什么隔阂，竺剑放心了不少，这么大的事儿，还是要给点交流的空间的，于是拿起桌子上的暖壶，“我先去打个水，一会儿带午饭回来。”

　　病房里，只有北凛冬嘎吱嘎吱嚼苹果的声音。

　　竺慎：“对不起。”

　　北凛冬疑惑的看他，“啥？”

　　竺慎：“我想，如果不是我想联姻，你会有一段正常的关系，也可以有别的Omega，或许，别人在这方面，真的能帮上忙……那个协议……”

　　北凛冬直接了当：“我不签。我知道，你选我只是因为我这个身份，这个位置，最有利于你；但我不在意，如果你真的是因为这个选了我，那我可太庆幸自己有这个附加buff！”

　　竺慎有些震惊的看着他，“我以为你会生气。”

　　北凛冬点点头，“我确实很生气啊，生气到我都关机了！但我又把自己哄好了！我可以做你的工具人，和抑制剂相伴一辈子也没关系。那样至少证明，你会在我身边陪我一辈子。”

　　竺慎手里的苹果一下滚了出去，这好像马上要据理力争了……怎么到他这里，如果轻飘淡然？明明挺糟糕的事儿……

　　竺慎把苹果追回来，“有些地方，我们确实三观不合。”

　　北凛冬定定看着他，“那是你年龄带来的阅历，这用你们大人的话说，就是成长？你也不能因为你是参天大树，就看不起我这小树苗啊！你是枝繁叶茂，我还能往上抽条呢！”（抽条＝长高。）

　　竺慎站在床头，把苹果切成均匀的块……脑海里重复着北凛冬的话，十足又被安慰到，心坎儿一松，说出实话，“其实，我今日还是有些许内疚的。总觉得有什么责任没扛起来……”

　　北凛冬结果来苹果，眼睛闪闪亮，哇哦！老婆给切的苹果！

　　“内疚？不用内疚！责任？放弃责任！没有责任！”北凛冬说的一脸的盎然。

　　竺慎错愕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北凛冬叉起一块苹果，“竺小慎同学，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我只是喜欢你，这是我的感情，谈不上责任；责任那是相爱之后的事儿。你不爱我，你没责任；如果你说你会负责，我才会真的误解的。”

　　竺慎站在床边，满脸的惊讶，三观再次被冲击到。

　　感情在他看来一直挺可怕的，这是东西无时无刻的不在道德绑架一些事情，甚至因为有了感情的存在，很多事情都会变得非常模糊，处理起来很艰难。

　　但被北凛冬这么一说，心里的愧疚感确实消散不少。

　　也有了交谈的冲动，“感情不是责任？”

　　北凛冬看他，“感情当然不是责任！我家院子里有棵树，是我出生那年种下的，我对它很有感情，不见的我要对树负责任吧？我能负什么责？替他扎根？进行光合作用？”

　　竺慎想了想，“那家人呢？”

　　“家人是有责任的。”北凛冬认真到。

　　竺慎摊手：“感情呢？”

　　“有责任，并不一定有感情。有的家人只是虚有名头，该给关注没有，该给的爱也没有，责任是什么？”

　　“责任就是最低线，和爱人是两码事，可以说是同一底线内的，两种极端。”

　　“责任是被迫付出，爱是主动给予；责任负有怨言，爱饱含期待；责任不干犯法，爱和不爱都没错。”

　　过于新鲜的观念，让竺慎发了好长一会儿的呆。

　　就听北凛冬哼哼唧唧到，“如果以后，我们真的无缘在一起，不要听到别人对你说，‘放心我会负责’这种屁话，就对别人感恩戴德……你要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别被人家骗了。”